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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
走在狭窄漫长又湿泞的小路上,余烬越走越觉得空气逼仄,逐渐变得喘不过气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风,踉踉跄跄地,不顾一切地走着,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才顺势在角落里蹲下来,两手抱膝坐了下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
脸颊上的麻木感逐渐被隐隐的疼痛感取代,不知过了多久,余烬才逐渐恢复了意识。
他双目茫然地摊开双臂,只见自己双手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啃得坑坑洼洼的,全是牙印和伤口,肿胀不堪,看上去分外惊悚,但余烬却不觉得疼,反而像丧失了感觉一样,可是手背上的伤口太过明显,余烬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抬起手臂,垂头咬向了手臂内侧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
手臂的肌肉虽然并非薄如蝉翼,但如此毫不留情地咬上一口,也要真心实意地喊出声来,可余烬面无表情,整齐的牙齿在手臂上咬出一排排渗出血的牙印,反而在松口时长舒一口气,瘫软的力气也恢复了些许。
他没有继续茫然下去,总要有个地方去的。
冷汗蒸发带走了热量,余烬打了个冷颤,撑着膝盖站起来。
他随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没什么伤口后,余烬不由地松了口气。
对于自己这张脸,余烬说不上厌恶,至少它还有一个用途,那就是惹单柏喜欢。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这一生如临深渊,只有在单柏身边的时候才觉得世界残留一丝温暖。
一瞬间涌入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到单柏所说的那个地方去。
——鞠月路25号。
他要去那里等他,哪怕还要等上七八个小时,可是此时此刻,那里是最接近单柏的地方。
余烬的本意不过是在门口蹲守一晚上,可真的等他步履蹒跚地来到鞠月路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路居然是酒吧一条街,街上全是形形色色的酒吧,人潮拥挤,来往的男男女女各个穿的花枝招展,而终于找到25号的门牌的余烬也有些怔忡,不明白为什么单柏跟自己约定的地方居然是一间酒吧。
见进门的人都在侍者的目光下掏出了身份证,余烬默然地躲在了一边的角落里。
每个进去的人都大方坦然,脸上笑意盎然,但余烬的脸上却青青紫紫,他不敢抬起头来,也厌恶看到那些手挽着手亲密的男女,他比谁都清楚进了这种地方再出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余秋做陪酒女郎的时候可从来没有避讳过他。
余烬记得小时候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厌烦的目光,「哎呀,你怎么出来做事还带着孩子呢。」
女人连忙挥手驱赶他,「嗨,真晦气。谁让你出来的!还不快去帮忙打扫卫生!先生!他乱叫的,这可不是我孩子,我长得这么漂亮,哪能有这么大的孩子啊!」
在余烬的印象里,酒吧与窑子无异,从余秋嫁给男人之后,余烬就对酒吧这种地方敬而远之,所以他并不知道随着时代的演变,酒吧的用途早已发生了演变,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有更隐私的去处,如今的人们来此不过是为了消磨时光,最多不过是蹦蹦跳跳发泄一下情绪而已。
余烬盯着那幽暗的招牌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恰巧栽在了一个人柔软的胸膛上。
他急忙回头道歉。
只听一道女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哟,小孩儿,走路可得看着点儿”
这声音不似寻常女子温柔,反而带着一股爽利气息,余烬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女人比自己高了大约半头,年龄也要成熟些,打扮得有些另类,穿一身裁剪得体的裤子,上身是简约风的白衬衣,短发,断眉,整张脸透漏出一股英气。
“嘶,”女人放下夹着香烟的指尖,另一只手勾住余烬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皱着眉头,语气有点儿心疼。“这是怎么啦,谁把这小可爱打了,来,姐姐帮你处理一下。”
说罢,女人便拉着他走向酒吧门口。
谁能想到女人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余烬压根来不及拒绝就被拖着往前走。“等、等一下——”
就像眼前的酒吧是自家的一样,女人拉着余烬径直迈上了台阶。
但站在门口的侍应很尽职地阻止了女人,看向女人身后的余烬。
“抱歉女士,我们要检查下您……”适应生顿了顿,“和这位先生的证件。”
女人短暂地怔忡了下,扭头端详了一下余烬,“嘶,你不会还没成年吧。”
余烬努力地对女人攥出一个微笑,他没办法忽视难得收到的善意,努力地对女人攥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儿的,就是刚才摔倒了脸有些肿而已,一会儿它就会自己消下去的,我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我、我走了!”
“哎——别走啊,没关系的!我有办法!”女人豪爽地拽住余烬,转身对侍应道,“可能我今天第一次来你们还不认识我,这是我的证件,我叫单泠,跟你们老板可是一家人,今天来是来找他有点儿事情要商量。”
“这……”侍应为难,他哪里认识老板的亲戚,就算是同一个姓,他也不敢轻易放啊。
单泠笑笑不言语,只是站在一边掏出了手机,冷笑着拨打了一串号码,“喂?单柏,是我,我在你酒吧门口了,你出来接我一下。”
余烬从女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意外,姓单的人并不多见,而且这女的还喊这里的老板叫阿柏,单柏更是约自己在这里见面,难道单柏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听女人的口气,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是姐弟,但关系似乎很微妙,两人相处并不怎么融洽,不然女人也不会称呼单柏的全名。
站在女人身后的余烬顿时纠结起来。
刚才逃出家里时鼓起来的勇气不知道消散去了那里,在意识到单柏马上就要出现的这一刻,他浑身都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继跳楼那天的窘迫和无地自容后,余烬并不想被单柏再次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垂着头的余烬手上不由自主地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连身为女人的单泠的力气也比不过,他根本抽不回来!
单泠还满脸笑意地安慰着他:“跑什么啊,放心,不收你钱。”
“我、我……”不等余烬支支吾吾地翻找出理由来,单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余烬抬起头,只见脱下校服的单柏此刻的模样与在学校时截然不同,一改谦谦君子的形象,头发上抹了发胶向后梳,短背头凌乱又不失飒然,身上穿着衬衣和西裤,这一身看在余烬的眼里,不得不说,很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失神状态。
此时站在上方的单柏已对余烬的狼狈模样一览无余,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但还是先把目光转向了单泠,语气冷淡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单泠冷笑道:“知道你不欢迎我,可平时你也没资格来大宅里,只好我屈尊降贵地来找你了。”
单柏目光一凛,“那种地方,我不过懒得去罢了。”
单泠冷哼:“别人不清楚,我可清楚地很,到底是不能去,还是没资格去,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么?”单柏挑起眉尖,“那可真不凑巧,恐怕这里也并非你有资格进入的地方。”
“哟,这么小心眼儿啊。我可是正经来消费的,难道你们店连寻常来喝酒的客人居然要无缘无故地赶走么?果真这样的话,那我可要给你们这家名气很大的店好好地做一下宣传了。”单泠调侃着露出一丝笑意。
两人的针锋相对吸引了周围来往客人的目光,单泠毫不在意,但单柏很在乎这家自己亲手经营起来的酒吧,再这么僵持下去,以单泠那经常出现在新闻节目里的面容很快就会引来众人瞩目,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间落在单泠抓住余烬的那只手上,真是越看越扎眼。
况且那家伙居然还在躲着自己!
虽然他无意在单泠面前表现出自己跟余烬认识的样子,可见了余烬这副躲闪的样子,单柏的语气难免变得烦躁起来。
“有什么话进来说。”单柏扔下一句话,转身走进去。
单泠便像赢得了胜利一样,高傲地踩着高跟鞋,走了上去,还不忘吩咐侍者,“去拿药箱来。”
余烬终于回过神来:“不、不用了,您有事的话就先忙好了,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嘶,我说小家伙你怎么这么拧呢。明明有便宜的选择,非要自己吃力去做,这样子等到了社会上可是要吃亏的。别怕,啊,姐姐又不会吃了你。”女人似乎是慈善做多了,一见到像余烬这种流落街头的小可怜就忍不住柔声细语,与方才跟单柏针锋相对的模样截然不同。
其实余烬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他无法接受女性的触碰,浑身早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单泠的一片好意他又不忍拂拭。
幸好,走在两人前面的单柏突兀地停下了步伐,转过身来截住单泠的手腕,把余烬拽到了自己身边,吩咐一旁的侍应生道:“把他带到1号房,让他自己处理。”
单泠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视线不由地落在自家弟弟牵着小可怜的那只手上,嘴角玩味地笑了笑,没说话。
“有话我们两个单独说。”单柏转头对单泠道。
单泠:“好啊。”
余烬跟着侍应生来到了单独的包间里,年轻的侍应生为他带来了药箱,蹲下身子就要为余烬上药。
余烬怎么好意思,他急忙拒绝,“我自己来。”
侍应生道,“老板吩咐过,您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一会儿聊完事情就来找你。”
“老、老板?”余烬虽然有所猜测,可还是震惊于单柏的身份,“单柏是这里的老板?可、可他——”可他明明跟自己一样,还是个没毕业的高中生啊。
侍者默不作声,但接下来进门的人替他回答了,“有些人的起点,比我们的终点还要高。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虽然他的年纪尚且年轻,但也许再过些时日他就能创造出非凡的成就。”
余烬的目光落在刚进来的人身上,只见这人年纪要比自己大些,淡金色长发被编织成了许多条小辫向后绑在一起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那种剌拓不羁的潮牌,给人一种很自由的感觉。
余烬很羡慕这种人,他们似乎从不受任何拘束,像一阵风一样,跟自己的个性截然不同。
只见他摆摆手,让侍应生出去,自己则在余烬对面坐了下来,却并不说话,只是沉默不语地打量着余烬,嘴角还带着一丝令余烬莫名其妙的笑意。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余烬不堪对方打量,兀自低着头为自己处理身上的伤口,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看上去非常糟糕,衣服也被撕破了,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有很多淤青,不知道要被眼前的人怎样揣测。
虚惊一场后放松下来的热血上涌让他浑身的肌肤显得白透着红,对方凑过来仔细地打量着余烬的上上下下。
“我可要好好看看,阿柏从昨天晚上就念叨着要我好好招待的人到底长了一副什么神通广大的模样,现在看来——果然别有一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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