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缘情殇

　　桃花落尽，春末夏初。翌日，红烛高照，盈堂宾客，寨中设宴，锦绣花团。

　　许多江湖名士得知此次喜讯，也都纷纷前来道贺，看来司马亦雄在江湖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新娘韩雨芊是□□人士，韩家世代行医，她父亲是有名的“在世华佗”，据说医术高超，有妙手回春的本领。城里最大的医行便是韩家的产业，生意遍及整个□□大陆，连皇宫里的药物供应也多由韩家经手。由此，慕容寨与一些名门权贵，富商官员也攀上了关系，今日前来的宾客中有不少正是经商之人，送的贺礼更是丰厚，只知道那些物品都装在上等的红木箱子里，由家丁从马车上来来回回地搬运。

　　鼓乐喧天，花轿临门。已有不少宾客在议论新娘的美貌与寨主的英俊潇洒，新酿终于步出轿门，大红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不盈一握，步履轻盈，体态婀娜，料想那红盖之下的女子定是个美极了的妙人儿。

　　吉时已到，新娘在两名清秀可人的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礼堂。自从来到古代，喝的喜酒也不少了，这样的场面尤其多见，便也没放大心思在这些繁文缛节上，东张西望地观望着来宾，忽见有一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相貌出众，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水泄不通的观礼人群掩不住他的浑身散发的异样光华，我不禁多看了几眼，恰巧他也正往这边望来，只是淡淡一笑。

　　礼毕，新娘被送入了洞房，新郎则留下来与众宾客敬酒。大厅内早已摆满宴席，客人纷纷落座，顿时，笑声，贺喜声不断，因而司马亦雄也没注意到我和雪的离开。我们到达新房的时候，新娘也才刚刚进去。

　　“嫂子。”雪儿轻唤一声。

　　身穿大红吉服的女子身形一怔，停下脚步，只听她道：“小菊，你先出去吧。”声音清清静静地就像山间的微风。

　　那名叫小菊的侍女出去后，我立即关上门。这时新娘已将喜帕掀起，霓裳披拂，珠嵌玉饰，目若春水，顾盼间清波滟滟，青丝如瀑，流泻于娉婷的腰际。惊艳的容颜使得烛光也黯然失色，再加上她那身祖传的医术，算得上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了。

　　“你就是小师妹慕容雪吧，很高兴认识你。”她甜甜一笑，就像是清波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从谈话中可知她是个性格爽朗，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女子，如若不是时间有限，真愿与她多相处一会儿。司马亦雄也快来了吧，被他发现可不好了，我向雪使了个眼神，她立即会意，蓦然肃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嫂子，请帮雪儿将这封信转交给大师兄。不要问为什么，就当雪儿拜托你的好不好？”

　　雨芊果然没多问，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吧。以后若是得空可要记得回来，我们似乎投合呢。”

　　一番寒暄告别之后，我们在满园灯火的映照下匆匆而去。

　　或许那封信成了慕容雪和司马亦雄之间一个永恒的秘密，信中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来是空言去绝踪，水远山长处处同。大师兄，珍重！

　　潜龙惊风 剑底断肠红 他乡遇故知

　　下了慕容寨，我们继续向□□行进。已是山脚，一侧是波澜不兴的湖水，晶晶亮地折射出极耀眼的光辉，那些初绽的荷苞娇艳欲滴，接天的莲叶也掩不住它的繁华，古木参天，鸟鸣枝梢，隐隐还有蝉声传来，平和而寂静。

　　一阵凉风从湖面上冷冷吹来，心里一凛，猛然看见前方河滩那边空旷处立了两个黑影。

　　“救命啊——”呼喊的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远远地只看到他着一身寻常人家的粗布麻衣。

　　雪握剑是手动了动，愤愤道：“以大欺小，真没天理！”说着就要冲上去。

　　这荒山野岭的，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几户人家，为何会有小孩的出现？而且还是两个武功不菲的人出手，这事来得蹊跷。我想止住雪，却终是慢了一步，雪早已持剑飞出几十米，我只好施展莲云步尾随其后。

　　雪以一敌二率先与那两人打了起来，那孩童黑眸一转跑到岸上，躲在了一堆草丛里。随后突然一阵清啸，顿时寒光闪烁，从树上蹿下几个黑影，竟然皆是武功不弱的高手。雪儿虽惊不乱，与我背对着形成一个安全圈，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哈哈哈……”树林里传来一阵狂妄的笑声，带着邪魅与妖冶，伴着回音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再回头时，河滩的岩石上已立了个黑衣女子，蒙着面纱，看身形应该长得极其妖娆。她左手持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仿佛看着猎物一般。

　　“这位姐姐，你让我办的事都办好了，我，可以走了吗？”那个孩童忽然自草丛中探出身。

　　蒙面女子手轻轻一挥，几枚铜钱直直穿入那孩子的身体。

　　好狠的心！居然连个孩子也不放过！虽然知道自己中计，但那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不禁愤然。雪儿当即凝剑指向那蒙面女子，冷言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暗算我们？”

　　那女子赫然失笑：“就凭你手中的这把血薇剑。”她几步走到我们面前，“或者你可以选择把血薇剑留下，我便放你们走。”

　　“要我留下血薇剑，休想！”雪低喝一声，突破众围，足点水面，向荷塘深处奔去 ，初夏的莲叶虽然柔嫩无力，她却如履平地，步法曼妙灵动。

　　“给我追！”却见那蒙面女子竟然一个翻身，轻跃上一顶莲叶，便这么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眨眼间便跃出了几十丈。

　　不好，雪儿有危险。未曾在水上行走过，我不敢冒这个险，默念轻功要诀，以最快的速度自岸边追了上去，那些黑衣人见有人追赶，立即派出几人出剑阻挠。袖中的此最相思出手，荧光迎面，一条长长的蓝绫横空飞去，那黑衣人回身一闪，蓝绫却从侧身穿过。近处的一名持刀蒙面者伸出手，想抓住此最相思，我手一转，蓝绫一拐弯拍打在那人身上，当即点了他穴道。那些人还没回过神来，我已从他们身后穿过，朝雪的方向而去。

　　蒙面女子鬼魅般的功夫叫人震慑，血薇剑所过之处，剑光闪闪，劲锐的剑气刺伤了好几个黑衣人，也将池中的莲叶卷舞得更加癫狂，黑衣人还剩下三四个，皆在旁边蠢蠢欲动。那女子却是一味地以静制动，不急不躁，将慕容雪狂烈的攻势一一化解，偶尔一招半式反击，也只甫出即收，只是潜运内力克制对方剑上纵横激荡的真气。

　　猛然间，她左手向背后一抽，不好！那本圈在她腰上的十余枚琉璃珠劲射而出，十数道精光齐射慕容雪，刹那间，好像天地也为之一惊。

　　“雪——”我想我来晚了，但瞬时那些琉璃珠竟在半空齐刷刷落下，到了水里，激起两米来高的水柱。

　　待水柱褪去，雪儿早已站在岸上，她身旁还有一名黑衣男子，可不就是他么，正是慕容寨婚礼上所见之人，一袭黑衣更显得他气质非凡，俊秀洒脱。

　　只听他沉声，冷冷道：“古媚，你为非作歹不下今日，早已为武林所不容，还不快束手就擒！”

　　那蒙面女子淡淡地一个冷笑：“今日算你们俩走运，‘万事通’万大侠，后会有期！”话未说完，她便消失在一片葱绿中。

　　这时我才发现那些黑衣人都昏迷在地上，一定是万大侠的功劳吧，原来眼前的这名男子竟是古媚的克星，他若早点出来我们就不必受刚才的险境了。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救了我们，还是应该道声谢的。

　　“多谢大侠仗义相救，慕容雪感激不尽！”

　　那唤作“万事通”的男子凝眸注视着雪儿，盯得雪有点不好意思。

　　终是雪问了出来：“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他摇摇头，沉默半晌，才道：“在下聂无痕，江湖上都称我为‘万事通’，路过此处，恰逢姑娘有难。姑娘年纪轻轻却出手不凡，而且能训得江湖上人人骇之的魔剑，令在下佩服。”

　　我想他不单只是因血薇剑而来吧，既然肯出手帮我们打退那帮黑衣人，那么绝非恶辈，况且凭他的武功，如若是为了夺血薇根本无须如此。我还有一事不明，于是问道：“聂大侠可知方才那蒙面女子的来历？”

　　他收回目光，道：“那女子是唐门之后，名叫古媚，善用暗器和下毒，近年来在江湖上小有名声。那琉璃珠便是她的暗器之一。”

　　想到刚才的琉璃珠我就一阵心悸，这女人好阴险，竟然能把饰物充当暗器，刚才要不是聂大侠，雪儿怕是性命不保了。

　　他又面向雪儿，淡问道：“慕容姑娘可否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见雪儿点头应允，聂无痕才说出心中所想：“江州聂青云你可认识？”

　　慕容雪脸色一变，瞬时煞白，我知道聂青云的那桩事一直都是雪儿心底的结，好不容易淡忘了却又被他提起。

　　“实不相瞒。他，是我过世多年的父亲。”慕容雪一字一句道。

　　聂无痕听完，面上流露出无法抑制的喜悦，看雪的眸光也亮了几分，紧握着她的双手，激动道：“雪妹，可让我找到你了。”

　　慕容雪一惊，手却没有抽回，只是诧异地问：“你……你是……”

　　“我是聂青飞的儿子。”

　　雪的柳眉微微舒展，秀丽的面容顿时宛若莲花初绽，我茫然地看着这两人，听她涩声道：“堂兄……你，你真是聂青飞的儿子？”

　　“是。”

　　其实在聂无痕说出聂青云的时候慕容雪就有所察觉了，如今得到证实，眼前的男子确实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心里亦是一阵激荡，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就问了声：“聂伯伯现在可好？”

　　“家父就住在江州聂府，身体一向健朗。我此番行走江湖，一来是磨练自己；二来嘛，也是为了打听你的消息。血薇剑是聂家世代相传的灵剑，当年传至你爹，如今与他最亲的人是你，也只有你能动用血薇了。所以我便四处找寻持剑之人，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你了。雪妹，跟我会江州吧，爹老念叨着你呢。”

　　慕容雪沉吟半晌，摇头拒绝道：“堂兄的好意雪儿心领了，恕雪儿不敬，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定去江州拜访。”

　　聂无痕似是早料了这样的回答，淡淡一笑：“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今后若是有什么难解的江湖之事需要询问，送信至江州聂府即可，我‘万事通’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雪妹，一路保重！”

　　“恩，谢堂兄指点。”我与雪转身上马，抱拳告别。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湖水涟涟，霞光满天，一切又重归平静，两个骑马的娇小身影在山道间并驾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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