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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噩梦频惊
楚凌歌也在天快亮的时候从梦中惊醒，大叫着：“小辞！”楚辞冲进去，这次，他内室的门没关。
楚辞清清楚楚地听到，少爷在叫“小辞”，那声音充满悲痛，一种近乎绝望的悲痛。
他刷地拉开窗帘，一步跨到床前。然后，他愣住。他看到少爷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前方，可是瞳孔中没有焦距、眼神涣散。一行眼泪，正从他眼睛里流下来。
一间卧室，静到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到。
楚辞很快清醒过来，他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给少爷倒了杯水，唯恐惊到他，用极低的声音道：“少爷，您喝口水，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您可能心情太烦躁了，才会频频做噩梦。要不要奴才给您问夏少拿点药吃，调养一下？”
楚凌歌慢慢转过脸，慢慢把视线对准楚辞。他又说奴才了，没有一点卑微的样子，只是用一双充满忠诚、充满关怀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好熟悉，好像已经认识了千年。
楚辞把茶杯递过去：“少爷……”
楚凌歌接过去，默默注视着他，被他这样看着，楚辞像被施了咒一样，全身无法动弹。
“不用，我没事。”楚凌歌说完，看看窗外，晨光熹微，侧耳倾听，整座别墅里寂静无声，佣人们也还没醒来。可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楚辞。”楚凌歌忽然开口，声音沙沙的，他没有看楚辞，只是看着手里的杯子，“我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留下？”
楚辞怔怔地看着他，少爷，难道您还不明白您对我意味着什么么？
“您是少爷。”
“不过一纸契约，我可以还你自由。”
“不，奴才不要自由。”
“因为你对我……”
“不！”楚辞不顾礼仪地打断他，“要不是威廉少爷，奴才从没想过向少爷坦白。奴才对少爷的忠心，唯天可表，那不是用契约来维系的。”
他又说出这种只有古代人才说的话了，楚凌歌脑袋里昏沉沉的，感觉还在梦中。他下了床，对楚辞道：“去帮我放热水，我出了很多冷汗，要洗个澡。”
楚辞以为自己幻听了，怔在那儿，少爷的意思，自己又可以服侍他了？
“发什么愣？”
楚辞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躬身应是，飞快地到浴室里放水。放好水，他出来，见楚凌歌已经平静下来，正在喝水。
“少爷，水放好了，请您去沐浴吧。”
楚凌歌看他一眼。楚辞心神一荡。这一眼，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困惑、几分纠结、几分迷茫，可是，绝没有杀伤力。
是因为他梦到了什么，所以心变得特别柔软吗？会是什么呢？想着，他忍不住就问了出来：“少爷，您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死了，被一枝箭射死了。”
楚辞心头狂跳起来，眼泪几乎瞬间涌进眼眶里。难道少爷梦见自己临死前的一幕，下意识喊出自己的名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记忆在复苏中，至少，是潜意识里的？
楚凌歌看着他满脸抑制不住的欢喜，心里涌起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他想捕捉那种感觉，可它像梦境一样难寻。
他泡进热水里，闭上眼睛，排空脑子里所有的东西，让思想慢慢变得澄明。
楚辞在外间，拨了个电话，他拨给松林大师，他压低声音，但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大师，对不起，这么一大早打扰您。”
“贫僧早就起来做早课了。”松林大师蔼然道，“小施主，你有什么事吗？”
“大师，我现在肯定，少爷就是以前的少爷。”楚辞兴奋地道。
“哦？
“他连续两个晚上做噩梦，凄厉地喊着我的名字。昨天晚上，我没敢问他梦见什么了，可是，刚才我问他，他说，他梦见我被一枝箭射死了。”楚辞想起前世，声音里不觉饱含深情，“我就是被箭射死的，临死前，他抱着我的身体，喊我的名字……刚才，他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流了眼泪。”
“那真是上苍保佑。”松林大师也为楚辞高兴，“楚少上次来，就曾问贫僧有没有前世今生，他说总做奇奇怪怪的梦。看起来，他的本原在日渐复苏。只是，楚境如此悲惨，想必他最近心情不好，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楚辞心道，大师果然料事如神。可是，这两天的事，他又如何能对松林大师说？
“大师，恕我不能直言相告。谢谢您，肯听我说这些。”楚辞歉然道。
“无妨。”松林大师依然带着笑意，“你再加把劲吧，不着痕迹地点点他，看他能不能想起更多的事。”
楚辞微笑，大师，您不是让我顺其自然吗？现在，您也叫我加油了？
“楚辞，你进来。”里面传出楚凌歌的声音。楚辞忙挂了电话，走进去。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擦背。”
楚辞错愕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不是连看都不让我看您一眼么？现在突然允许我服侍，还允许我碰您？少爷怎么了？
“是，少爷。”低低地应一声，楚辞蹲下去，拿了楚凌歌递过来的毛巾，给他擦背。
“老爷今天有跟你联系吗？”楚凌歌忽然问了句。
“没有。”
“你一个电话或短信或邮件都没收到？”
“没有。”楚辞十分纳闷，少爷已经问过他有没有人打电话给他，他已经回答了没有，为什么还在问？
楚凌歌默然半晌，又道：“你昨晚对我说，现在你明白规矩了？”
楚辞愣了愣，立刻回答：“是的，少爷。”
“很好。”楚凌歌道，“既然你喜欢自称奴才，那么，以后在家里，你都要这么称呼自己，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
楚辞怔在那儿，茫然不知所措，少爷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自己越来越不懂了？
少爷，我做了您二十年的奴才，这个称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想用这个称呼来唤醒您潜伏的记忆……
别人怎么看都与我无关，在您面前，我就算卑微到尘埃又有何妨？
“听不懂我的话么？”楚凌歌淡淡地道。
“听懂了，少爷，奴才遵命。”楚辞恭敬地回答，继续给少爷擦背，动作极小心、也极恭敬。
楚凌歌背对着他，他没有看到，楚凌歌眼里有一道深深的痛，还有一道深深的怨。
客房里，威廉喝着托马斯给他倒的茶，因为喉头肿胀，他无法大口大口地吞咽，每喝一口，他都露出痛苦的样子。
托马斯刚才被他骂了句“蠢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什么也不敢说，等威廉喝完，他才体贴地道：“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少爷您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我睡不着！”威廉摸了摸后颈，该死的，昨晚被楚辞一掌劈昏……等等，托马斯为什么那么说，难道是楚辞故意诬陷他？
他瞪着托马斯：“谁说我跟楚辞玩了？”
“是，是楚辞自己。他叫我撤了保镖，还把你送回来，说你太累。”
威廉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阴沉之色。他瞪着托马斯，连骂蠢货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心里暗暗盘算，楚辞这么说，难道想倒打一耙，把自己对他的心思揭露出来，好让表哥知道自己别有用心？
如果我去向表哥告状，他说不定会破罐子破摔，诬陷我昨晚想去侵犯他。反正表哥已经知道了他的性-向，他可以无所顾忌，大不了跟我两败俱伤。我玩男人的事表哥知道，那么，他会相信楚辞的话吗？
十之八-九会。
如果他相信我是因为别有用心才揭露楚辞的身份，那么，他就会怀疑那份鉴定结果的真实性，说不定他会重新去做亲子鉴定，发现楚辞其实不是柳舒的儿子。
失掉这个筹码，表哥对柳舒的嫌弃恐怕会大大减少。相反的，他对我会生出反感来。
这么一来，我偷鸡不着反而蚀把米，实在不划算。
想到这儿，他咽下了一口气，决定今天不再挑事。他吩咐托马斯把他的衬衫拿出来，他穿上，让衣领遮住脖子上的指印。
楚凌歌下楼的时候，乔适已经在楼下等着他：“少爷，请用早餐吧。”
楚凌歌点点头：“谢谢乔叔，威廉起来了吗？”
“还没，威廉少爷有些不舒服，托马斯给他盛了点粥进去。”
“不舒服？”楚凌歌道，“哪里不舒服？”
“他说，可能感冒了，喉咙痛得厉害。”乔适道，“我拿了些药给托马斯。稍后等少爷上班，我再去看看他。”
楚辞当然知道威廉为什么喉咙痛，他唇边掠过一丝冷冷的笑容。威廉，你心虚了，所以不敢揭发我，是不是？
楚凌歌道：“好，乔叔，你帮忙照顾他，如果病重，就请元夕派个医生过来看看。”
“是，少爷。”
吃着早饭，少爷突然想到什么：“楚辞。”
楚辞走上两步：“奴才在。”
乔适也在边上，闻言几乎惊呆了，以及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今天下午两点，我要参加阆然市年度财经大会，你去给我准备好西装，我要正装出席。”
楚辞猛然想起，连忙道：“是奴才失误，奴才马上去准备。”
“蠢材！连这点事都记不住！”楚凌歌射过来一道严厉的目光。
楚辞低下头：“奴才知错！”
“还不去！”
“是。”他应了声，匆匆走出餐厅。
乔适呆若木鸡，嘴唇微微蠕动着，费力地道：“少爷，这……”
楚凌歌面色如霜：“我的奴才欠教训，给我丢脸，我这是教他规矩，让他以后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
乔适觉得一阵晕眩。
两人出门的时候，楚凌歌看到乔适正用忧心忡忡的目光看着楚辞。他心中暗道，父亲、柳舒，我看你们要忍到何时。是男人，就出来把话挑明了，恩恩怨怨，总要有个了结的时候。你们这样逃避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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