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忘川

　　今年过节，裴袁川并没有回家，一是工作太忙，几本杂志要赶在年前出版，迎新晚会后他几乎天天在加班。二是，当然为了我。他说，他想陪我过春节，他说，明年，明年一定要带我去鄂西！我笑笑地靠在裴袁川的胸前，把他小手指与我的勾在一起，说着，看你还怎么反悔！
　　裴袁川拥着我，我们站在窗前，仰望着头顶的苍穹，没有星星，只有灯光，在这座城市里闪耀，似乎在为夜行的人照亮前行的路。
　　我突然就想起了以前，我与惠梓放学后走在大马路上，一边手牵着手，一边高声唱着“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然后疯一般地把路边的小石头扔向路灯，扔完，撒腿就跑，躲在一个角落里喘着粗气，相视一笑……我们想干一件坏事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只是，那时的日子却一直留在了记忆里。
　　我想惠梓了，她去日本后又辗转到了澳洲，去看看大堡礁一直都是惠梓的梦想，我能想象得到，那时的惠梓站在这一片大自然的杰作面前，会是怎样的一种激动与狂喜……
　　“子悠，明天我们请子祥和郑观礼一起来聚一下，好吗？”裴袁川在我的耳畔低言。
　　我转过头，望着他明丽的眸子，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多么聪慧的男子啊？我细微的一点反应他都感受到了，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谢谢！袁川！”
　　“谢我什么？”裴袁川的嘴角扯出一抹弧线。
　　“所有、一切、all、everything……”我握紧了裴袁川环在我腰际的双手，冲他嫣然一笑。
　　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春天快要来了，是的，二月的这座城市已经有点点新绿萌发了，到处都是一派春日好阳光。闭上眼睛，感受这还有些微薄的阳光，一晃眼仿佛回到了我的17岁，那时的时光，也是这般的轻适与悠闲。
　　对于做饭我是个“门外汉”，可是，裴袁川却说，去年的圣诞大餐是他吃过最永生难忘的。但，要请子祥他们来吃饭，总的有些表现吧，于是，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包饺子，既省时又经济。
　　17岁的时候，曾经幻想过，以后遇见一个白马王子，一定要与他做很多事情。他背着我与别人打架，呵呵，这个完全是受言情小说的“荼毒”。与他一起做蛋糕，把面粉洒向对方，与他一起去照大头贴，并把彼此的照片贴在自己的手机背面，生日时与他坐在一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里，在摇曳的烛光下喝着红酒，与他一起参加两人三足比赛，与他一起去米兰或是曼联的主场看一场比赛……
　　现在，终于遇见了！
　　想着想着，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裴袁川好奇地望着我：“有什么好笑的啊？”
　　我低头不语，却抓起一把面粉，洒向裴袁川，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开。裴袁川也不甘示弱，将准备调入面粉里的鸡蛋一个劲往我的脸上抹。整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打打闹闹间时间似乎过得飞快……
　　“你们俩还真是颇有闲情雅致的！”夫子推门而入。“我们本着中华民族的美德敲了半天的门，但是没有人应声，一推就开了，于是，就自己进来了！”夫子扶扶眼镜，笑意盈盈地望着正在作战的我与裴袁川。
　　子祥也是笑着摇头，好似一副被我们打败的模样。“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啊，幸好我们躲得快，要不然我们还会真成为在别人家做客却遭受炮弹袭击的第一人了！”
　　我笑笑地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面粉，连忙去倒茶。
　　本来不好意思让做客的人帮忙的，但是，众人齐心协力似乎产量更大些，于是乎，我就拉着子祥与我们一起包饺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想，夫子看着我与裴袁川包的饺子，却是自己忍不住地搂起袖口，“一看你们就知道平时不下厨房的，这个饺子的卖相真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惨不忍睹！不光如此，等下一下水，你们的饺子铁定会散架！”然后，很自觉地包起来。
　　我盯着饺子看了半天，的确是有些东倒西歪、大大小小的，但也不至于会开口吧！“那好，等一下谁包的饺子谁吃！”我狡黠地一笑。
　　“没问题！”夫子居然向我们比了一个“V”字，我只得转向子祥。只见子祥也加入了我们的战局之中，“你们就等着喝自己的面皮白菜瘦肉羹吧！”
　　于是，四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忙得把手中的面粉抹到对方的脸上。最后，每个人都成了大花脸。四个人相视一笑，空气中满是跳跃的粉粒。
　　“对了，你们俩是怎么走到一块的啊？居然在我眼皮底下我都没有发现！”夫子看着饺子下锅后，就开始盘问起我与裴袁川来。
　　“当然是因为爱情！”我笑着握紧裴袁川的手，向夫子炫耀一番。谁要这大过年的，他们都是孤身一人，只有我与裴袁川是成双成对的！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不停揣测你的心里可有我姓名……”夫子竟然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的确，这曾经就是我的心情。在这份爱情里，一颗心在放弃与相守之间被活活地凌迟，就像一把如冰的利剑刺入心中，在绞割间慢慢化成血水，即使痛，也甘之如饴。
　　但是，幸运的是，我们，我与裴袁川在走了那么多的弯路之后终于走到了一起，这让我们倍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果能够一直就这样相守，那么，对于我们彼此来说，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子悠、袁川，你们真好！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人很少很少了！”夫子无不感慨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夫子的家里人也为他介绍了一个女生，他说这个女生什么都好，但是总是觉得差点什么。他倒有些怀念与曹媛一起打打闹闹的日子，因为那样的自己才是真实快乐的，不必伪装什么！
　　我拍拍夫子的肩膀，“我包了一个糖陷的饺子，吃到的人今年一定顺心顺意！”然后我转眼望向子祥，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似乎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我们之间变得有些生疏了。“子祥呢？最近还好吧？”
　　子祥扯出一抹温和的微笑，“很好！”
　　我也不便再问什么，只是埋头继续包饺子。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也许，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东西必然会失去，但是那些往昔都成了记忆中的瑰宝，永远镌刻在心头。
　　分享劳动成果的时候，那个有糖陷的饺子果然被夫子吃到了。我笑着说，“夫子，怎么样？信刘子悠者得天下！今年，你一定顺心又顺意！”
　　夫子也笑了，说，“子悠，以前真没觉得你哪里好。现在仔细看看，倒是哪里都好啊！”
　　我赶忙拉过裴袁川的手臂，“晚了、晚了！本小姐已经名花有主了！”
　　“一点都不害臊！”裴袁川边说边举起酒杯，“来，大家干一杯！我们也是很久都没有见面了!”于是，我们一同举起酒杯，酒杯里是满满的醇香的黄澄澄的啤酒。一杯下肚，心里倒是一惊。没办法，我不会喝白酒，只好要他们都舍命陪君子，都跟我一起在这个寒冷的二月喝啤酒。
　　席间，子祥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在袁川问及他最近的情况时才说一两句。但是，饺子他倒是吃了不少。
　　吃饱喝足，我们准备各自撤退。裴袁川本来说要送我回家的，但是子祥说他反正顺路，可以送我一程。于是，裴袁川也不再坚持，只是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帮我整理着脖子上的围巾。轻声在我耳畔说了一句“路上小心”，然后一直目送我们离开……
　　说起这条围巾还有一个典故呢！因为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我要裴袁川送我一个礼物，言明要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裴袁川搜肠刮肚了许久，决定亲自织一条爱心牌的围巾给我。当我昨天接过这条围巾时，真的不敢相信就是出自裴袁川的手中，太难以想象了，一个大男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忙着为我织围巾，而且，这条围巾居然织得颇有些水准，我一度怀疑这是在商场买的，但是，无意间，我还是发现有个地方掉了一针。然后，在裴袁川的枕头下找到了未用完的毛线。当时，眼眶突地就红了一圈，鼻子也酸酸的。这个男子要多爱你，才会为你织一条围巾。
　　出门后，一阵风吹得我脸上刺辣辣的疼。我回头望去，见裴袁川就站在窗户前，他嘴上并没有好看的弧度，可是眼里盛满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一时间心里好似涌入了万丈暖流，竟不觉得冷了。
　　“子悠，再去陪我喝一杯吧！”说着，子祥一把拉起我的手，他的手那么炽热，我的手却是这么冰凉。
　　“不是刚才才喝了的吗？”我的话就这样消弭在了风中。
　　子祥只是拉着我小跑，一径跑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小餐馆里。坐下来我就开始喘气，子祥把一杯温茶推到了我的面前。
　　桌上有四五道菜了，可是，我们却并没有怎么动筷子。而子祥只是一味地喝酒，一杯接一杯的。我截过子祥的酒杯，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子祥眼睛红红地望着我，“我一直以为时间可以让我忘却一切，但是，我错了。你走后，我没有睡过一天安稳的觉。为什么在看着你为裴袁川难过的时候，我却什么都没有做？当时，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想法，这所有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我……”
　　“子悠，还记我来《江城》面试时，远远的就看见你一个人低头站在书旁看着什么，好像天使下凡一般，我当时就想着我要怎么认识你。没想到，我们真的成了同事，与你越接触，喜欢你的心意就越多。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有些事情我有印象，是的，刚到杂志社的时候，子祥的确对我颇多的照顾，甚至在我中了一个月仅有一次的魔法时为我去买红糖，只因为我说喝红糖肚子不会痛。有些事情，我则完完全全的没有了印象，比如我的初次相见。但是，爱情有时不就是这样的吗？爱而不得，是爱情的常态，如果裴袁川没有回来，那我也会像子祥一样，问自己，裴袁川爱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但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子悠，你与我以往认识的人是那么的不一样，你快乐、开朗，好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你有一颗纯真的心，让你一往无前，让你去追逐别人都不相信的爱情和放弃了的梦想！”
　　“子祥，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我只渴望平静的幸福！但是，那个能给予我幸福的人只能是裴袁川。如果他没有回来，只能说明他不是我生命中的那个人，我会继续去寻找……”
　　“如果，我说如果……”子祥顿了顿，很艰难地开口道，“如果裴袁川没有回来，你会接受我吗？”
　　“不会！”我很肯定地说。“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心里的答案！”
　　子祥听后，竟然笑了起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了，以后，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了！做不成你的情人，就做知己吧！”
　　刚走出小店，就碰见了一个买花的小女孩。她硬是缠着子祥，要子祥买花送给我。我正准备拉着子祥就开跑的，不想，子祥却温和地问小女孩，“你篮子的花一共多少钱？”
　　小女孩低头数了数，说道，“大哥哥，给你打个折，就一百整！”
　　什么？我大概数了数，才7、8朵花，就要100元，还是已经打折了的，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但是，这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人，明知道吃亏上当了，还是要买。只见子祥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交到小女孩的手里，并一把接过了花篮。
　　“哥哥姐姐，祝你们情人节快乐！”说完后，小女孩便风一般地跑开了……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情人节啊，难怪一支花这么贵的。子祥把花篮递到我的手中，“不要拒绝，这是我第一次送花给你，也是最后一次！子悠，希望你天天都快乐！”
　　我点了点，也不再推拒，捧着一篮子花，接受路人艳羡的目光。走到我家的楼下时，子祥突然拥住了我。然后在我耳边轻声地说：“子悠，谢谢你在情人节时陪我一起吃饭、接受我的鲜花与拥抱！”
　　放开我后，子祥就转身走了！月光下，那道身影颀长挺拔，却也是那般的孤独与惆怅。许久之前，惠梓也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子祥，我当时没有回答，现在亦是没有答案。有很多人会在我们生命中来来走走，扮演着各种角色，以亲人、朋友、情人或是路人的身份！我唯一肯定的就是，子祥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但是，子祥，我仍然真心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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