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缘情殇

　　映月胡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在深宫中倒也有一番人间仙境的韵味，湖边已然有人。我不禁愕然，来过这儿几次也没见着什么人，今儿个怎么也有人关起这份景来了，看身形是一个妙龄女子，身着华服定不是个丫鬟。

　　疑惑中，尹依已上前一步行礼：“见过莜莜公主。”

　　公主？那就是云哥哥的妹妹了，我思索着要用什么礼节才合适。那公主已转过身来，见到我便跑过来，围着我打转：“你就是皇帝哥哥的那位贵客啊。叫……上官琳是吧？我叫夜莜，我可以叫你琳姐姐吗？”

　　她比我略矮，五官还未张开，却瞧得出是棵美人胚子，皮肤在夕阳下有些透明，弹指可破。她这时正仰起小脸看我，一脸期待。我忍不住笑着点头，捏了一把她的面颊，顿时，她脸上飞上两朵红霞，显得娇憨可爱。那么纯净的笑容，看来云把她保护得很好，纯洁不知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呢？微微摇头甩开这个念头，笑着开口：“那我便叫你小莜，可好？”

　　她展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颜，用力点头，我也笑了，这样的可人儿，真叫人打心里喜欢。

　　小莜与我靠坐在湖边看夕阳渐渐地把天幕染色，又渐渐褪去，剩下星子满天。

　　“琳姐姐，我哥他其实不容易。”夜莜声音也变得沉静，我想她一定有什么要说，便没出声，等着她继续往下道：“哥哥这个皇位虽是顺理成章却也来之不易，自从他登上这个位子后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他虽然从不跟我说这些，但我都知道。他过得很不开心，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哥哥向来不近女色，因此宫中并无嫔妃。但琳姐姐你来了之后，我明显感到哥哥开心了许多，他为了帮你疗伤自愿白发两年。由此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我心疼哥哥，见哥哥的头发在5天里全都变白，都快恨死你了。”

　　她轻笑，我知道她还没讲完，也没发表任何评论，她继续往下说：“但哥哥脸上的笑容却让我很高兴。于是，便千方百计地打听你，这不，今儿个总算让我逮到了不是？”

　　我微呆，夜莜到现在才真正放下对我的怀疑吧。见我只笑不语，夜莜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忍不住急了：“喂，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也没反应。”

　　“我很感动，很感激。”我随口道。

　　“哥哥在御书房，今儿户部又递奏章了，说是湘江水患。哥哥看来又要忙整晚了……”她似是自说自话，眼神却不时瞧向我。我忍不住笑，点了点头。

　　“琳儿姐姐，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夜莜凑上来，贼贼地打量着我。

　　“担心啊，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御书房重兵把守，况且我一介女流插手国家大事，岂不于理不合？”我为难地说，心里却笑开了花。

　　“没事，我都打点好了。”夜莜拍着胸膛保证。这丫头，今天果然是有目的而来。不禁被她逗笑，轻点她的鼻尖：“你呀……”她知道我答应了，呵呵地笑，拉着我便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门口，夜莜塞给我一盘点心，向我努努嘴，我笑着接过，轻轻推开红木门。房间里点着龙涎香，书桌一角点着一支蜡烛，并没有什么人侍候。夜翼云正在闭目养神，早上为他梳好的发髻已经被他放下来了，如今他的白发披散了下来，映着他如雪的肌肤，明黄的龙袍，还有这书房里暗红色的书案，滚着金色流苏的红色帘幕，绘着金色云纹的红色地毯。烛光忽明忽暗地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五官少了份柔和，多了份男子特有的坚毅。

　　听到开门声，他没睁眼，只是说：“放着吧。”声音是天子特有的威严，透着一丝隐藏得很好的疲惫。我略微迟疑，还是把点心放到他面前，走到他身后双手揉上他的太阳穴：“云哥哥，休息会儿吧。”

　　他诧异回头，见是我，便放松下来，嘴角也漾起一缕笑：“琳儿，谢谢你。”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上前一步，拿起一块点心送到他嘴边，他也配合地张嘴，我微微一笑：“云哥哥在烦些什么呢，琳儿可以帮你什么吗？”

　　夜翼云脸上疲惫一闪而过，却令我心疼不已，银发在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眼角有些湿了，忙把视线转移到书案的折子上。夜翼云的眸在烛光下闪烁着隐隐的光华，微不可见地柔和一笑，嗓音低沉：“湘江水患。”

　　我抬头，见他眉头微皱似在想应对的方法，我勾唇一笑，开口：“为何不试试开渠引流？”他眼眸瞬间被点亮，顺手拿起在旁的笔，几道批注已将我简单的含义表达清楚，我微笑着看他写完。

　　他搁下笔，嘴角扬起满意的笑，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琳儿，你真是块宝。”他轻松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调侃。

　　我错开眼，心里滑过奕辰的脸，他把我送到苍夜国也近一月，竟连一封问候的信都没有，心里有些酸，对夜翼云的调笑也只是扯出一抹苦笑。

　　夜翼云看着琳儿仍然消瘦的脸，烛光给她笼上一层黄晕，明眸微垂，掩去了她不小心流露出的忧伤。轻轻起身从背后圈住她，对她的忧伤，自己至少能提供一个怀抱让她依靠。轻叹一口气，将头枕在她肩上，深深吸了口她的发香。

　　感觉到云哥哥落在耳边温热的呼吸，几丝银发垂下，刺痛了我的眼。轻轻抚上他的发丝在手指上缠绕，他是帝王，却也是孤独的，这样的他令人心疼，我在这的时日也不长了吧。靠在他胸前，深夜里静得使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良久，传来他低低的声音：“琳儿，日后让我陪着你，可好？”

　　气息呼在耳边痒痒的，忍不住一阵轻颤，略微撇过头，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他见我没回答，又问道：“那么，先养病，让我照顾你，可好？”他声音微颤，放低身份，甚至放下自尊只为了我的一句回答。我分明感觉到他的心在我身后跳动，扑通，扑通……稳健却脆弱，心里一阵刺痛，轻轻点头。云哥哥，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什么承诺，就连安慰都是这么的虚伪，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开心一些。我没有回头看他，因为我不敢。就任由他这么抱着，宠溺着，错过了他酒红色眼眸里的喜悦及痛楚。

　　他将我轻轻转身，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道：“琳儿，吾此生至爱。”

　　我被他眼中的深情所震撼，他，爱我至此吗？可我又何德何能，又能回报他些什么呢？垂下眸，怕他看出我眼中的无奈及内疚，眼睛胀胀的，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又不敢抬眸，只得随心让泪珠滴落，啪嗒，砸在如墨的玄武岩上。

　　夜翼云惊慌地抬起我的脸，修长的手指在脸上带出一丝冰凉：“琳儿，别哭。我不逼你了，真的。”他连声道歉，我的心里更加难受，他为何要待我至此，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夜翼云不再为我擦眼泪，只是凑过来，薄薄的嘴唇滑过我的脸，轻轻吻去还挂在脸上的泪珠，我瞬间呆愣。他微睁双眼，唇角勾起媚惑的笑：“闭眼。”他轻声命令，嗓音已有些低哑。我大脑来不及反应，机械地紧闭双眼，听到他轻笑一声，捕捉到我的唇，便在那里停留，细细地勾勒出我的唇线，灵巧的舌尖轻撬我的贝齿，轻巧地滑进去捕捉到我的香舌，邀它一起共舞。我脑袋昏昏沉沉，感到将要窒息，身体软软地提不起力，只能靠在他身上。他终于放过我的唇，顺着脖子而下，在我身后的手轻轻摩挲我的背。眼前似又浮现出奕辰的身影，我猛地睁开眼，意识到处境的危险，嘴里呢喃：“唔……奕辰。”

　　夜翼云顿时停住动作，眼里的情欲瞬间褪去，嘴角挂起自嘲的苦笑，自己还是不能代替他吗？我定了定心神，看见眼前笑容苦涩的夜翼云，明白了自己刚刚对他造成的伤害，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房间里的龙涎香很快掩去了满室情欲的味道，尴尬蔓延。我只能低头整理微乱的衣衫，一室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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