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幸福

　　“慢点。”我蹬着高跟鞋慢跑。从奶奶家出来，就明显感到他的不开心。出国，像是一颗雷一样堵在我们中间，每碰必炸，伤亡惨重。
　　不止他，似乎周围没有人同意我的这个决定。晚餐，奶奶甚至连“我一下子倒下来，你都来不及见最后一面。”这样的话都说了。爸爸妈妈面色凝重，随意的劝了奶奶几句。
　　他站在路口转过身来等我，不说话。车上也是一路静默，这样的气氛，让我提不起兴趣解释。按照我们这个年代的语言来说，我们这一届的人rp不好，正赶上金融危机。偏我们又是学财经类的，真是雪上加霜。那时，找工作成了一个沉重的话题。唯一的欣慰是学校不错，本地户口的还能进个银行。拿到offer那天，就开始筹划着要考toefl，和gmat，出国读MBA，躲过风头再找一份相当的工作。
　　Vision计划的很好，唯独算漏了会遇上他，爱上他。很简单很简单的故事，大抵感情总是无心插柳的。主任交代一个case，去了他们公司，一个转身就看到了。
　　在众多同学里，我结婚算是很早的。22岁毕业，24岁就步入礼堂，像是很匆忙。本来我是想念书回来之后再结婚的。但是这种事情总是老人家急，每次去他家，婆婆不好明说，暗里总是催促。妈妈更是着急，说是要出国总要定下来，留着他一个人在国内不是恒生变数吗？我本来想回嘴说，要变，结婚了也会变。考虑到妈妈喜欢他更甚，就勉强着同意了。
　　多便宜他，连求婚都是我求的。
　　我拿着本托福词汇，腻在他怀里，忽然抬头，说：“庄鑫，我们结婚吧。”
　　他惊地厉害，怔怔地看着我。然后抬起我的下巴吻我。我嬉笑着推开他，撒娇着又问：“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啊？”
　　他把下巴抵在我脖子上，气息可闻：“傻瓜，求婚怎么可以你来？”
　　怎么不可以我来？我转身，嬉笑：“那你求一次，我答应你。”
　　婚是我求的，婚礼自然是他筹办。我不是真的一点参与感都没有，毕竟是我一辈子才一次的婚礼。
　　实在是忙得走不开，我的第一次托福成绩不理想，需要考第二次，申请时间又很紧迫，几乎天天泡在电脑前复习，而婚礼诸事又太繁琐。
　　如果不是拍婚纱照需要两个人，我想我大概也不会去。摄影师调布景的时候，我还拿着词汇背诵，他拿我没有办法，只好给我创造条件，陪我练口语，给我拿靠垫。
　　摄影师玩笑说：“真是的妇唱夫随。”

　　不开心真的很费神。洗完澡就躺下了，我们还是没有说话。这样的冷战在offer下来之后常有，又随着日子推进而慢慢开始频繁。
　　浴室里有水声，他在洗澡。没有一会床边微陷下去。“庄鑫……”我想说话。他的手从睡衣里探进来，吻住了我的后半句。
　　他没有用condom！
　　我知道他很想要孩子，婆婆也很想要。从成了他家的媳妇，婆婆就从暗里变成了明里。每次总是：“萌萌啊，你看，庄鑫也不小了，我跟你爸爸都退休了，你们也该……”要不然便是“你看，谁家儿子跟庄鑫同年，现在孙子也挺大了。”之类。
　　一般他总会拿事业或者什么来帮我挡掉，但是看的出来他想要，他看到别人抱着孩子的眼神总是艳羡的。
　　我对不起他，但是现在，不是我要孩子的时候。药房里对买contraceptive人总是抱有成见。我自己也不敢正视，还好家里有钙片盒子，换了放进去。
　　Contraceptive的一个副作用就是月信不准，还好，半个月她总是来了。我放下一颗心没几天，在换药的时候，竟然听到他毫无表情的声音：“萌萌，吃药对身体不好，我会用condom的。”他本站在玄关，转身直接出了门。
　　我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咬牙切齿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我慌乱的不知所措，却也拉不下面子来承认。
　　他回来得很晚，喝得酒气冲天，却没忘记用condom。
　　我们之间的交流趋于客套，每天只是交代一下要做的事情。我不习惯，但是不知道怎么去改变。准备了那么多年的事情，我不想放弃。
　　大概一个半月吧，我一直很准的月信没来，开始以为是contraceptive的关系，没注意。跟一个医学院还在学海苦作舟的同学一起吃饭，才被她一语惊醒。
　　我对着碗里的鱿鱼翻来覆去，反倒把一杯酸梅汁喝个精光。她说：“你什么时候改的口味？是不是怀孕了，爱吃酸的。”
　　我心里一慌，请假去了医院。直接做了B超。护士小姐指着一个小小的点跟我说：“恭喜。”
　　是不是我缺乏母性，第一个闪过的反应是做掉。不过这总是两个人的事，需要他同意。
　　婆婆来了。鞋柜上多了一双鞋，去年拿了年终奖我给买的。我叫了一声“妈妈，您来了。”声音居然在他书房里传出来。我惊异的走过去，他的书房连我都很少进，婆婆在里面干什么？
　　我看到一瞬，婆婆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我问：“您在干什么呢？”
　　婆婆说：“看到那么乱，帮他理一下。”
　　她走了之后，我打开键盘抽屉，竟然是condom！家里我不管事，大事小事我都不管，甚至我的卡都是在他那里，买东西习惯性的手一伸。
　　Condom自然也是他买，没想到他们竟然算计我。
　　我算是留纸出走：“你现在满意了？！”不用写明，他一定知道。这个共谋。夫妻间的战争不能涉及第三方，娘家不能去，我只能去住宾馆。
　　宾馆的服务很好，但是我居然很想念他。往往手机握在手里直到汗出来，再放下，也没有再播过去。
　　竟然，他没有打过来。
　　妈妈比他早过来。语重心长地劝导，当了那么多年妇联主任，这次也许是最难啃的骨头。因为我一直没有反应。
　　她说：“既然有了就生下来，难道你去做掉？你自己也说过第一个孩子是最好的。孩子生的早，恢复得也快。出国以后也可以去，现在何必呢……”
　　后来还有很多话，妈妈说了一个多小时。我没有听进去，我一直在想，托福是两年过期的，我要是生下来，两年之后肯定也走不了。我也真的动过不要他的想法，连医院门口都进了，就是没有勇气再走进去。
　　妈妈见我不动，最后一句说的狠气：“袁一萌，你们现在挣这些钱难道养不活你，非要挣多少多少？！”
　　她摔门而去的时候，我也没有送。他挣多少我是不知道的，我挣的花肯定是够了。不过就是这么多年像是一个支柱支撑下来，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
　　他三天后才来，一个月没见，也不见憔悴了多少。妈妈能找到，一定是他的功劳，这个时候才出现，我应该生气的。
　　但是我很没骨气，我没有。我甚至有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好想他。
　　他在门口微笑，不进来也不说话，傻傻地看着我，好像知道我不生气一样。过了一会才拥着我帮我整理行李。
　　家还是那个样子，似乎还比我在的时候要干净一点。他这个人，就是有本事让我走不开。我亲亲他脸颊：“你倒是放心我。”
　　他笑：“庄太太定了一个月，我总不能让你吃亏。”
　　这个人，他说得出来。搂住我坐在沙发上：“萌萌，不想要就不要了。”
　　“嗯。”我转身把头埋在他胸膛里，感觉他身体一僵。抬头看他：“要是女儿，你不喜欢怎么办？”
　　他欣喜地亲我额头，摸了摸我的头发：“傻瓜。”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想起我把general traning的单还给HR总监的时候，那个慈祥的老人，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安慰的语气：“工作只是工作。”
　　嗯，工作只是工作。温暖的肩膀才是幸福。
　　那就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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