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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心理不正常
楚辞在门外听着，眼角有些湿润了，他能深切地体会到楚苍逸的痛苦和无奈。妻子含恨而终、父子反目成仇，有情人不能公开在一起，而且各自背负着罪愆。两人想择一处清静之地避世，却也这么难。身为父亲，还要倒过来求自己的儿子。
风光的背后，谁能看到他的不幸？
心偏向楚苍逸的同时，又想起少爷骂他的话：“你才回来一天，就懂得讨好他，真有眼力见，是不是？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吗？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少爷还说：“小辞，你从来不懂我。”
是啊，我一直站在老爷和柳堂主那边，因为我也是一个Gay, 我和柳堂主同病相怜。我本该无条件地支持您，与您“同仇敌忾”，可我做不到。我处处为老爷和柳堂主说话，所以一再激怒您，一再挨打。
很久没有声音，楚辞看不到他们的脸，但也能想象他们脸上的表情。少爷他，一定是悲愤到极点了。他身体才刚好一点，这样被情绪折磨着，不知道会不会反复？
门内，楚凌歌终于说话了：“父亲，我没想到，你能为柳舒做到这种程度。”他嘲讽地笑，“你们可真是真情感人啊，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恶心？”
“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你一并说出来吧。”楚苍逸道，“我一直在等你当着我的面说呢。”他已经坦然了，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儿子。
说出来，总好过一直冷战。
“我无话可说了，我只想，眼不见为净。你、如、愿、了！”楚凌歌冷冷地、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四个字。然后，缓缓跪下，冲楚苍逸磕了三个头，咚，咚，咚，沉重的声音砸在地板上，更砸在楚苍逸心上。
“这三个头，还你的养育之恩。父亲，儿子最后一次叫你。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楚苍逸身子一晃，倒退两步，用一只手撑住书桌，眼前发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楚凌歌站起来，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但他听不见声音。
“我出去了。”这是楚凌歌最后说的一句话，然后，他拉门出去了。
他回到卧室，一头倒在床上，双手死死握紧，眼睛死死睁大，瞪着前面的虚空。然后，眼角一点点泛红。
楚辞站在门口，偷偷看着他，看着这个刚才还强势、冷漠的男人，慢慢从眼里滑下泪来。看着他在笑，边笑边哭。
他没有进去，他知道，少爷软弱的时候，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很久，楚凌歌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他擦掉眼泪，从床上下来，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
“少爷！”楚辞冲进去扶住他，触到他的手，又感觉到了热度，他急道，“少爷，您还发着烧呢，快躺下。”
“不，我要去刷牙洗脸。”楚凌歌轻轻推开他。
“我给您端进来。”楚辞坚持。
楚凌歌看他一眼：“你总是要违背我的话吗？”
楚辞连忙退开去：“少爷，您请。”好像，总是没记性。他现在的状态，适宜顺毛，绝不能有半点违逆。
楚凌歌洗漱完出来，脸上已经没有泪痕，但仍然带着病态的暗红。他脚步虚浮，却固执地一步步走过来。
楚辞还是忍不住扶了他一把，让他坐到床上。楚凌歌没有躺下，却靠在枕头上，看着他。
那眼神，让楚辞心里发毛。他实在读不懂他的眼神，太复杂、太深奥。
“少爷，我给您倒热水，您吃药吧。”他试探着问了句，有小心翼翼的味道，唯恐一不当心又惹怒了这位爷，再赏他几耳光。
楚凌歌没有说话，楚辞就去倒了水、拿了药，送到他面前。楚凌歌接过，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放好餐具回来，看到少爷不在房里，以为您出去透风了，就下楼找了找，没看到您，就回来了。”
“撒谎！”楚凌歌淡淡地道，不急不恼，“你刚才在老爷书房外偷听。”
楚辞瞬间寒毛直竖。自己明明把气息隐藏得很好，就是古代的绝顶高手，也不会发现自己在偷听，少爷怎么可能发现？
“看来是没打够。”楚凌歌慢慢眯起眼，声音略沙哑，可那种不急不缓却无形中施下的压力，令楚辞浑身绷紧，“说说看，回来才两天，你做了多少错事？”
“我……”楚辞头皮发麻，强忍着，一一例数自己的罪状，“在陵园，对少爷说了不中听的话；昨天晚上，偷看夫人的日记；今天又冒犯少爷；还偷听老爷和少爷谈话。”
“很好，总算自己还记得清。”楚凌歌微微一笑，那一笑令楚辞毛骨悚然。
“少爷……”
“老爷要去英国，你不是说老爷对你很好吗？你心里又那么向着他。所以，我决定了，你跟他去英国吧，去伺候他。我不想要你了。”
楚辞如同挨了当头一棒。“不！”他脱口喊出来，“少爷，我是您的！”
楚凌歌眉心一动。
“……您的贴身仆人，您说过要二十四小时七天的，怎么突然想把我送给老爷？”楚辞扑通跪下，央求道，“请少爷收回成命，我错了，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可是，请别不要我。我从小就跟着您了……”
“停！”楚凌歌喝住他，声音沉沉的，“你抬起头来。”
楚辞慢慢抬起头来，眼神迷茫而凌乱地看着楚凌歌。
“你为什么总说这种古代人才说的话？”楚凌歌皱着眉，研判地看着他。
“我……”楚辞一下子清醒了，“我有么？”
“有。”
“我刚才太紧张了。”楚辞嘴里发干，觉得自己的语言也变得苍白干涩，“少爷说不要我，我很害怕。”
“跟我和跟老爷，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楚辞闭了闭眼睛，“我自进楚家，就被少爷选定了，我心目中只有少爷一个主人，少爷，您就是我的信仰。”
“不是的。你心目中有很多自我意识，我这个主人，对你来说并不是唯一信仰。”
楚辞呆住，少爷一语中的，他说得没错。
“你下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楚凌歌道，“我原谅你一次两次，但没有再三再四。你的胆大妄为，已经触到了我的底线。如果你要继续留在我身边，就必须守规矩、服从我的命令，不要总试图挑战我。还有……”
楚凌歌似乎叹息了一声：“不要轻易左右我的情绪。”
楚辞一愣，您的情绪难道不是您自己控制的吗？如果能够轻易被我左右，那也不是我的错，是您自己的问题啊。
楚凌歌轻轻咳了声，有些被看穿的尴尬，沉下脸：“去吧！”
“可是，少爷……”他想说您病着，需要我照顾，可看楚凌歌眉头一皱，又把话吞了回去。唉，真是健忘，说好了今天不去捋他的虎须的。
“是，那我下去了，少爷您自己保重。”
见他出去，掩上门，楚凌歌才把药吞了。他靠在那儿，怔忡良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人的号码——夏元夕，南华医院院长夏靖涵的儿子，他和左思的好朋友。他在全国最高医学院校读研，打算毕业后回来继承他父亲的事业。
“元夕。”他叫了声。
“凌歌？”夏元夕像他父亲一样，长得斯文儒雅，年纪轻轻就有一股学者风范。他的声音也是听着极令人舒服的，“你声音不对，是不是生病了？”
“果然不愧是学医的，感觉不是一般敏锐。”楚凌歌微笑。
“生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打电话给我，难道想让我给你远程诊脉？”夏元夕打趣道。
“也可以这么说。”楚凌歌为难地表达，“有件事，让我挺纠结的，我只能跟你说。”
“怎么了？什么事会让我们英明神武的楚少纠结？”夏元夕继续用调侃的语气。他知道楚凌歌自母亲过世，心情就一直不好，他们父子也清楚楚家发生的事，所以，他想让他轻松些。
“你还记得楚辞吗？”
“我当然记得，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可提过他很多次。我还记得他小时候跟我们一起出去玩，特别能干，简直跟年龄不称。我和左思都羡慕你收了这么一个好跟班。对了，他现在不是在英国读书吗？”
“是，可昨天他回来了。”
夏元夕笑道：“那一定是放心不下你这位少爷，趁圣诞节放假，回来看你的喽。”
楚凌歌叹气。
“怎么了？难道这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他，是我。哦，也许我和他都不对劲。”
夏元夕有些混乱：“到底怎么了？”
“这小子，从小看着挺乖的，长大就变得叛逆了。他可有自己的主见了，完全不跟我站在一个战壕。”
夏元夕明白了，他斟酌了一下才道：“他也是一片忠心，想看着自己的主家好。”
“可我特别愤怒。”楚凌歌似乎变得有些烦躁，“我感觉像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我忍不住打了他。”
“你打他？”夏元夕有些吃惊。楚少是优雅斯文的美男子一枚，他会动手打人？这似乎与他印象中有些出入。
“是的。打过之后，我的感觉很奇怪，一面觉得不解恨，一面又有些不舍，特别矛盾。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夏元夕思考着，可是不得要领，只好再问：“还有什么吗？”
“还有，我有时候会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他是古代人。我还做梦，梦见我和他都穿着古装，他在我面前自称奴才。那种感觉，像是真的一样。”
夏元夕玄幻了，半晌才严肃地道：“凌歌，这种情况，我建议你去咨询心理医生，我觉得，这不是我的医学范畴内所能解答的问题。”
楚凌歌怔然：“你是说，我心理不正常？”
或者，干脆直说，我精神出现了问题？
夏元夕的声音低下去，饱含着关怀：“这段时间，你经历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你以往的认知，你的世界混乱了。凌歌，我明白，你的心理压力太重，你越是压抑，就越变得狂躁不安，越想得到发泄。而楚辞是你的贴身仆人，你跟他亲近，所以，你下意识地就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还有，你出现什么幻觉、错觉，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凌歌，我不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所以，你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只有解开你的心结，你才能真正走出来。”
楚凌歌默默苦笑：“好。那我挂了。”
夏元夕唯恐伤到他，急急道：“凌歌，你别生气。”
“我没有，谢谢你，元夕。”楚凌歌微笑，“你让我平静了不少。我休息了，再见。”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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