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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狡兔三窟
御窑镇，镇西，一个毫不起眼的四合院。女仆阿娜端着一碗粥，穿过天井，往侧屋里走。
昨晚，她被裴尔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树林、拎上汽车。激战发生时，她躲在竹屋底楼，只希望逃过一劫。没想到，裴尔把她带走了。
她只是个服侍人的女仆，也许，裴尔还要留着她伺候，这，就是她仍能存在的价值吧。
阿度左手臂中了一枪，又一路开车逃亡，跑到这里后，他叫高文帮他挖开皮肉，抠出子弹。阿娜目睹了整个过程，她看得心惊胆颤。
这地方是他们的临时据点，所谓狡兔三窟，裴尔留着它，以备不时之需。这里设施简陋，没有药品，镇上的店铺到八点全部关门了，他们也无处可以买药。
所以，阿度硬是用最原始的方法处理了伤口，拿车子里喝剩的半瓶白酒，倒在伤口上，然后包扎，一头倒下，昏睡过去。
阿娜提心吊胆了一夜，睡得很浅，勉强睡着，就会梦到火光冲天、血流遍地。她听到庭院里有沉重的脚步声，一直在徘徊。她想，那肯定是裴爷。因为这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这一次，他输得很窝囊。他绝对不甘心。
阿度睡在侧屋里，她起来做好早饭后，见裴尔与高文的屋里没有动静，就想先给阿度送粥去。
就在这时，主屋的门开了，高文走出来。
阿娜不禁一愣，他看到高文嘴唇碎裂，嘴角带着青紫的淤痕，眼角也有淤青，半边脸高高肿起，显然是挨了打。
她慌忙低下头，因为她被高文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吓到了。
高文从她手里接过粥，用英文吩咐她：“去伺候裴爷起床。”
阿娜一愣，以前这件事从来不需要她去做，因为有高文在。可是今天……想必高文先生挨了打，不愿意服侍裴爷？她这样想着，就恭敬地应了，往主屋走。
高文站在原地，怔了会儿，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颊。
昨晚他被裴尔狠狠掴了一巴掌，那男人铁青着脸，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指着他咆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害我损失了十名兄弟，这笔账我怎么跟你算！”
那一下几乎把他抽倒，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慢慢站直，他甚至没有去捂脸，只是直直地看着裴尔。
“裴爷，这件事，我没有过错！”他清清楚楚地道，“我每一步都计划得很完美，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绝不是我造成的！”
裴尔面部肌肉抽搐着，眼里的怒意像风暴般袭卷着高文。
高文放低声音，眼神冷静到极点：“是你急功好利，我们本来可以不去招惹楚家，我们在这里已经干得很成功了……”
一记更重的耳光把他的话打断，这一次，他被直接打倒在地。
他眼前一黑，脑袋发晕，好久才清醒过来，刚想起身，腰上一疼，裴尔的脚踩住了他。他侧过头，慢慢扬起脸来，看着那个男人。
那人居高临下地盯着高文，深邃的眉眼间全是倨傲和冷酷：“看来你忘了我以前是怎么给你立规矩的，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指责我？”
高文举手擦掉唇边的血迹，慢慢垂下头，一瞬间，裴尔几乎有种错觉，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柔弱。
他松开了脚。
高文跪起来，低低道：“裴爷，我错了。”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完全不像别的下属那样诚惶诚恐。
裴文突然觉得异常烦躁，他挥了挥手：“你先睡！”一个人开门出去，在院子里徘徊。
高文隔着一扇窗，看着院子里的身影，他的眼神变幻莫测。
他很清楚这个男人有多狠，被他训练的时候，他挨过他无数皮带和耳光；跟在他身边，他看他谈笑间取人性命，视人命如粪土；和他发生关系，他每次都像一头狼，要把他拆骨入腹。
这个人，把他青涩的身体开发出来，让他过早成为男人。
他的心，早已被他磨砺得冷硬如铁。
十九岁，他才十九岁，可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手下那些人，尊敬地称他一声“高先生”，哪怕是那些知道他和裴文关系的人，也不敢轻视他，因为，他屡历“战功”，杀伐狠决。
上一次行刺楚凌歌，虽然楚凌歌没死，可他并没有受到责备。这一次损失惨重，他也料到裴尔会怪罪于他，可他仔细想过，整个过程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落败。
裴尔分明拿他出气，以泄他自己的心头之愤。
一转身，他估计还得向他的主子去请罪。不知道沙坤会怎样惩罚他？他这样想着，看到裴尔像有感应似的，蓦然回头，一道凌厉的目光向他射来。
他连忙低下头，拉上窗帘，自己胡乱擦了擦身体，倒头睡了。
这一觉竟然睡得特别沉，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裴尔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并不知道，但早上醒来时，他看到裴尔侧着身子，背对着他。
他起来，穿好衣服，转到他那边，叫了声“裴爷”，裴尔一脸阴沉，闭上眼睛，像是不想看见他。
所以他出来，让阿娜进去伺候。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气晴朗，一早的阳光就已经很耀眼。
他端着粥碗，进阿度房间。
阿度身上盖着一个毯子，一只手伸在毯子边缘，一截枪头露在外面。
高文走过去，想要唤醒他，却蓦然发现他呼吸粗重，脸色暗红。他伸手试他额头，触手滚烫，顿时明白，是因为取了子弹没有足够消毒，所以他发烧了。
他心里转了几个念头，伸手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那边有人懒洋洋地接起来：“喂？”听声音像是刚从梦中醒来，睡意朦胧的样子。
“怀特。”他刚说了一句，阿度突然醒了，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手机，赤红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高文立刻把电话挂掉，问阿度：“度叔，你怎么了？”
“别找他。”阿度声音沙哑而艰难地道，“我们跟他们只是利益关系，不是朋友。”
高文一怔，看到阿度眼里强烈的请求，他收回手：“好，那我去给你买药，粥先凉一会儿，我回来喂你。”
他转身出去。阿度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公安局特警大队办公室，罗冲收到一份录音资料，是楚凌歌发过来的。
“他和阆然市的警察一样，都是废物。到现在什么都没查到，一直被我牵着鼻子走。楚苍梧夹着尾巴逃走了，丢下楚凌歌在这儿挡箭。公安局只会把事情藏着掖着，甚至不让媒体发布，为什么？就因为警察无能，破不了案，怕丢脸！”
白嘉木的声音从电脑里放出来。
“嘭”、“嘭”，几名警员拍案而起，纷纷嚷道：“队长！姓白的这么嚣张，我们现在就去抓他！”拿起手枪就往外走。
“站住！”罗冲一声断喝，把那几人叫住，“回来！”
“队长！”警员气得红了眼，“为什么不抓他？”
罗冲肃容道：“你们凭什么抓他？”他指指电脑，“就凭这份录音资料？这证据够吗？你们不是第一天当警察，这点不用我来提醒你们吧？”
“还有那名女仆……”
罗冲气得鼻子都歪了：“她是楚家人，她的证词有多少效用？”
警员们噎住。
“昨晚抓到的那两名罪犯呢？”
“在审讯室，受伤的已经处理了，没去医院，但应该不会有事。”
“我去审问他们！”
楚家，楚辞捧着一个花瓶进来，花瓶里插满百合。他把花瓶放到床头柜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少爷，这花好看吗？”
楚凌歌有些奇怪，爱花不是女孩子的事吗？看这孩子，一副想讨好的样子，想来是怕自己病中寂寞，要给这房间里添些色彩。
他轻轻勾起唇：“没你好看。”
楚辞瞬间脸红了，少爷，您别老调戏我，成吗？
“过来。”磁性的声音，迷人的笑容。
楚辞弯下腰，楚凌歌凑过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小辞，我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眸子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恋，“昨晚一夜好梦，梦里都是你。”
楚辞心神一荡：“我也是，少爷。”
“我想去花园里散散步，你扶我好吗？”
“少爷，您只要命令我就好，怎么这么客气？”楚辞有些委屈。
楚凌歌伸出手指，刮一下他的鼻子：“没记性。”他叹口气，“看来，我一定要在你身上做点标记，你才能记住，你是我的爱人。”
楚辞被他明亮的眼睛灼了一下，只觉得心口发烫，耳根也随着发烫。他强压着剧烈的心跳，扶起少爷：“你可以吗？”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还好，虽然我没有你的特殊体质，但我天天锻炼，身体也不弱。等我伤好了，我跟你一起修习武功。”
“好。”这次楚辞记住了，没有再用敬语。
楚凌歌满意地看他一眼。
“少爷，我听佣人说，昨晚二少爷和左少住在一起。”楚辞讷讷地对少爷道。
楚凌歌微笑：“这样很好啊，左思可以从迷谷里走出来了，我相信，他们会幸福的。”
“少爷……”楚辞欣喜地看他。少爷真的完全变了。
“傻瓜。”楚凌歌笑着逗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是这种人吗？”
“少爷英明。”楚辞“狗腿”地恭维了一句。
乔适见少爷下楼，惊得睁大眼睛：“少爷，您怎么下来了？您伤这么重……小辞，你怎么不劝阻少爷？”他忍不住去责备楚辞。
楚凌歌摆摆手：“是我叫他扶我下来的，在床上躺得快发霉了，我去花园里走走，我没事，乔叔，你别担心。”
乔适只好退后。
一路上遇到的佣人都惊喜交集地向少爷行礼。楚辞看到了云朵，她躲在别的佣人身后，偷偷看向少爷的目光中仍然有畏惧之色。
楚辞与她目光交接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安定的眼神。
池塘里的荷花已经开了，亭亭如盖，楚凌歌与楚辞坐在凉亭里，呼吸着河面吹来的风。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细碎的鸟鸣声时时入耳。偶尔水面上跳起一两条红色的鲤鱼，击开层层水纹。
一切都那么安宁、静谧，让人觉得时间停止了流动，岁月静好，便是如此。
“少爷，云雀和夜莺……”楚辞打破寂静。
“嘘——”楚凌歌阻止他，“别提他们，这半天，就让我们享受难得的清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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