游 戏

作者:嫣子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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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人总是要为过去所做的某些事情负上责任,即使现在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但仍然无法摆脱以前的历史。因为总是有这么一些人,会不停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提醒着你曾经是怎样的卑贱和污秽。
      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当事人一定会为此而烦恼不堪吧。可惜,我不是个正常人。
      我自有足够的手段来应付余波,为保我今日之名节。
      我已经受够了贫穷的日子,要我打回原形?开什么玩笑。
      面前坐着的人,是以前店里的常客。他也是司徒生意上的对头,我认得他,自然也记得他如何纠缠我。
      每次到店里,第一句便是:“我不管思行现在正在招呼谁,马上给我找他来。”
      一开口就夹着舌头,不可一世。
      但当年不懂世故,以为这是抬举。现在想起来,只觉是侮辱。
      “思行,我无法忘记你。”他说。
      我认真的看着他,只见他油光可鉴的头发修饰整齐地梳到脑后,戴一副金丝眼镜,说着粤语残片中的台词,仿如一个完全与时代脱节的人物。
      “思行,你记得吗?你是爱我的。”他继续说。
      是吗?我笑。方思行到底爱过谁,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你如此肯定?
      “思行,我不知道你竟然跟了司徒。”他叹了口气:“思行,为什么?你明知他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即是什么人?你又是我的什么人,竟来管我?
      我不知他到底凭什么可在商场纵横这些年,但在感情游戏的世界里,他的智商还不如三岁孩童。
      如何是我方思行的对手?
      “思行,你是爱我的。我不会忘记你曾经那样为我。”他说,情深款款。
      他不提也罢,又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那件事是我方思行一辈子的耻辱。
      当初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对这个人执迷不悟?
      那时我在店里出尽风头,又因为他是个舍得花钱的客人,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还真是对他认真起来。有一天,他带了一个年轻人来店里,那年轻人一直坐在他的身边,态度亲昵,眼光不时向我飘过来。当时不明就里,没有放在心上。事后,有人看见他们自酒店内出双入对。我得知后火冒三丈,原来那天他看着我是为了向我示威。
      当年年少气盛,做事不计后果,当下只一心要去找出那人说个清楚。得知情人背叛自己,并不觉心痛,只觉屈辱。我想他伤到的不是我的心,而是我的自尊。
      他把我方思行当成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我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后来查出那年轻人正是当红的模特儿。
      更好。他有名气,自然有所顾忌,我一无所有,可与之同归于尽。想也没想,我单枪匹马杀入敌营,活像三姑六婆上门捉奸。
      只可惜我方思行一世英明,也有失算的时候。
      当我站在对方门前,正打算要干一番作为之时,却没想到对方看见我后竟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思行?!”那年轻的模特儿表情怪异,一脸的不可置信。
      竟连我的名字都知道,这样更好,今天叫你见识见识我方思行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谁料那人一把抱住了我,一边喃喃自语:“太好了,思行,太好了,你终于都来了。”
      我一时间无法反应,为什么和我想的不一样,难道这其中另有阴谋?
      那人目光灼灼,一直看到我的眼睛里面去。我的心一紧,突然有所预感。果然,他缓缓地跪在我的面前,两手紧抱着我的双脚,仰起头来,目光盈盈。
      “思行,思行……我每晚都在梦中看见你。”他说。
      我浑身颤抖,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是SM中的受虐者。
      突然想呕。尤其不知我在他的梦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眼前的人一副欠扁的模样,我只想欧打他。又怕反而如了他的愿。
      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想快快逃离现场。
      谁知对方力大无穷,我竟无法马上摆脱他。只听见他一边扯着我的衣服一边叫着:“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思行……思行……”
      我一辈子也没遇过比这更刺激的场面。
      为什么世界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转变,为什么我总是遇上这种事情?
      “放手!”我大叫,慌乱之间竟被他压倒在地上。真是自掘坟墓,这次还是我自己送上门来。
      “思行……思行……”他叫着。
      去死!竟在这种时候把我的名字叫得如此难听。挣扎中我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情急之下我想也没想便顺手把它向对方的头上砸去。
      直到我听到物件碎裂的声音,我才知道我砸出去的是一个花瓶。
      他终于放开了我,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根本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晓得夺门而逃。
      那晚我把自己锁在房间内,全身颤抖。
      我怀疑我杀了人。无法形容的恐惧。
      直到了第二天,我又在店里见到了那个模特儿,头上绑着绷带。
      终于松出一口气。
      噫,浪费我的表情。
      我方思行从未试过如此失态。一切都拜面前的这个人所赐。
      他竟敢旧事重提。
      “记得吗?当年你为了我伤人,思行。”他说:“我不是不感动的,思行,我一直都无法忘记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仔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用他提,这一切我自然都记得。正是那次的事件,令我突然明白到,原来我的魅力比他大十倍,我根本不再需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思行,”他把手覆盖上我的手,说:“思行,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会给你幸福。”
      他疯了。今天的方思行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方思行,要我放弃刚刚得手的名与利跟他到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从头开始,简直做梦。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好事。
      “你是真心的吗?”我问。
      “思行,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怀疑我对你的真情吗?”
      “你说得对,”我低下了头,说:“我也厌倦了这里的人与事。”
      “跟我走,思行,跟我走。”他一再重复。
      我不作声,只是忘情地看着他的双眼。
      “思行?”
      “一起死吧。”我突然说。
      “什么?”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们可以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我说:“一起死吧。”
      “思行,你今天怎么了?”
      “你不愿意吗?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我一下子哭了起来:“我已经太累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思行,我……”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感情是这么痛苦,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找到比你更爱我的人。”我看着他,从他的眼中,我可以看到一个深情的自己:“你说你爱我的!你说过你是爱我的!”我双手掩着脸,哭得无法自制。
      “思行,思行,不要哭。”他被我搞得手足无措。
      我稳定情绪,从衣袋里拿出一堆小丸子,放进了面前的一杯清水里。
      他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不知所以然。
      那堆苍白的药丸化成了一连串的小泡泡消失在水中。
      我把面前的水杯放近嘴边,一仰头喝掉了一半。然后,我把杯子推到了他面前。
      “喝掉它。”我说。
      “这是什么?”他警戒地问。
      我说:“你不是说爱我吗?这是你证明的时候。”
      “不要跟我开玩笑,思行。”他的声音已经有明显的颤抖。
      我轻轻地把手抚上他的脸,说:“过了今天,你便是我的了,我也只属于你一人,从此我们不会再被分开。”
      “喝吧,”我催促着:“我们不会死得太痛苦,爱我的话就喝吧。”
      他犹豫着。一时之间不知我是在说真还是说假。
      “你不是说爱我吗?”我突然激动地捉着他的双手:“求你,和我一起死!求你,求你!”
      他被我吓了一跳,手中的水杯掉到了地上,他紧张得站了起来,恐惧地叫着:“不要!思行!你疯了!你疯了!”
      他头也不回地逃出了餐厅,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终于消失。
      我仰起头狂笑不已。
      他以为我是什么人?随身带着毒药的危险分子?
      所谓的爱我也只不过是这种程度而矣。男人的话真不可信。
      这时侍应刚好送上我点的雪糕新地。我心情愉快,一开口便吃掉一大半。抬眼之间看见斜对面的桌子坐着一个人,他正微笑着看我。见他看得那么专注,于是我回应他,笑得比他更暧昧。
      我用银制的汤匙轻轻地划过唇边,与他目光交缠,风情无限。
      事实上我并不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就像某些人得志之后会变得语无伦次一样,我无法控制自己变得不知所谓。我并不认识他,他也不见得对我有兴趣,我不关心他是不是会误会,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我。
      没想到他竟然拉开椅子,向我走过来。
      这年头我招惹的人为数还真不少。但我不在乎,因为生活苦闷,理应快快寻欢作乐。
      我知道自己精神空虚,行为异常。
      “演技不错。”那男人如是说。
      真不得了,最精彩的都落入他眼中。
      “自然,”我说:“此次金像奖的提名里我是候选人之一。”
      “你平时都这么爱说笑吗?”他问。
      “不,看人。”我答。
      这个人看上去还可以,起码他给人一种贵气的感觉,出入的想必都是上流地方。但是他有不正经的表情,当然,正经人也不会轻易被我勾搭。我笑得不怀好意,我猜他此时一定和我想着一样的事情:猎物上勾了。
      谁消遣谁并不重要,反正我娱乐他的同时他也娱乐我,即使要下地狱,也有人相伴。
      “我姓潇,”他说,随后又递上一张名片,说:“阁下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不会吧?我笑,然后说:“我姓苏,名子陵。生性不喜阳光,长年足不出户,相信不会是阁下所见之人。”
      他听后只露出深不可测的笑意,似有无限内容。
      “有何方法可以联络你吗?”他问。
      我但笑不语,这人手法不见高明。无非想与我作不道德的交易,三句不离本行。
      我自然不会笨到走回头路。现在我身份地位皆已不同。如果连自己都不自重,休想别人尊重你。聪明人应懂得适可而止。
      要打发此人不难,我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但他一辈子也别想找得到我。既然名字可以作假,电话号码当然也不可当真。
      我深谙游戏之道。
      离开那家餐厅时,天已全黑。我驾车回家,一路上霓虹闪烁,衣香鬓影。
      这晚的事就这样不甚了了。我自然也不会对司徒说起。

      我喜欢和司徒在一起时的感觉,他让我觉得宁静而舒服。在他的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坦白我的感情,因为他太了解我,一眼便看穿我的心思。多余的掩饰反而变得累赘。我和司徒之间说是朋友不像朋友,说是情人又不像情人,没想到如此这般,也就过了一段日子。
      那天,我坐在司徒的书房里画图,用司徒的杯子,喝着司徒平时最喜欢的茶。司徒是个干净的人物,但凡生活用品,必定时时更新。他换得最快的莫过于是茶杯,因为他总看见我用他的茶杯喝茶。司徒并没有什么表示,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迁就我,我也并不是不知道司徒有洁癖,但不知为何,我就是喜欢用他的东西。
      司徒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在喝他的茶,用的,当然是他最私人的杯子。
      “思行,我记得我已经提醒过你多次,为何你总是冥顽不灵?”思徒看起来甚是无奈。
      我笑,然后说:“司徒你何必执着,我们大可约法三章,以此杯直径为界,各取一半用。”
      司徒放弃,多说无益,因为我早已是惯犯。
      “你在画什么,”司徒走过来看我画的图:“让我瞧瞧。”
      我满不在乎,让他看个够,谁料他拿着画纸生气地质问我:“这是什么,你画的这些都是什么?”
      “漫画呀,”我答:“你没看过这种东西吗?”
      司徒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这些天来你都在做着什么?摆着的设计图你不画,竟在这里画漫画?”
      司徒的反应过激,我觉得好笑。于是我说:“我想过了,我还是不想做设计师了,我要当漫画家。”
      “别跟我开玩笑。”司徒气得要死,他说:“思行,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今天晚上,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我问。
      “到时你自然知道。”司徒温柔地看着我说:“思行,好好地爱惜自己,你的机会来了。”

      我不知道司徒所说的机会是指什么,但我并不认为机会会出现在这种舞会里。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地方最能体现人性的丑恶——官场和舞会。
      不知为何,我讨厌穿插在这种虚情假意的地方。置身其中,只觉无所适从。
      司徒丢下我一个人应酬去了,只好自己照顾自己。我满场游走,东张西望。
      迎面走来一个人,我认得他,他姓潇。
      此时想逃已经太迟,情况更甚于遇上仇家。我只惊异世界为何小得如此离奇。
      脑里马上闪过千百种籍口以防应对,准备随时迎战。
      相貌堂堂的潇某人一身华服,意态风流。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他的声音充满调侃,笑说:
      “苏先生,我们可算有缘?”
      正想回他两句,谁知此时司徒不知从哪个方向直杀过来,还一边惟恐天下不乱地大叫着说:“思行,来来来,我为你介绍本行最出名的前辈。”
      潇某不言,嘴角泛起笑意,一边看着我。
      司徒身边的白发老翁红光满面,笑声如雷。他一见我便哈哈哈地大笑着说: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我虽年轻,却不觉自己有为,不过要与眼前的老翁相比当然另作别论。即使没有来头,他也是个历史。
      我也陪着笑,哈哈哈,累死人。
      “年轻人,叫什么名字?”老头问。
      “姓方,方思行。本行的新人,他的设计刘翁您也看过了,还请多多指点一下后辈。”司徒仿如我的经纪人,极力把我推销出去。我在一旁微笑地聆听,此刻只想封着司徒的嘴。
      “哦,新人。有潜质。”刘翁笑眯眯,摸着花白的胡子,与司徒说:“记得你刚出道时也曾名震一时,没想到现在真的是年轻人的世界了。”叹了一口气,无限感慨的样子。
      “啊,原来潇老板也在。”司徒一边拉着我,一边介绍说:“潇老板可是本行龙头,思行,你今天运气不差,见尽名人。”
      哼,流年不利,尽见鬼,只不过是我时运低。
      “原来是方思行设计师,久仰大名。”潇某人说:“不过阁下好生面熟,可曾在哪里见过?”
      果然不出所料。
      刚才所有对策均已失效,我必须重新部署作战计划。
      “潇老板言过了,思行生性不喜阳光,长年足不出户,相信不会是阁下所见之人。”我笑意盈盈,语调温柔。
      根本没有选择,我决定否认到底。看你奈我如何。
      没想到潇某却也大方,只说:“原来是初次见面,刚才失言,还请多多见谅。
      轮到我惊讶。咦?如此干脆,看来是我低估了对手。
      我站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的行内术语,甚觉无聊。中场还要扮作恍然大悟,频频点头称是,虚伪至极。
      早说过舞会是个人性丑恶的地方。
      令我好生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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