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要爱

　　一路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心情磨蹭到家的。好像是高兴，但是并没有很大的表现。说不高兴嘛，倒也没有。

　　真是纠结的心情。可以这么说吧。

　　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我的双眼皮突然止不住的打架，于是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我本想叹气，但我并没这么做。

　　说真的，我讨厌叹气，总觉得好运都被叹没了。叹气就代表有什么无奈或者不如意或者糟心的事，大抵这般。何况逢上阿里这天大的惊喜，更不能叹气了。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后，才拿出钥匙插进门里。正想转动，电话就响了，是阿里打来的。

　　“阿里，怎么啦？”我问。

　　“老姐，忘了跟你说了，乐乐她妈那边也答应我们的婚事，前提条件是…”

　　“是什么？”听到前提条件这种词语，我的神经就紧张起来。因为通常下文总是不如意的。

　　“我们要拿出30万作为彩礼。”阿里回答。

　　30万？对于我一个中年女人兼单身母亲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还能和乐乐妈商量下吗？”我问。

　　“乐乐，能和妈妈再商量下么？”我听到电话那头阿里在问吴乐乐。

　　“你和我妈视频过，你们也聊过，应该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为了我们的婚事，还得大老远从F市过来，这一路颠簸的，你知道有多辛苦吗？再说，如果你对彩礼打折扣，那就是对我也打了折扣，这样一来，我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份量，同时说明你不爱我。既然不爱我，那我们还结婚做什么？”吴乐乐倒是分析得很透彻，句句在理的样子说给阿里听。

　　当然，同时也是在说给我听。

　　“好，好，宝贝。我让我妈想想办法。”电话那头阿里哄着乐乐说。

　　“老姐，我真的很爱乐乐。不能这样对她打折。要不你向阿姨家借点吧？”阿里恳求道。

　　“行吧。”听到这话，我有点沮丧。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将这话丢出去了。

　　说真的，关于这事上，我并不想向任何人借钱。何况别人也不会借钱给我这样的单身母亲兼中年女人。原因很简单，怕还不了。

　　你一个打工的中年女人能赚多少钱？身还单着。除开吃喝拉撒能剩多少钱？一个人拉扯阿里读到大学，还有现在住得这栋房子，前两年刚把旧石胚掀了盖起来的，欠了银行钱都还没还清。虽然只剩两年还款期了，那万一还有个三长两短再被病痛缠个身，你连毛都没有了。或者突然有一天就猝死了咋办？

　　30万，可不是小数目。

　　我都替他们想好拒绝的理由了。所以，我自然也是不想为难人家。

　　何况，借不到钱还要遭人白眼被人看不起这种事，我打死也是不愿意干的。或者我骨子里天生就透着这点志气。

　　那你还有前夫啊，难道儿子的终身大事，他也不管吗？你肯定也会这么问的。看完这些，你就知道我的苦了。

　　我二十岁结婚。刚结完婚时，就听到好心人提醒说，怀孕的时候得小心老公会出轨。何况你老公还这么年轻。

　　大喜也是这么提醒我的。

　　我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哪懂那么多，自然问道：“为什么？”

　　大喜说：“怀孕时不能爱爱哩。前后一年多，那么长时间，男人那玩意受得了吗？”

　　忘了说，大喜是我老家邻居，从小玩到大，是我的好朋友。她比我大五岁，自然比我懂。

　　“原来是这样。”我像是一个侦探得到了真相，频频点头。

　　那时我并没在意。因为，我和王真的性生活可谓配合得天衣无缝。但从中我得出：他是一个有满满需求的人。

　　我突然想起大喜的那句话，‘那么长时间，男人那玩意受得了吗？’，开始感到担忧。

　　这担忧的事情没过两个月就发生了。

　　我的月经超出十五天，用验孕棒一测，很明白地印着两条紫红色。但我的心情除了高兴以外，首先想到的只是，王真会不会耐不住寂寞而出轨。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虽然那一度让我觉得恶心，但是为了爱情，我还是豁出去了。至于什么办法，我想你们懂得。

　　七个多月的时候，我狠摔了一跤，肚子疼得真想死了算了，摊了一地的血。王真连忙叫了专车送我去医院。最终的结局就是，孩子没了。

　　但幸运的是，我还能生育。

　　起因就是王真他妈一早就在洗客厅。因为半睡不醒时突然感到喉咙干燥，耳鸣，喘不上气，于是我起身，睡眼惺忪打开房门想去厨房倒水喝，根本没在意地上铺满了肥皂泡。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爱干净还是故意的。

　　我只知道她对客厅布满灰尘的茶几桌瞥了好几眼之后，仍旧可以装作视而不见。每次，我都拿着抹布轻松地将它拭去了。虽咋俩的关系不好，但我也总是拿出一番真心。

　　但我发现，我总是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也改善不了这样的紧张关系。除了远嫁的女儿，远在他国的儿子以外，王真是她最小的儿子，也算独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自从哥姐成家后，再也没回家探望过她，日常也是没有电话，没有信息，一声招呼不打的，像是彼此都不存在。

　　王真他爸在我进门前两年就去世了。正因着这样，我想她那个年纪的人会害怕孤单，应该会很喜欢小孩的。但她没有。她很明白的说过她不喜欢孙子。说明白点就是不想帮忙带孙子。

　　不过庆幸的是，我认为孩子的事是父母的事。也没想过要将带孩子这件事推到她或者任何一个人身上。这不是其他人的义务和责任。

　　我从来没指望过她。

　　我指望我自己。

　　流产后的休养期间，王真他妈就用一个毫无味道的煎蛋打发了我。我听到了她在厨房将煎锅重重摔在电磁炉上的声音，嘴里还不停发着牢骚。

　　她想通过外界物质向我宣泄她任何的不甘愿，哪怕只是为我煎个鸡蛋而已。

　　当然，我也不需要她。我有我的骨气。不过，王真在此期间倒是亲自照顾我，对我倒也挺贴心。

　　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是新婚燕尔，还没到某个对彼此感到厌恶的点上。

　　如果仅是对我，或许我能理解。但令我不解的是，她对她唯一的儿子也是百般不甘愿。她不愿意为她的儿子做任何一件事。哪怕只是为他洗一件衬衫。

　　因为那衬衫丢在沙发上从流产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已经四天了。

　　我听到第四天的傍晚，王真对他妈说：妈，我这衬衫丢这都四天了。

　　她直接吼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的衬衫还要我来洗？那你娶了老婆拿来干嘛的？

　　王真没有反驳。

　　那会我终于意识到，不是所有的母亲对儿女的爱都是无私的。

　　难怪她的大儿子和女儿都当她不存在。

　　她妈见他如此，继续大声嚷嚷：“当初跟你说得找个有钱一点的，年轻的有什么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又没什么本事。连月嫂都请不起。还要我一个长辈来伺候她？凭什么？”

　　她是对着我卧室的房门扯破喉咙的，自然是说给我听。

　　但我决不是这样的母亲，也不会做这样的母亲。

　　令我气愤的是，王真竟然连一句话也不说。但后面转念一想，算了，无所谓。毕竟是他亲妈。

　　于是，我对王真的气恼在我的大度之下，也就这么过去了。

　　话说，我不是一个记仇的人，道理上说，她确实没有一定义务要为我煎鸡蛋。但我一辈子都记得。这话看过去好像又很矛盾。

　　不是只有男人才有性需求，女人也一样，何况是像我这样二十岁的女孩子。四十五天后，王真在我的诱惑下，让我终于享受到久违的幸福感。但我觉得，王真还可以再卖力些。

　　至少，他不像从前那样卖力了。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次之后，我们就再也没那啥了。他说他迷恋我灵巧的手和性感的唇。

　　我终于明白他不卖力的原因了。

　　爱人之间如果连□□都不愿一起享受的人，那还有什么会愿意一同分享呢？

　　终于有一天，我平静地跟他说，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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