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要爱

　　女孩的家就在她隔壁，女孩父母后来买地盖得。他们白天都不在家，所以她就帮女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直到上了一年级，女孩就再也没有和她睡在一起了。女孩父亲说，她已经老了，小孩不宜与老人同睡，这样身上的灵气会被老人吸光的。

　　女孩怎么也不肯，哭得凄惨，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但他的态度很坚决，二话不说直接将女孩拎起，夹在他的咯吱窝底下，铁定要女孩睡在自家的床上。

　　为了这事，她气恼地回到了自己的娘家，一去就是好几天。后来女孩父亲和叔伯他们一同进城，好说歹说才将她哄了回来。但父亲仍旧执意不允许女孩再跟她睡在一起。

　　女孩记得，当她跑到她房间，一头拽进她怀里时，她搂着女孩哭了好久好久，都哭出声来了。

　　后来，因为此事，好长一段时间她再也没和女孩父亲说过一句话。

　　“送给你。”半晌，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盒金光灿灿的东西递给女孩，“作为你上一年级的礼物。”

　　女孩接过手，打开抽出一看，是铅笔。绿色的外表嵌着螺纹金丝边，蔓延笔身，闪闪发光，特别精致好看。

　　“这笔可真漂亮，还会闪光。”女孩爱不释手，眼角依旧挂着一滴泪。

　　她见女孩如此喜欢，也破涕为笑。

　　“你可要好好学习，和它一样闪闪发光。”

　　后来，女孩有了自己的玩伴，也有了自己的乐趣，这些足以使女孩经常不留口讯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她是会找女孩的。

　　只要女孩未按时回家，她总会大街小巷地翻一遍，逢人一边比划一边问：“看见一个大抵这么高，梳着两条又粗又长麻花辫的女孩吗？麻花辫大抵到腰间，很容易认得的。”

　　那些人某个会说：“没看见呢。”

　　或者回答：“在和几个娃一起爬树掏什么鸟窝呢，吵闹得很。就沿这拐弯一点，你就看见了。”

　　又或者摇摇头：“好像河边有一群孩子在嬉戏打闹，有的还在河里抓小鱼，不确定有没有在那，你赶紧去看看。免得被水冲走。”

　　“娃儿，你赶快给我回来——”她从嗓门里发出的响亮声音翻越高低不一的大小楼房，通过空气顺利地传进了女孩的耳朵里，变成滚轮，迅速翻转。

　　那时女孩正在邻里同学新房的天台上尽情地玩耍。

　　女孩看到不远处的她正站在木长椅上用手遥指自己，面露厉色，扯破喉咙大声地叫唤。大老远女孩就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当然，女孩也迅速地跑回了家。她恼怒地随手扯过挂在墙上的鸡毛掸狠狠地抽在女孩身上。女孩知道她的确狠了心，否则是不会感到痛的。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在脚上的红色皮鞋上，那皮鞋是她买给女孩的。在当时，算是一种奢侈。

　　“送你的礼物，”有一天，她拿着一个鞋盒递给女孩，“三年级了，希望你读书红红火火的。”

　　这句话，依稀还在耳边。

　　“红皮鞋？”女孩打开时异常惊喜，还记得拽着她的脖颈，在她脸颊上狠啄一口。

　　“哎哟——”她哀叫一声，也许女孩弄疼她了，“丫头片子，真个鬼机灵。”

　　“谢谢你。我保证会得。”女孩信誓旦旦。

　　这句话，也依稀还在耳边。

　　此时，女孩不哭不闹，保持沉默。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知道。”

　　“作业没做完就想着玩？这么小竟然就学会偷懒？”

　　自始至终，女孩都不恨她。

　　后来，女孩上了中学，离开了家，也就离开了她。

　　每周末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她总是一路尾随的叮咛。

　　“你回去吧。别送我了，我认得路。”女孩说。
　　“拿着。”她将一张绿色钞票塞在女孩手里。

　　“不要了，你留着自己用吧。我爸他们应该好几个月没给你钱了。”

　　“拿着，我年纪大了，花不了什么钱。”她将它塞到女孩的背包里，“在外要当心啊，这年头比我那时好是好了，可是坏心眼的人也比我那时的多了。”

　　女孩记得，她拿着缝衣线对着日光，无论怎么努力也穿不过去，如此反复之后，她低喃：“老了就真不中用咯。”无奈摇摇头之后，又对着天空继续她的穿针引线。

　　这一幕就像烙印刻在心头。

　　看着她孤单寂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弯弄口处，消失在眼帘里，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也许她真得老了。

　　于是，女孩发誓将来要好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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