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功能科举考生

　　两年时间很快过去。

　　永和八年，中秋夜。

　　“八月十五月儿圆，西瓜月饼敬神仙。有吃有喝还有穿，一家大小都平安。”

　　拜过月亮之后，王家一家人便依照惯例，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一边吃月饼一边赏月。

　　王家的月饼向来都是邓氏和董氏亲手打的，馅料一般是桃仁、杏仁、核桃仁、红枣、花生米，再加上红糖和麻油，色泽金黄，甜而不腻，当成节礼送人，每年都特别受欢迎，连王谨在县城里的几个同学和老师家里也是赞不绝口。

　　家里最小的王谨和王菀今年也已经八岁了，但邓氏还是专门捏了两个兔子形状的小月饼送给他们。王菀笑眯了眼，颇有些爱不释手，捧在手里说什么也舍不得吃。

　　王谨也觉得可爱，但他还是默默地先用相机扫描了一番，然后点了上传。

　　上传之后，发现有五百个积分，王谨满意地点了点头，啊呜一口就咬掉了兔子的脑袋，看得一旁的王菀瞪大了眼，忍不住义愤填膺地控诉他的残忍。

　　“三哥，你看它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就这么一口咬掉它的头！”

　　“那你要怎么办，放到明天可就不好吃了。”

　　“反正你就是太残忍了！”王菀一脸义正严辞地说道，说着又小声哼哼了几句，趁别人不注意，用手一挡，就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将整只兔子都塞了嘴里。

　　恰好转过头看到了这一幕的王谨和王谦：……

　　鼓着嘴巴的王菀：……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直到王菀嚼吧嚼吧终于将嘴里的月饼咽下去了，她这才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道：“起码我还给小兔子留了个全尸，它地下，哦不，肚下有灵的话，一定不会怪我的。”

　　王谨和王谦对视了一眼，都默默移开了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王谨心想，兔兔这么可爱，肯定还是真的兔兔更好吃啊。

　　凉拌兔丁，麻辣兔头，这些，上辈子他全都是吃不了的。

　　但每次看到图片他都会疯狂分泌口水，王谨认为，自己内心深处一定封印着一个吃辣狂魔。

　　好在这辈子的太/祖皇帝把辣椒也带回来了，王谨在家吃过好几回酸辣口的面条，还有腌萝卜腌菜。虽然感觉不算辣，但好歹也稍稍满足了王谨那一颗想吃辣的心。

　　“唉，朝廷今年居然又加税了。再这么下去，可真是有些吃不消啊。”自家亲爹的声音打断了王谨的思绪，听到他说的这件事，王谨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当今圣上是太/祖的曾孙。当初太/祖于不惑之年意外去世，几个儿子很是搞出了一番腥风血雨，最终由庶长子胜出。

　　这位二代的太宗皇帝做得还不错，能称得上是一句守成之君，可到他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父亲，就有些长歪了。

　　这位先皇的作风颇有些荒唐，致使后宫不稳，几番较量之后，当时的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发动了兵变，逼走了其他皇子，扶持了自己的儿子上位。

　　当今圣上登基之时还不到十岁，如今也只有十六岁，朝堂大权依旧被牢牢掌握在太后和国舅爷的手里。

　　从前王谨没有渠道打听这些消息，一直到去县里上学，才陆续听说了些，毕竟太原城与京城的距离并不算远。

　　根据近几年的传闻，王谨大概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当今皇帝的叛逆期到了。

　　王谨可以想象皇帝如今的处境。

　　想任命这个官员，太后不肯，想罢黜那个官员，国舅又不让。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很难不觉得恼火。

　　干脆心想着，那我就花钱，这你们总没理由拦我了吧。

　　于是，今天闹着要修行宫，明天又要修佛寺，还动不动就爱打赏那些看着顺眼的官员，一出手就是百两黄金千亩田地，京城里空置着的宅子也是随便赏。

　　内库不够，那就用国库的钱。毕竟这也算是给国家干部发奖金，户部的官员阻拦不了，也没什么立场阻拦。

　　再加上前两年江南频频水患，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国库实在是没钱了，所以也就只能涨税了。

　　王谨有些同情太/祖他老人家，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基业，才传了三四代就开始走下坡路了，真是惨。

　　当然，更惨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加了税之后，王家还能勉强应付，也就是要缩减一些用度，少吃几次肉，王谨也少买几刀纸。

　　但村里其他人的日子，恐怕就要有些紧巴了。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有农闲时去县城里打工的习惯，只是最近的活儿是越来越不好找了。

　　毕竟粮价涨了，城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各种岗位的竞争都变得激烈了起来。就连王家男人们的木工生意也越发惨淡了。

　　此时说起这个加税的事，大家都有点愁。王谨也是有些头疼。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这种幼子登基，太后垂帘，外戚干政，强加赋税的朝廷，一般都不会稳定到哪里去。

　　下一步，会不会就是藩王造反了啊？尤其是，王谨听说最近朝廷好像有些削藩的意思，虽然藩王造反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太大，但老百姓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啊。

　　再说，他们这太原城里，可还有一位晋王呢。

　　说起来，如今的这位晋王也是太/祖皇帝的曾孙，还不到而立之年，算是当今圣上的堂哥，只是隔得稍有些远。

　　如今晋王的爷爷是那位二代太宗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因为弟弟在夺嫡之争中给哥哥添了不少助力，人也识趣，因此哥哥便大方地给弟弟封了晋王，世袭罔替，赐太原城为封地。

　　这几十年里，几代晋王也都安安分分地窝在太原城，并且把封地治理得十分不错，江南发生水患的时候还主动送了不少粮食过去，所以虽然如今跟圣上的关系隔得有些远，但据说在京城也是有几分脸面的，光看每年晋王生辰时京里赐下的那一堆礼物就知道了。

　　而王谨之所以能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的一号小伙伴范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瘦子，家里是开酒楼的，在太原城里有两家分店。而二号小伙伴周承悦，一个有些腼腆的小胖子，家里经营着一间醋坊，经常要往京城里送货。

　　因此，这二人的消息十分灵通，王谨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太原城和京城的消息。

　　主要这些事也算不上忌讳，皇城根儿下的京城老百姓们可八卦着呢，最爱讨论的就是跟这些皇亲贵族有关的事，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不少。

　　此时，王谨虽然想做点什么，为家人增加一些小收入，可一是如今加了税，大家的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并没有多少余钱用来消费，实在不是新生意开张的好时候。

　　其次就是，万一，万一他这摊子都还没铺开呢，天下就乱了，那可怎么办？万一他们太原城里的晋王，哪一天突然想不开，造反了，那可怎么办？

　　如今家里的钱倒是足够在县城里买个铺子，可是万一乱起来，那房契也就不值钱了，还不如真金白银存起来踏实。

　　可要说租个铺子去做点小生意吧，首先最近租金也涨了，做普通的小生意又辛苦，扣去租金也挣不了多少钱。

　　但说要为了赚钱，去做些什么不普通的小生意吧，王谨又不想在这时候搞出什么扎眼的事来，担心会引起太原城那位的注意。

　　王谨向来都是一个想得比较多的人。

　　说好听点就是目光长远，思虑周全，说难听点那就是瞻前顾后，没一点少年人该有的冲劲儿，活像个糟老头子。

　　尤其是，王谨听说，太原城里的那位不到而立的晋王，在百姓之间风评十分好。

　　前几年还有些藏拙，从去年开始却是频频传出晋王写的文章多么有文采、晋王打猎的英姿多么神武、晋王对待封地的老百姓多么亲和等等等等的，关于晋王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传闻。

　　现在王谨平日里都经常能听到各种不同阶层的人群对晋王的夸赞，这更是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妙。

　　他依稀记得，历史上有不少势力都是从山西这个地方崛起的。山西拥有独特的地理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如今太原城的产粮量也十分可观。如果这位晋王真的从山西举旗造反，最后谁胜谁负，王谨还真不好判断。

　　据说，宋朝的太宗皇帝在位时，就曾因为太原城太难攻克，担心太原会再出一位“真龙天子”而影响赵宋王朝的统治，直接选择了毁城，将太原城变成了一座废墟。

　　一直到几年后意识到太原城在对抗外族时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之后，才又重新修建了太原城。

　　本朝太/祖上位后，为了对抗外族，再次扩张重修了太原城。

　　经过多年的征战，如今大越朝的版图面积和明清时期相差不大，而山西南接中原，北临内蒙古，商路纵横，晋商已经成了气候，太原城内的经济也十分发达，实在是个非常理想的造反起事之地。

　　更别说，当今太后当年发动兵变的时候，因为不想被人诟病，对其他几位皇子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随便封了个偏远的地方将他们赶出了京城。一直到今年，才开始有了削藩的意象。

　　当初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王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只能说这位太后的目光还是太过短浅了些，只觉得替儿子抢到皇位就万事大吉了，一点都不考虑以后的事。

　　不过，据说这位太后的出身并不怎么体面，如今的国舅爷好像也是个莽夫型的人物，只知道把占着兵权。这么一想，王谨也就理解了。

　　总的来说，王谨认为，如今的形势还是比较严峻的。

　　削藩的风声已经传到了太原城，几个天高皇帝远并且跟当今皇上太后有着深仇大恨的藩王正在暗中发育，具体情况如何暂时还打听不到。

　　而能打听到情况的这位，又离他们太近了，一旦发生什么，那真是躲都没处躲去。

　　如果晋王造反，成了，那自然好说，可万一不成，先不说他们一家的人身安全会不会受到影响，就算他们能避开可能会出现的兵乱，那将来不管谁能笑到最后，王谨身上永远都会打着“祖籍太原”这个标签，他想要出头，是真的很难。

　　当君王的，都是比较忌讳这个的，特别是一个本身就是藩王造反出身的君王。再加上，王谨身上还背着“太原王氏后人”这么个名头，谁知道你跟晋王暗地里有没有什么勾结呢？这些事真是解释不清的。

　　而如果晋王没有造反…王谨觉得，根据太原城最近的动向分析，这个可能性不大。

　　哪怕晋王是想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但他对那个位子肯定是有些想法的。

　　前几代的晋王如何王谨不得而知，但如今这位，肯定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更别说，如今朝廷都打算削藩了，兔子急了都要咬人呢，这位晋王显然也不是兔子。

　　据齐秀才所言，太原城里不少素有才名的读书人近一年里都频频收到晋王的邀约，如今晋王“礼贤下士”的名声更是传得十分响亮。

　　王谨此时又有些庆幸自己年纪还小了，起码等自己入仕的时候，鹿死谁手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他可不想被当成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他只希望能在这场可能会出现的变乱中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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