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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妈——大妈——” 黎语不知该说什么,曾经设想过一大堆忏悔的话此刻全想不起来,只能哭喊着两个字:大妈。
“小语姐,你可算回来了!” 开心的汪晨同样是满脸泪水。“嗯?哥呢?哥——!”
亦哲呢?
刚进厨房汪晨就见倚着墙仰望天花板的亦哲。他双唇紧闭脸色铁青,腮帮时而鼓时而收,手已插进了裤袋,神情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进一看,侧脸还有泪水划过的痕迹——哥哥竟然哭了!记忆中,哥哥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在伯父的葬礼上;另一次却是从噩梦中惊醒,口中不停地喊着两个字:“不要!”
轻声唤了一句:“哥,你没事吧?”
亦哲忙侧过头转身背对着她,伸出手擦干脸上的泪痕。
“哥?”
“我没事。” 说完走出厨房。
明明就有事!汪晨撅起嘴小声嘟哝。
这时的黎语已全然没入汪妈妈的怀中。
“小语啊,我的媳妇儿啊,怎么离开大妈这么久?” 汪妈妈蹙眉道,语气像是在责怪,神情还有些委屈。
“大妈——大妈——” 黎语的情绪早已崩溃,片刻之后仍旧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哭着只是喊着,双手紧拽汪妈妈的袖口,仿佛只要一松开,那环绕周身的双手会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六年啊,再也不想用一个六年的周期来找寻了。这个六年,有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一生就一次罢!
“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想起要说的话了,然而只有短短三个字。“大妈,小语对不起你……对不起!是我害你吃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大妈——”
“呵呵,小语如果答应再也不离开大妈,那我就原谅你!” 汪妈妈扶起怀中人,怜爱地擦去涓涓不断的泪流,心疼。
“啊——” 黎语轻声惊叹——什么?
难道她不明白汪妈妈的意思?那原谅的理由和条件真的令人难以置信!这么简单,这么容易?
其实,既不简单也不容易。留在她身边,那么亦哲呢?他似乎对自己仍充满恨意啊……
此时,亦哲与汪晨先后从厨房走了出来。
“伯母,小语姐,怎么都坐地上了!天这么冷,快起来别着凉了呀!” 汪晨走上前搀起伯母道。汪妈妈紧紧拉着黎语的手。然刚一离地,黎语却重重摔倒,当然——幸亏亦哲抢步上前。
“啊——” 脚踝剧烈的猝痛终于让黎语恢复了感知。
“小语姐,你的脚——”
“没事,用药敷一敷。” 回答的却是亦哲,继而俩人心下一惊。
为什么会脱口而出?是长久的潜意识积累下来的习以为常吗?可是,已有好多年没有温习了,为何……亦哲微诧于自己的反应。黎语却显得有些腼腆。
“哥,你——” 盯着亦哲那双紧紧搀着黎语的手,汪晨的嘴角有些笑意。然而刚想说什么,只见他将手抽回,转而到道:“妈,你不是要做鸡蛋面线的么?”
“啊——” 汪妈妈一把挣开汪晨的手,“对对对!鸡蛋,鸡蛋在哪里——晨晨,快告诉伯母!”
“哦,在在!我帮你找——”
见一老一少进了厨房开始忙活,亦哲转身朝洗手间走去。黎语缓缓转身,将四周细细观察了一番。
“坐到沙发上。” 很快,身后传来亦哲冷冷的声音,只见他一手拿着脚盆一手提着药袋。见她愣在原地,亦哲不情愿开口解释:“敷脚。”
汪晨与伯母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偶尔偷偷开了厨房门,汪晨从缝隙中努力观察大厅里的动静。偶尔一两次被黎语发现,俩人都只是害羞的笑了笑。一切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多么融洽多么和谐的氛围。
半小时内,亦哲始终保持着单脚跪地的姿势,神情专注地往纱布上滴药酒。
待一桌菜肴备好之后,黎语的脚也敷得差不多了。
“吃饭咯——” 在汪晨开心地招喊之后,亦哲撤去了脚盆、纱布,以及剩下的垃圾。
饭桌上,“媳妇儿啊,很久没吃大妈煮的鸡蛋面线了吧?来,多尝尝!” 盛了一碗,汪妈妈欣喜地递给黎语。亦哲不惊讶然,这样的神情……完全不像之前神智异常的母亲!
同样地,汪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伯母和黎语。为什么在小语姐的面前,伯母就像一个神智正常的人?那些颠沛流离的记忆似乎正在渐渐恢复当中!
真像是奇迹啊——
“儿子,怎么不吃了?发什么呆?” 汪妈妈转过身对愣了半晌的亦哲道。
好熟悉——好熟悉的语气!亦哲的心中顿时有些惊喜!难道,这样的反应真是因为见到了她?这是不是医生口中“好转”的迹象?
只有黎语低着头,默不作声大口大口地嚼着面线,似乎那是一道很可口很香甜的佳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只见汪妈妈举起手,疼惜地擦去她嘴角残余的面末。
黎语随即抬起头,望着慈爱的大妈,露出多年未有的甜恬的笑容!满足而欣喜,羞涩而腼腆,阳光般动人星璨般夺目——那笑容竟汪晨不自觉陶醉其中!
“对了,媳妇儿,我的亲家公呢?也不知道我和诚华回来后,他那病有没有治好啊!白血病,说绝症不是绝症,但要治愈也不简单的。”
正当汪妈妈沉浸在自言自语中,忽而“啪”地一声,黎语刚端起的碗打翻在桌上,面线随着汤汁流了出来。
白血病,她的父亲。
父亲病逝后,黎语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大学最后一学期中四位家长为何常驻美国。
原来,父亲早就检查出了白血病,一直呆在美国的医院里。母亲、大妈和大爹爹三人,除了公事外几乎全呆在医院里陪父亲接受治疗!然而,四个人约定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将实情告知两个孩子,以免年轻人担忧。
这么多年来,大妈居然还记得!可是……要怎么回答呢?黎语犹豫了。从接到母亲挂来的电话到父亲离开之后,那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记忆瞬间回放在脑海中。失去亲人的悲痛开始渐渐在肢体中蔓延。
碗打落之后,黎语只是愣愣地盯着桌子,目不转睛。
然而,一旁的亦哲却诧然无言。
白血病?为何从未听父母或者……听她提起过?干爹居然患上了白血病,白血病……那干爹现在是否安好。
快回答啊?怎么又发愣了!亦哲放不下身段,没有开口询问,但焦急的神色跃然显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惧混掺着自我怀疑的希冀充斥着冷峻的目光,直射在黎语的双颊上!
快回答——
“小语姐……” 身旁的汪晨有些糊涂,不过关键信息还是捕捉到了:小语姐的父亲换了白血病,但看上去哥哥毫不知情,知情的伯母却又不知道结果!
扭头刚要问出心中的疑惑,只见一滴晶莹的泪跃出长长的睫毛,吻着她的脸颊依依不舍地滑落。
“小语啊,怎么了?怎么哭了?”
亦哲的心揪得更紧了,结果到底如何,看她这样的神情,难道——
“没,有点想爸爸了……他……” 实情始终无法说出口,黎语犹豫片刻后继续道:“他很好……现在在美国。”
“呀!呐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带大妈去看看亲家公啊!”
黎语微微点头,又一滴泪在强忍与克制中穿过重重障碍瞬间滴落。她的眉隐匿地蹙起,哀伤暗藏其中,这让刚如释重负的亦哲见了心下大惊。嘴上没说什么,神情却在瞬间变得灰白!
汪晨总觉气氛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古怪。忽而低头一看,不惊大叫:“天哪,这么多盐巴!”
果然,面线中有一堆细细未来得及化开的盐巴。反应迅速如她,立即拿起筷子夹了一撮面线放入口中。
“哇——咸死了!小语姐,这么咸的面线,你怎么吃的下——” 汪晨惊。
亦哲促地起身将面线端起走进厨房,出来后脸色铁青,片刻才闷声一字:“笨!”
汪晨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黎语抬起汪汪的泪眼,见亦哲一脸责备的神情,心中忽而又喜又悲,忙擦去脸上的泪痕。
此时却听一旁沉默已久的汪妈妈低低道:“诚华,我的诚华……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去哪儿了呀!为什么躲着不肯见我……”
亦哲浑身一冷,有如刺骨的冷水灌顶而下,透心的寒意直逼心头。父亲……车祸中伤亡的父亲。
“伯母,别哭呀,怎么哭了呢?” 汪晨已来到汪妈妈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抚慰。
回过神,见母亲、黎语神情哀伤眸光茫然,亦哲开口淡淡道:“妈,鸡蛋面线太咸了。”
这话果真奏效。话音刚落,沉浸在悲痛中的汪妈妈骤然惊醒:“太咸了?怎么会呢?” 语气颇为焦急:“明明就没错啊——怎么会呢?”
“再煮一碗好不好,我也想吃。” 亦哲握着母亲的手,笑了。
终于又笑了。汪晨有些陶醉,哥哥笑起来真的很帅很经典呢!
“好呢!儿子、媳妇儿,等着啊——妈给你们做面去!” 汪晨见此,灵机一动开口道:“伯母,我来帮你!”
饭厅只剩下对坐的俩人默默地动着筷子嚼着饭菜。
“我干爹,白血病……是什么时候的事。” 亦哲犹豫了好久,终于决定当面问一问。
黎语闻声抬起头,双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见此,亦哲深吸了口气,随即猛地将碗筷放下,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转身往外走。
大门打开后被用力地关上了。闻声,汪晨小跑出来:“咦?哥呢?”
“出……去了……” 黎语的头更低了。
“出去?吃饭的时候出去做什么?” 汪晨自言自语,疑惑道。但见黎语这般模样,忙又道:“小语姐,你先吃啊——面线下锅了,很快就好!”
待汪晨转身进了厨房,黎语伸出手将脸没入掌中,双肩不停地抽搐着颤抖着……
……
下了飞机,齐薇黄俊直奔朝阳第二医院。
猛地推开病房门,泪水迷离的齐薇、脸色死灰神情紧张的黄栋让吟枫、海浩、晓诺与筱禾下了一跳!原来叱咤商界的两人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爸爸!妈妈——” 小悦的嗓音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润色。见到爸爸妈妈后,小女孩开心地笑了。
“小悦——” 齐薇几乎说不出话来,喊出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扑到病床边齐薇痛苦自责:“小悦,都是妈妈不好,你伤到哪儿了,给妈妈看看!会不会疼?是不是很疼?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小悦,我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妈妈,小悦—” 语无伦次,齐薇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自责自责再自责。
“好了好了,别这样自责了,幸好小悦没事!” 黄俊紧握着女儿和妻子的手:“是我的错,忙于工作忘了照顾孩子,都怪我不好!”
“不——” 齐薇直摇头:“是我不好,没尽到为人妻母的责任!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去日本,我应该留下来的!是我的错!”
轻轻拭去妻子双颊上的泪水,黄栋将她揽入怀中。
“姐,不要这样!孩子不是好好的么,下次大家都注意点就没事儿了。”
“是啊,薇姐!小悦这不是好好的嘛,别这么伤心!”
“如果……如果小悦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薇姐,今天的事纯属意外。就算我们大人天天陪着孩子,也不能保万无一失啊,你说对吧?” 筱禾宽慰。
“别自责了,孩子还需要我们照顾呢!” 黄俊安慰。
“妈妈,小悦好勇敢呢!一直都没有哭!”
“是啊是啊,我们小悦最勇敢了!” 吟枫对着病床上的孩子夸奖道。
“小悦……” 齐薇缓了缓情绪:“小悦真乖,小悦真勇敢!”
“爸爸,有没有给我带洋娃娃呀?” 小悦期盼地看着黄俊。
“有有有!在车上,等会儿爸爸给你拿上来啊——”
“太棒了~哈哈——”
“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聊啊,我们先出去!” 晓诺使了个眼色,于是四人先后出了病房。
“肚子饿了,啊——中午到了是吧?” 晓诺伸了个懒腰:“呀——糟了,忘了给老公电话了!” 随即掏出手机拨下号码。“喂,老公——”
筱禾笑了笑,转身对吟枫和海浩道:“咋们去附近吃午饭吧,顺便给薇姐他们带几分餐!”
“好!”
“走吧!”
然而,刚出医院大门,只见亦哲迎面奔来,神色严肃,匆忙中略显焦急不安。
“薇姐——薇姐——薇姐在医院吗?” 亦哲停了下来,狠狠抓起海浩的手,急匆匆一问。力道之大让海浩有些不自在,正讶异亦哲的表情,只听他又问了一句:“快!快告诉我,薇姐呢?”
缓缓点了点头,海浩木然回答:“在……病房,刚到不久的……你,怎么了?”
亦哲顿时撇下他的手,迅速奔向医院大楼。
“怎么了?亦哲——”
“她不是带我女朋友走了?怎么一个人又回来了?” 吟枫呢喃,随即瞥见海浩不满的脸色:“怎么?我说的没错啊,黎语是我的女朋友啊,她亲口答应的!”
“吟枫!” 筱禾嗔。
“叫齐帅!”
“你——”
“我去看看。” 说完,海浩迅速跟上去。
“我也去!”
“诶,等等我!我也要去啊!汪律师把我女朋友带去哪儿了?”
……
齐薇坐在床前削着苹果,黄俊在一旁逗女儿笑。
忽而,砰地一声,门被撞开。
“亦哲?” 夫妻俩同时出声惊道。
“叔叔……” 小悦拽紧母亲的袖口,有些畏惧。齐薇将孩子的手放下,抚了抚小悦的前额示意她不要害怕,随即起身走向亦哲。“怎么了?看你跑得这样急!”
“亦哲,你……你怎么了?” 黄俊也上前。
“薇姐,告诉我,干爹他怎么了?” 亦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色严肃。
“亦哲——”
“告诉我,干爹他——他现在怎么样了?白血病……是不是治好了?干爹现在……是不是没事了?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对吗?” 亦哲猛地上前紧紧抓住齐薇的手。他没发觉,底气不足连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被这样的表情吓了一跳,齐薇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黄俊更是疑惑:“亦哲,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门外刚到的海浩等人不由惊诧。虽早已了解实情,海浩却疑惑亦哲是如何得知此时的,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出口?
“白血病?!黎语她爸……” 筱禾僵在原地,片刻后才难以置信地伸手捂着口,下意识拽了拽身旁的人。忽而发觉,身旁之人不是晓诺是吟枫,才又松开手。
“啊?黎语的爸爸?汪亦哲的干爹?白血病?” 不知情的吟枫思绪更是一团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薇姐,告诉我,快说啊!” 亦哲愈发的焦急了,连语气都不自觉加重。
“亦哲,我……”
“薇姐,求你,告诉我!你一定知道的!你一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亦哲……” 黎语,我还要继续隐瞒么?齐薇有些犹豫,面前的亦哲像极了被射伤的猛兽,从未如此慌乱如此焦灼的他,看起来真让人心疼!他……是有权利知道的,虽然不知亦哲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问她这样的问题,齐薇只觉得冥冥中有股力量催促着她,说服她将事实道出。
望着眉宇间悲痛交加的亦哲,齐薇伸出手像个姐姐一般抚平那隆起的皱痕,缓缓开口:
“好,亦哲,我告诉你。就在六年前车祸发生的第二天、就在你父亲汪教授因车祸离开的第二天,黎语同样失去了最疼她的父亲……我后来才知道,毕业前的某月他爸在美国被诊断出患有白血病!血癌到了晚期……你知道的,发现得太迟了。”
说道这里,薇姐有些哽咽。“那天下午,黎语醒来后刚下了病床就接到叶妈妈从美国挂来的电话。为了赶去美国见父亲最后一面,她必须立即动身,可是不知为何会对你说了那样狠心的话,其实,那不是她的本意,她一直很想你很爱你,这六年都没有变过!她和北韩之间,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什么。我相信……这几个月以来,你应该能感受得到!”
亦哲要紧牙握紧拳,暴露的青筋渐渐发紫,僵直的身体更是久久未动!齐薇能感受到,此刻他的内心正剧烈的抽搐着,疼和痛、苦和悲一并袭来。表情冷然,他缓缓才开口:“为什么不说。” 声音低沉而沙哑。
门外的筱禾早已泪下。原来,黎语还有这一段不为人知的伤心往事。叶爸爸的离开,黎语该是悲痛欲绝的吧,她是那样崇拜父亲敬畏父亲的!从小就以父亲为榜样……
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姐妹们呢?为什么要一个人饱尝苦果呢?为什么要过这种自虐式的生活呢?六年啊,你怎么熬得过来?
海浩低下头转过身。
吟枫却一脸木然。原来待人淡漠处事冷然、偶尔有些放纵的她还有这样的人生经历……那坚实的外壳原来都是用脆弱武装成的!
齐薇有些泣不成声:“亦哲,你不要再恨黎语了……不要再恨她了,六年里,她所承受的痛苦,真的不比你少啊!你失去了亲人,可她——不仅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忍受自责、悔恨、惭愧……这些……种种内心的折磨啊!”
黄俊递过纸巾,齐薇擦了擦泪水继续:“你不知道也想象不了,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去美国时,几乎和她住在一起,她常常做噩梦!惊醒后就是一身的冷汗,嘴里还总喊着你的名字……抽泣不停!” 齐薇转过身,将脸埋在掌中,黄俊上前搂过她轻轻拍着肩。
“她不让我说,不让我告诉你们,连最亲最近的朋友都不能说……她……”
筱禾靠在吟枫的肩上已然泣不成声。这些事,她从来不知道,从来没听薇姐提过。黎语,你的心到底有多少伤口?为什么要将自己封闭?为什么要这样虐待自己?
吟枫将筱禾搂紧,轻声安慰。听完齐薇的叙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哀伤的氛围中。
你失去了亲人,可她——不仅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忍受自责、悔恨、惭愧……种种内心的折磨啊……
……薇姐的话一直萦绕在耳畔,亦哲只觉胸臆中有股强烈的情感即将喷发。
“亦哲,其实……其实黎语也……” 没等齐薇开口,亦哲忽一转身,推开海浩和吟枫猛冲了出去!
剩下的人皆目瞪口呆,这样急匆匆来急匆匆去,他是怎么了?
冲出医院大门来到马路上,亦哲渐渐停下脚步。想了想,他转了个方向慢慢前进
回家吗?不,现在回去,如何面对她?一个下午,亦哲都没有回家。
朝阳幼儿园园长赶到后,与齐薇夫妇俩、吟枫、海浩恳谈了一翻,在两位名律师的协调下,小悦一事以完美的私了告终。
待汪妈妈和汪晨煮好了鸡蛋面线,亦哲仍未归来。于是,三人决定边吃边等。
闲聊闲扯中,之前尴尬的气氛渐渐溶解。
他去了哪儿?为什么不回来吃饭?黎语有些担忧。
饭后,汪晨收拾好餐桌厨房后催促伯母上床午休。在汪妈妈的强烈要求下,黎语只得陪着她一起睡。
“小语姐,下午和晚上我都有专业课,要赶回学校,晚上可能迟些回来。保姆这周请了假,所以……你能不能先陪陪伯母?”
黎语微笑:“去吧,我已经请了假。”
“太好了,那我先走了!有事的话就CALL哥,他的手机号码……你有吧?”
“嗯,放心吧。晚上回来的时候要小心!”
“好,伯母要听小语姐的话哟!”
“晨晨路上小心!” 汪妈妈开心道。
“拜拜!”
“路上小心。”
……这一睡,就是一个下午,整整四个小时。
期间,亦哲却在园陵中父亲的墓前愣愣地坐了四个小时。待到夕阳斜下,跃过山头逗然只剩即将黯淡的橘黄,亦哲才缓缓站起身,在逐渐凛冽的寒风中一步一步离开。
午休醒来后,掀起帘子向窗外一看,夕阳落山了。搀着墙缓缓走出卧室,黎语环顾四周,他……还没回家。想起汪晨的嘱托,黎语转身对汪妈妈说:“大妈,我们来准备晚餐吧!”
“好,好哦!晚餐吃什么呀?小语爱吃什么?大妈给你做去!”
黎语笑了,转身抱着汪妈妈:“大妈做什么,小语都爱吃!”
“真的?”
“当然。我们去看看,冰箱里都有些什么菜……”
……
吃过晚饭后看了看表,十九点二十分。亦哲仍旧没有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找到手机后,黎语有些犹豫,要不要挂个电话?
“哈哈……” 那一边,看电视的汪妈妈被逗乐了。
算了,先收收东西好了,等亦哲一到就可以回家了。想到这里,黎语将包包和药袋整理好,随后回到沙发前坐在大妈的身旁。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还是没有回来。然而,大妈却呵欠频繁。
“大妈,不看电视去睡了好不好?”
“嗯……小语陪我睡!”
“这……”
“你不陪我我就不睡!”
“好,陪你!” 望着大妈脸上孩子般俏皮的神情,黎语灿烂地笑了。
待汪妈妈睡着后,黎语轻轻起身走出卧室,将门关好。时间真的不早了,该回家了。晨差不多快回来了吧。
到沙发前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下亦哲的手机号,黎语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挂给他。该怎么跟他说呢?
然而,正当犹豫时,大门却被打开——亦哲总算回家了。
黎语关了手机,心里有些慌乱:“我……刚想挂给你……让你早点回来……”
身后,手关上门,亦哲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的意思。他的眸光……那样复杂的神情……黎语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着,同样如他。
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恨意,带着淡淡的柔和,亦哲的双眸忽而有些含情脉脉。恍惚中,黎语的思绪开始游移。
不知为何,那一刻,心是那样的宁静。
过了许久,忽地猛一回神,黎语忙移开目光,拿起包包和药袋一瘸一拐缓缓走上前:“大妈睡下了……晨在学校上课,也快回来了……我该回家了……”
谁知此时,亦哲竟猛地上前抓紧她的双手。
“亦哲——” 黎语一脸惊讶,不知他为何有此举动。
“哥!小语姐!” 门被开了,汪晨刚刚到家。
“我送你回去。” 亦哲忙松手,淡淡道。
“啊——不用了,我家就在……就在附近……我可以走回去的!”
“啊?小语姐要走了?” 汪晨有些不舍。
“是啊,你们都回来了,我也要回去守家了。” 黎语玩笑着。
于是,汪晨想了想转过身: “哥,你送小语姐回去吧,她脚受伤了行动不便!家里有我,不要担心!” 带着叵测的笑意,汪晨像个主人般吩咐着,末了还将亦哲轻轻推上前。
“呃,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 黎语浅笑,忙摆手婉拒。
“走吧。” 哪知亦哲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执意要送她回家。
汪晨窃笑,忙送走俩人,关了门回到房间自乐着。啊,看来不久之后……我该有嫂子了!
……
路上,黎语的手机响起。
“喂?”
“喂,女人,你在哪儿啊?下午挂你手机怎么没接?”
“呃?脚……扭伤了,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手机关静音。所以……”
“脚真的扭伤了!” 电话那头,晓诺的惊叫声找来诸多不满。
“童晓诺!你不把我耳朵当耳朵是吧!都被震聋了!” 这是吟枫的声音。
“没必要这么大声吧……” 海浩也在抱怨。
“晓诺,嗓子会受伤的……” 显然,这么恬淡的声音只有筱禾才能驾驭。
“你啊你,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温柔的责备自然是她家那口子。
“哦——那现在怎么样?听你的声音,也不见得有多严重啊!”
“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对了,见到亦哲没?
“啊——呃,他……他在我身边……”
“什么——”
“童晓诺——从今往后不许你在我身旁方圆10米内接电话!”
“晓诺,低调低调!”
“要不,我来接电话吧……”
“你说亦哲跟你在一起?”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顿时静了下来。黎语可以想象得出晓诺身旁那些人的表情。
再看看身边的亦哲,早已蹙起修眉,显然听见电话中晓诺高分贝的惊呼。
“他……我脚受伤,他送我回去。”
“哦——哦——” 晓诺似笑非笑拿腔捏调地笑着。“先这样吧,你没事就好。早点休息,明天姐姐去看你!”
“嗯,拜拜。”
关了机,往左一看:“到了。”
“到了?你家……” 亦哲疑惑。
“就在……前面。”
片刻后,亦哲再次开口:“什么时候搬出来的。”
“郑昭向晓诺求婚后,就搬出来了。”
“嗯。”
“就……就送到这吧……我一个人走得回去!”
“走吧。”
就这样,亦哲将黎语安全送回家。
“你……先坐一下,我去倒杯茶。” 进了门开了灯,黎语放下包和药袋。
“不用了,我先帮你敷脚。” 亦哲淡淡道。
原来如此,所以才执意送自己回家的。一瞬间,黎语被感动得湿了眼眶。那样的关心和体贴……真的好温暖好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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