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发如雪

　　二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我在梦中看到父亲含冤死去，母亲自缢前将我交给了我的义父——当朝丞相南绍玮。那时义父还不是丞相，他是我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义父其实只比我大七岁，生的比女人还要如花似玉，尚未婚配。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义父要我叫他义父。我只知道三年来，义父为了替父亲翻案，寒窗苦读，终于有了今天的修为——义父是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义父三年来带我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像父亲一样严格地教导我。我很尊敬他，就像尊敬我的父亲一样。
　　义父当丞相，朝廷上许多人有非议。他们对义父有喜欢，也有恨。喜欢义父的美丽，恨他如此年轻便占有了丞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很多事情义父从来不说，但我都知道。市井上有一些流言蜚语我也听说了。他们说皇帝被义父的外表所迷惑;他们说义父下贱不要脸；他们说义父养了一个娈童——也许指的是我……我每次听到这些谣言，都觉得怒火中烧。义父在我心中是完美的，任何人都比不过义父。但是每次，我都只能攥紧了拳头忍耐。我知道如果我在外惹了事，义父一定会很生气，我不想看到义父生气。义父那好看的眉皱起来就不好看了。但我终究是忍不住了。我被家丁背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打的浑身是伤，义父一看到我，便急忙抱住我，我在朦胧中看到义父担忧的眼神，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发现已经是夜晚了。义父趴在床头，熟睡的脸上满是疲惫。我用手抚上义父攒起的眉，轻轻的说：“对不起，义父。”
　　义父却突然醒过来了，见我醒了，便问：“卿儿，好些了吗？”我点头，向义父道歉。义父并没有指责我，只是自责道：“都是义父不好，那么无能。”我忙说不，向义父保证以后不再这么做了。
　　义父说：“过些时候，你就下江南吧。义父在那儿有个朋友，你去他那里住些时间吧！”
　　“义父，卿儿知道错了，义父不要赶卿儿走好吗？卿儿不想离开义父。卿儿保证会乖，不会惹事了！”
　　“卿儿，你该是知道义父的。”
　　是啊，义父决定的事一般不会改变。
　　“义父，是出了什么事吗？”我觉得此事定有内幕。
　　“卿儿不要过问。官场太过复杂，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走上官场。”义父抚摸着我的发，缓缓道。
　　我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但既然义父不愿说，那就算了吧。
　　“义父，您的朋友是谁啊？”
　　“他啊，他叫季昧杳。”
　　“啊？季昧杳？就是那个江南第一才子？”
　　“呵呵。”义父笑了笑,“你知道他啊！”
　　“当然知道了！”
　　“这样就更好了，你多跟他些时日，义父会来看你的。”
　　“义父……义父答应卿儿一定要来接卿儿啊！”我想求得义父的一个许诺，我知道义父向来说到做到，一言九鼎。
　　“嗯，义父答应卿儿。卿儿可别忘了义父啊！”义父轻笑着说。
　　月光穿过窗子温柔地洒在义父身上，义父白皙的面庞泛着隐隐银光，杏眼流出些许忧伤，宛若误入凡尘的仙子，美好。
　　望着义父，我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我扑进义父怀里，大哭起来。
　　“义父……义父，您一定不能丢下卿儿，卿儿，卿儿只有义父一个亲人了！”
　　义父拍拍我的背，哄着我，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义父已经出门了。今天义父没有布置功课，他叫我好好休息。我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着粼粼水波，回忆我与义父间的点滴。
　　第一次见义父时我不过七岁，义父也与我现在差不多的年纪。那次父亲下江南，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义父，做了自己的门生。那时我才刚刚开始读书，只识得一些字和其他一点事物。本来有不懂的东西我是去问父亲的，可是父亲比较忙，于是渐渐的我和义父就熟了。
　　义父不喜玩闹，每当我对小东西兴趣浓厚的时候，义父只是在一旁看着我一惊一乍，并不和我一块玩。所以，义父一直给我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在父亲去世后，我和义父相依为命，在京都一个破屋里住下，日子过得很清贫。义父于是摆了摊子卖字画，也帮人写信、写状子。但再苦再累，义父都不要我去谋生计。义父始终教我读书，自己也不断地学习。夜深时分，从梦中醒来，我总是会看到义父单薄的身影还在摇曳的烛光前。有几次，义父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而我只有在暗处无声地哭泣。
　　还记得那年的冬天，寒风凛冽，从门窗的缝隙里吹进来。我冷得发抖，睡不着觉。义父把家里所有的衣物、薄衾都裹到我身上，拥我入眠。几夜下来，义父得了风寒，却不肯去医治。后来病的严重了，失去了意识。我吓坏了，当了父亲的紫玉，换了一点钱，请大夫为义父看病。义父痊愈后，责怪我不该变卖父亲的玉佩，并执意攒钱将玉佩赎了回来。但是从那以后，义父的身体变弱了，受不得冷……

　　“卿儿，原来你在这儿啊！”义父的叫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义父，您回来了！”我高兴地跑了过去。
　　“慢着点，卿儿！”义父接住我，拍拍我的头，“卿儿，今天想去哪儿玩啊？”
　　“义父，卿儿不想去哪儿，卿儿只想和义父在一起！”我蹭蹭义父的脖颈。义父大概被弄痒了，笑弯了腰，伸手往我的胳肢窝里挠。
　　“啊！义父手下留情！”义父知道我怕痒。
　　“呵呵。”义父放开了手。
　　“义父，卿儿今天想吃义父做的菜。“我乞求的看着义父、
　　“嗯……”义父作思考状。
　　“义父……”我撒娇。
　　“呵呵，答应你了！”义父摸摸我的头，笑了，“说吧，想吃什么？”
　　“只要是义父做的，卿儿都想吃！嘿嘿……”我笑得一脸灿烂。

　　“卿儿，好吃吗？”义父边给我夹菜边说。
　　“嗯嗯，太好吃了！”我连连点头,“卿儿好有福气，可以吃到丞相亲手做的菜！”
　　“呵呵，你呀，就是嘴甜。慢点吃，别噎着.”义父微笑的看着我。
　　“哎？义父怎么不吃呢？”我注意到义父老是看我，“是卿儿的吃相不好看吗？嘿嘿，义父做得是在太好吃了嘛!”
　　义父又笑了，杏眼弯成了一弯新月。我也对着义父傻笑，夹了菜给义父说：“义父，快点吃吧，该凉了！”
　　“嗯！”义父轻声应着，低头吃饭。义父吃饭很优雅，不像我似的，狼吞虎咽，像个粗人，看义父吃饭是种享受。这回换我看着义父吃饭了。

　　接下去几天，我都没见着义父。之后有一天，义父回来叫我准备行囊，我该下江南了。义父说会送我去，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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