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要爱

　　我照旧穿了上次那条新买的素色裙子。

　　餐桌上。

　　我发现乐乐妈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今晚的心情看过去似乎不错。她穿了一条浅紫花色的连衣裙，那裙子稍显年轻，和她的年龄很不匹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装嫩。

　　看得出她为今天的饭局还画了个精致的妆容，眼线比第一次见到时还要深，在整张脸上显得特别突兀。尽管如此，依旧改变不了她突出的颧骨给人满满算计的感觉。

　　吴乐乐这回倒是穿了件素色的白裙子，前面倒是很正统，但她转身去洗手间时，我也是雷到了，背后竟然是大大镂空的，里面的内衣带子全都露出来了。可谓‘惊喜’啊。但这‘惊喜’不是我的，是阿里的。

　　或者是一群男人的。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阿里究竟喜欢她什么了。再看看阿里，他也是眉头舒展，满脸带笑的招呼着乐乐妈。

　　有那么一刻，我意识到我是多余的。阿里和她们俩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看来，有了30万，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大喜从头到尾的目光焦点都在乐乐妈身上。这会，乐乐妈正忙着埋头点菜，自然是没发现。她和她女儿一样，从来不看价格，只依照自己喜欢的就点，从不犹豫。

　　我把那张新开的银行卡握在手里紧紧地，生怕它丢了。我把它交给对面这个女人时也是双手奉上。

　　但放在她面前时，说真的，我心里有那么点心慌，因为我见着她看着那张泛着金光的银行卡时，笑得露出了32颗牙齿。

　　突然，她脸上所有的表情符号都组成了‘骗婚’两个字，欢呼雀跃地跳动着，像是在举杯欢庆，成功得逞了早已策划好的阴谋。但当我还在幻想时，对面那个女人就一把从我手底下将卡扯走了。

　　我的心，终于悬得更紧了。

　　“妈，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办得到的。”阿里私底下对我说。他的话里带着无法言语的热血沸腾。

　　出来时，阿里和吴乐乐还有她妈又一道打的回市里去了。我向他们道别后，看见大喜也出来了。她刚才定是去结账了。

　　因为今晚的费用是大喜执意要出了的。她定是不会收我钱的，我正在琢磨着什么时候变换方式还给她。我不喜欢欠钱。何况是人情。

　　“今晚乐乐妈点了那么多菜，你咋夹到碗里又不吃？装满一碗又一碗的？”我将刚才的疑惑抛给大喜。

　　“瞧她那一副饿死鬼转世的样子，要是我不给你打包点，你还有的吃吗？”说着，大喜提了提手提袋，向我示意道，“你吃饭时都在想什么呢？失魂落魄的。”

　　“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我看你夹着一口菜半天都送不到嘴里。”

　　实际上，我确实高兴不起来。明明应该高兴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难道是因为被儿子阿里忽视？他热情招呼乐乐妈，百般讨好的模样，我实在看不过去。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一表人才的大学生儿子，怎么就那么嬉皮笑脸谄媚无底线的，他的尊严到哪去了？

　　他不过是将桌子转盘上乐乐妈喜欢的菜转走为乐乐夹菜而已，她却以为他是为了自己，这就怒气升腾：“难道你不记得我爱吃这道蝶饼松茸焗鲜鲍了吗？”

　　“对不起啊妈，”阿里重重给了自己一耳光，“我这不为了给乐乐夹菜吗？我在给您转回去。”

　　说着，就用公筷夹了好几个鲍鱼到那女人碗里，“妈，我给您多夹几块，您多吃点。”

　　但那女人依旧没给出好脸色。

　　而吴乐乐看这情形，也不过冷哼一声，摆张臭脸嚷道：“你咋这么没记性。下次注意点。”

　　“知道了，宝贝。”说着，阿里也往吴乐乐碗里夹了块，又夹了其它菜色，“宝贝，你也多吃点。”

　　“怎么搞得你？”吴乐乐将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掷，“你装这么满，我还怎么吃？你存心想肥死我啊？”

　　“啊……我该死，真该死……”阿里又往自个脸打一巴掌，“怎么忘了老婆怕胖呢？我让服务员拿个小碗过来给你夹菜。服务员——”

　　那两耳光实则打在我的脸上。那时，我真得很想站起来给她们母女一个下马威，顺带替阿里摔回耳光。我心里那个火啊，烧得热烈，烧得痛苦。

　　我的儿子，有什么错呢？她们算哪根葱，还得让我儿子跟个老佛爷似的伺候着。

　　而我却不能做什么，我不想搅黄阿里的婚礼。我只能忍气吞声，再忍气吞声，直到这火慢慢慢慢被按捺住。

　　因为，吴乐乐的命是阿里的命，而阿里的命，却是我的命。

　　大喜见着想站起做我想做的事，我了解。但被我一把拉扯住，一个劲使眼色，她才无可奈何地就此作罢。

　　“真得没什么。”

　　“别装了。换我我也受不了。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儿子，把自个亲妈搁在一旁，跟个空气似的，倒认了别人是他亲妈。你看看今晚她们母女俩那副嘴脸，要不是你拦住我，连摔她们多少巴掌都不解恨。”

　　说真的，我也特难受。想死的心都有。但我不知该说什么。

　　一阵沉默。

　　大喜像是意识到我的闷闷不乐，致歉道：“对不起啊，阿里妈妈，我不是有意……”

　　“不说这个了。倒是你，这么昂贵的餐厅，你不怕不好意思啊？”我故作轻松，“你不是说在必要场合得装一装，免得被人瞅着土里土气，还要被人蔑视。”

　　“这饭局啊，也要看人。那女人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喜说，“再说了，现在提倡光盘。”

　　“那今晚多少钱，我到时还你。”我还是过意不去。

　　“还什么呀？走吧，回家尝尝味道，看看你能不能也炒个一样的出来，到时我就有口福啦。今晚这餐费，就当我为了自己的嘴巴买来给你练练手。”

　　“那烦请你告诉我，今晚这费用多少钱？这样我才会不辜负你的期望。”

　　“没什么好说的啦。走啦。”大喜催促道。

　　我看到了她的包因拉链未关紧而浮在上面的纸条。我透过小小的缝隙，不偏不倚看到了那昂贵的数字：2580。

　　我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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