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亦退亦进
翌日,明月起时已接近正午了,从芷扇口中得知今日王妃辰时便已出府,傍晚才回,因此不必请安,只管歇着便是了。
明月穿衣用饭后走进书房,昨儿没细瞧,今日一见颇有些惊讶,不像男人用的地方,墙上挂着的都是些花鸟鱼虫的画卷,唯一一副字写得也是“有凤来仪”,流畅刚劲,大气磅礴,落款处朱红的的印鉴上只有两字“承宣”,明月不解,继续打量。
书卷满架,明月随手翻看,朱批赫然映入眼帘,是女子的笔迹,清秀隽永,言语间也是句句在理丝丝入扣,足见其聪慧勤勉。
这院子先前住的该是女子吧,这怡郡王只有独子承宣,不曾有女,明月正想开口询问,一转头却见那水曲柳台面的书桌上放着一把丝绸团扇,明月心惊,拾起那团扇,褐色枝头,绛红桃花,左下角赭色丝线绣着四个字“桃之夭夭”,这扇子……明月心中痛如刀绞,一手捏紧了扇柄,另一手抚上扇坠,是个黑色荷包,一面绣着个熟透的桃子,另一面是个弯弯的月牙,这是明月送给姐姐的十二岁生辰礼物,那是明月只六岁,手拙的紧,姐姐还捏着她的脸颊轻笑着说:“这面是个月牙儿,那反过来呢?是个粉色月饼么?”接着姐姐便喜滋滋的将它挂在扇尾作了扇坠。
这是姐姐随身的扇子,夏秋总不离手,冬春时便拿手帕裹起置于书架之上,如今怎会在此?明月欲向芷扇问清,却看见芷扇正盯着自己看,眼神里有些哀伤又有些欣喜。欣喜?整一日的相处,那芷扇一直低眉顺目,这是怎么了?
不等明月开口,芷扇回过神递上一块手帕,继而低下头。明月接过那素色手帕,心中不解,忽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一摸,眼泪早已顺着脸颊流过了嘴角。女子泣必有声,嘤咛婉转,这是姐姐教的,自己此番又做错了。
明月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心里拧如麻花,又想回床上躺下了,刚跨出门口就听见一阵吵闹,一个女子领着几个丫头直直的跨进院里来,看见明月站在门口,彼此打量一番,那女子先开口:“我当是什么样姿色的女子迷了世子爷的眼,原来是这么个领不出门的货色。”
明月没生气,反觉得有些好笑,前几日让闵贤嘲笑过一次,那时确实有几分恼怒,但此时此地面对这样的女子,倒是连生气的样子都装不出来了。与那女子相比,明月确实落了下乘,明蓝的对襟外衫,白色狐绒小褂,头上挽着云髻,别着步摇,虽不是王妃那般雍容华贵,却依然将那女子装点得明艳动人,再加上那女子确实生的不错,清秀俏丽。看这装束,该是这府里的主子,桐桂虽说了不少关于承宣的事,却对承宣的妻妾只字不言,这女子一副已出阁闺女的打扮,会是承宣的妻妾么?
既然来者不善,那就不能逞强了,明月捏起芷扇的手帕开口哭诉:“明月蒙王爷福晋收留,已是感恩戴德,且明月昨日刚到府中,实在不曾得罪过姐姐,姐姐为何这般出口伤人?”
那女子似乎有些惊讶,转瞬便放缓了语调说道:“世子若不是看上了你,怎会让你住在这院里?”
这院子有什么蹊跷么?是那在书上做朱批的女子。明月含泪摇头:“明月不知这院子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只是听从安排住在此。”
那女子见明月这副窝囊的嘴脸似乎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明月擦擦眼泪,转身回书房坐下,继续抚弄那扇子。芷扇跟着进屋,本以为明月会开口询问,却不想明月吐出一句:“倒杯热水来。”
芷扇一出门,明月松了一口气,那女子是来打探情况的,只是不知是谁派来的,不过还真是好糊弄啊,只是这芷扇就麻烦些了,谨慎少言,且又是不离身的,若要骗过她还真不易,能支开一会便是一会吧。
傍晚时候,承宣匆匆而来,径自推门而入,见明月安静看书,话在嘴里直转圈,不知道该不该说,明月笑笑,打趣的说:“这院子虽是世子大人的家业,现在却住了女子,怎生连门也不敲?还是说世子走错地儿了?”
承宣的脸瞬间泛红,更加说不出话了。
明月继续笑问:“世子所为何来?这么火急火燎的?”
承宣眉头皱起,问道:“午时葛茗蓝来过?”
怎么是这称呼?连名带姓的?难不成不是他的妾室么?“谁?可是那位世子大人的宝眷?”
“她是我的侍妾。你们说了什么?连哭闹声都没有,难道你将认你做义女之事告诉她了?”
“那位夫人只问了两句便走了,明月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那事暂不要对其他人提及。”
不让说?不让自己的小妾知道,却让芷扇在这听着?“明月知道。”
“这样便好,晚膳时再来请你过去。”承宣说完便走,却被明月叫住了:“承宣世子,我婶娘何时到京城?”
承宣一惊,慢吞吞的回答:“快了,再过几日。”
“可是由承宣世子与闵贤大人的人护送?”
承宣犹豫一下,点点头。
“到时可否让我们相见?”
“那是自然。”
然后承宣告别离开,更像是逃。
假话,婶娘必不是在他们那里,那时怎么就信了他,这人满嘴里没有实话,怎么就受了他的蛊惑,那时拼死也要回去看看的,就算最后还是被闵贤的手下绑上车,总好过什么也没做。那天的茶碗怎么没割断他的喉咙,就只额头上那么浅浅一道,现在十几日过去,连印儿都没了。
所谓接风宴并没有想象中的隆重,如同家常的相聚,却令明月如坐针毡,只感觉自己犹如多余。那王爷原本正与承宣交谈,一副父慈子孝,共享天伦的场面,因明月的到场被打断,然后王爷便闭口直至散席都未有言语,只有王妃与承宣不时询问明月诸如饮食起居可有偏好之类,明月乖巧的作答。
饭后回到住处,明月又犯困,爬上床忽又想起那叫葛茗蓝的小妾来,美则美矣,却不受夫君待见,可怜,随即便睡过去了。
接下来数日,除却辰时去东院王妃处问安,明月每日便只是吃饭睡觉看书,过得安逸悠闲,那小妾中间来过几次,明月一见她便掏出手帕可怜兮兮的哭一场,次数一多便不再来,估计不是觉得明月本性胆小懦弱,便是以为明月藏得太深,因此无功而返。
明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演过头,只当那小妾是终于让自己打发了,倒是芷扇从那日起更寡言了,问起那小妾之事,一句“奴婢进府时日尚短”便把明月打发了。
此外承宣也不露面了,婶娘的下落自然也没了来处,承宣唯一的动静就是派顺庆送来一把摇椅,明月见后着实高兴了几日,想到以前姐姐就爱坐在摇椅上给自己讲些似懂非懂的故事,那时自己个儿小,嫌它晃得厉害,如今倒是恰到好处了。只是这物什不是姐姐用过的,因那摇椅的扶手上被自己贪玩刻下了个“月”字,承宣送的这个却干净的很。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