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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谋事
从李通家回来罗敷就一直寻思着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借故让刘秀赶快起事。这样一来她可以帮他尽快完成帝业,结束生灵涂炭。“易子而食”的惨剧每每想起她都触目惊心。二来,她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杀掉王莽、王匡,替秦家二十几口人命报仇。
这日刘縯又来新野,罗敷眼睛一亮,计上心头:既然短时间内说服不了刘秀,为什么不先说服刘縯呢?他这个大哥可是唯恐天下太平的主。这样的事对他,一定是百试百灵的。
刘縯对罗敷说:“贤弟,快把天璇拿出来,我又学会了一种新的招式。”
刘縯将剑接过来,道:“天璇性柔,但柔中带刚。你看……”说着,利用软剑的性柔特点将兵器缠住,剑锋一侧,一用力,兵器尽被斩断。罗敷叹为观止,大大称赞了一番。刘縯自是洋洋得意。
罗敷与他学招、拆招完毕,坐在树荫下歇息。“大哥,你如此痴迷武功,到底是为什么?”
刘縯爽朗一笑:“爱好呗。人总要有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罗敷见他五大三粗,却颇为可爱,又道:“大哥有没有想过把自己的爱好发展成天下人的爱好?”对于刘縯这类人,妥当的引导往往比什么都管用。
刘縯一愣:“贤弟是说?”
罗敷笑曰:“如果大哥变成了当今的皇上,那你的尚武之心谁不学习?”
刘縯被她说得心里一动:“贤弟所言极是。王莽当道,我乃汉室宗亲,取而代之有何不可?只是……”
罗敷问道:“大哥有难处?”见刘縯不说,罗敷狡黠一笑:“大哥的难处罗敷都为你一一想了解救之法。”
刘縯精神一振:“哦?当真?”
罗敷道:“且让罗敷猜猜大哥的想法,你且看对与不对。大哥的难处有三。第一,怕三哥以家人的安全为由而反对;第二,大哥怕揭竿而起苦无钱财购买兵器装备,又无人马愿意相随;第三嘛,开始时力量尚小,如若朝廷来攻,难免落败。”
刘縯一条条听下去,一点点被罗敷的观察力折服:“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生得跟个女孩似的,却有如此见识!”
罗敷瞪他一眼。这刘縯生来爽朗,口无遮拦,今后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在这嘴上。
刘縯自知失言,忙道:“大哥失言,贤弟莫怪啊。快跟大哥说一说你的良策。”
罗敷摇摇头:“大哥今后切记慎言慎行,如今乱世,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一张没把门的嘴上。”
刘縯知道理亏,嘿嘿傻笑。
罗敷成竹在胸地说:“大哥的三个顾虑其实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些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罗敷问道:“你可发现王莽新政里有这么两条,推行‘王田令’,实行奴婢‘私属令’。”
刘縯道:“有什么不对吗?”
罗敷道:“不对,而且是大大的不对。所谓‘王田令’就是把天下土地归为‘王田’,按人头分配土地,多余的交给国家,且不准买卖。而奴婢‘私属令’是旨在控制奴婢数量而将奴婢变为私属,禁止买卖奴隶的政策。
王莽推行制度的本意也许是好的,但时机不对,效果也适得其反。举个例子,如果大哥家里是大富之家,土地远远多于规定的数量,那么你愿不愿意把多余的交给朝廷呢?”
刘縯道:“当然是不愿意的。”
罗敷:“那就是。这样越是富有、有权势之人对这个政策越是抵触。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就成了王莽现在失道寡助的局面。我调查过,这样的富贵家族在南阳有六七十家,如果大哥能让人一一去说服他们,难保他们不会捐赠财帛助你起事。”按照现代的逻辑,王莽政府应该代表的是封建阶级的利益,现在他把自己的阶级基础都给得罪了,失了阶级基础,他如何能够长久?
刘縯听得热血沸腾,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罗敷接着道:“再说 ‘私属令’,富贵权势之家看奴婢与土地是同样道理,这里就不必赘述了。大哥也看到了,如今南阳饥民遍野,自卖为奴是他们唯一的活路。朝廷这唯一的活路都不给他们,他们除了造反还能干什么?
所以说这‘私属令’,上有蓄奴之家的抵触,下有无地之民的反对。这样大哥就得到了两部分人的支持,前者为你捐财,后者随你起义事。”
刘縯大叫:“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罗敷看他动心,高兴道:“还有更妙的。大哥起事依我所料必定会一呼百应。万一遇到险阻,我还有最后一招帮大哥解难。”
刘縯忙问:“是什么?”
罗敷道:“大哥可知道绿林军?”
刘縯道:“那谁会不知,前段时间绿林军首领王凤只身入皇宫杀王莽,举国皆惊啊。”
罗敷道:“大哥所说的王凤与小弟有数面之缘,机缘巧合让我们成了生死之交。此人心胸宽大,乃江湖豪杰,如若有难可以投之。当初王凤赠我大将军令,可为大哥代为引荐。”
刘縯:“不过王凤毕竟不是我刘氏之人。”
罗敷看出他的小心眼,笑曰:“大哥目光短浅了。不是刘氏之人,也可以助我刘氏啊。”
刘縯转念一想,曰:“对啊!没想到小弟足不出户,却尽知天下大事。我这就回南阳,想办法去说服那些豪强。再招兵买马。”
罗敷也哈哈一笑。没想到如此容易就让刘縯动了心。
刘縯又问:“差点忘了。三弟那关如何过啊?”
罗敷又笑:“大哥啊大哥,你真是直性情之人哪。你想,你这里都起兵了,三哥又如何拦得住?他与你兄弟情深,恐怕到时候也要随你‘泥足深陷’了。”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罗敷心想,三哥你既然心存鼓励,我只好将你逼上梁山了。
刘秀从远处走来,看笑得开心的两人:“大哥与贤弟在笑什么?也说与我听听。”
罗敷神秘地看刘縯一眼:“笑天下可笑之事。”说完长袖风流一甩,回屋去了。
刘縯也一副急性:“三弟,我先回南阳去了。”说完转身离开。
刘秀看匆匆的两人,摇头笑了笑。一个是他一直当做孩子的罗敷,一个是永远长不大的刘縯,他夹在中间只有操心的份,不知道他们两个又在搞什么鬼。
这日为刘縯出完计策,罗敷吃过晚饭回房看了一会《鬼谷子》,深深被鬼谷子的权谋辩术所折服,真不愧为纵横术的鼻祖。看着看着不觉夜已深沉,罗敷顿感凉意。“好桃儿,为我拿件衣服过来。”
桃儿答应一声,为她拿了件猩红色的披风披上。此时郭氏进来关切地说:“夜深了,我儿不要贪恋读书,熬坏了身子。”
罗敷对郭氏安然一笑:“母亲,我这就休息。”
次日醒来,罗敷仍然爬坐在案前,自己的那件猩红的披风不知什么时候真的披在肩头。她猛然清醒,昨日桃儿陪她读书,郭氏为她掖被的情景仿佛真的一样。而身上的披风是何时上身的?她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有些事以平常的认知却无从解释。像昨晚的离奇之事,像她为何穿越千年来到这里。
想到两人以前的种种好处,罗敷眼泪瞬时流了下来:“桃儿,母亲!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用过早饭,罗敷跟刘秀说要去阴府一趟,向他借紫影。她不能再消极等待下去,是她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刘秀:“贤弟,外面到处有人在找你,还是我陪你去趟阴府吧。”
罗敷推辞道:“大哥不是有事要忙吗?还是不用了。罗敷小心一些就是。”
来到阴府,前面人山人海,罗敷人在马上视线倒是没受到多少限制。看远处阴识站在人群之后,对他大喊:“阴识大哥!”
阴识一看是罗敷,赶忙分开人群,让她进府:“罗敷贤弟怎么过来了?母亲每日念叨你,快去看看吧。”
罗敷道:“不急。让我给老太太准备份薄礼再去见她也不迟。”
午饭时分,阴府的餐桌上就出现了罗敷特意准备的四色名菜。邓氏没有下筷就道:“如今厨房里的师傅学了新菜了?这些我怎么都没见过?”
阴识知道其中缘由,对邓氏道:“母亲且尝尝合不合口?”
邓氏用菜,道:“何止可口,简直是人间美味。看似平常之物,怎么做得如此好吃?不像这师傅的手艺,倒有像是罗敷孩儿做出来的东西。”
罗敷从门外进来:“干妈,有没有想敷儿呢?”
邓氏看见她开心得了不得:“敷儿啊,你可算来了,可想死干妈了。”
罗敷笑曰:“敷儿为您带的这份见面礼您可满意?”说完默契地看了阴识一眼。
邓氏:“满意。满意。没有比这更满意的啦。敷儿今天的这菜又有什么来头?”
罗敷曰:“今天做的是四色美人菜: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
邓氏曰:“好。”
旁边的丽华问罗敷:“敷儿,你说是美人菜,这四道菜都是以美人命名的吗?”
罗敷点头:“正是。”
丽华又问:“姐姐知道西施乃春秋时越国的美女,昭君在汉元帝时和亲匈奴。可另外两位,贵妃,貂蝉却是何人?”
罗敷心想坏了,忘记了这个时候还杨玉环和貂蝉的出现。她只能信口胡诌了:“另外两人都是邯郸美女,我也是道听途说而来。因为听说她们的故事甚是迷人,敷儿研究出这四色菜后就也借用了她们的名字。”
丽华:“敷儿真是聪慧。生为男子,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邓氏笑曰:“不管是谁,菜好吃才是最重要的。呵呵,敷儿快坐到我身边来。你们也都动筷吧。”
吃过午饭,又与邓氏聊了一会子家常,罗敷给阴识递了个眼色,让他同她单独出来。“大哥方才在门前是在施粥?”
阴识道:“正是。不过饥民太多,这也是杯水车薪哪。”阴识的声音绵柔可亲,罗敷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信赖感。
罗敷点头:“大哥说的是,施粥可以解救的只是不过百人的一餐温饱,最多也不过千人。不说南阳郡,但这新野的饥民又岂止万千?大哥可想过,如果朝廷不善,我们可以做的也是有限。”
阴识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并无家人仆役经过。“贤弟,这朝政可不是你我在野之人可以枉论的。”
罗敷:“大哥何必惊慌?大哥既然知道我家人的遭遇,就应了解我与王莽势不两立,又何必隐藏心中想法呢?”
阴识叹口气,道:“贤弟,令慈的事我听丽华讲过,我了解你心中的悲痛。”
罗敷义愤填膺道:“比我的遭遇更惨痛十倍的人又岂止千万?大哥,你见过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吗?!”
阴识:“贤弟……”
罗敷:“大哥,想你阴氏乃是名门之后,当年你先祖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那是何等的振奋人心?大哥身为管仲后人,看天下百姓受苦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为所动吗?我相信大哥是仁义之人,从你施粥就可以看出你也是心怀天下的。”
阴识似乎有所动:“贤弟如何打算?”
罗敷把刘縯准备起兵之事并之前的分析告诉了阴识。又道:“如今王莽败绩已露,南有绿林,北有赤眉,大有争天下之势。但人心所向却是一个‘刘’字”
阴识点头:“人心思汉已是大势所趋。”
罗敷:“我敢跟大哥说这些是因为相信大哥仍有一份赤子之心。”
阴识道:“贤弟,此时不是我一人可以决定的。需与我族中之人商议后再回复你。贤弟放心,我自不辜负你的信任,定然不会让外人知晓你我今日的谈话。”
罗敷含笑点头,虽然阴识没有立时答应,但她相信即使他征求族人的意见结果还是一样。王莽建新以来从未得人心,况且大势已去,如今群雄四起,他们也想寻求新的政治理论庇护。刘縯起事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定然会出一份力。而且罗敷相信阴家乃名门之后,定然有高瞻远瞩之人。
阴识抿嘴而含笑,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欣赏。眼前的罗敷只有十六岁,但谁敢把她当作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罗敷带着一份成竹在胸回到邓府。果然,不到两日便接到阴识的答复,他表示阴家愿为起义军解囊。
这是第一个胜利,自此后罗敷干脆与刘縯一起出入南阳豪强世家,晓以利害,希望他们为起义军解囊。罗敷知道,可以筹集到越来越多的钱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固然有关系,但最重要的是那些人也不是傻瓜,对政治界面说不定看得比自己还要清楚。况且出些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就像赌博押了个注,不管这个注能不能赢,他们的损失都不大。但一旦能赢,他们就成了开国功臣,扶摇直上了。
为免刘秀提前发现端倪,她干脆搬去了南阳,和刘縯、伯姬一起住。
一日罗敷嘱咐刘縯道:“大哥让他们解囊也要先了解他们的为人,免得有人阳奉阴违将此事告知了朝廷,到时前功尽弃是小,我们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刘縯爽朗大笑:“贤弟放心,南阳郡最有钱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最有势力的人就是你大哥。我不会夸海口,只要我振臂一呼,可以将整个南阳郡踏平,你觉得谁敢告我的状?”
罗敷一想也是,刘縯宾客三千,在南阳也算是小霸王一个。但本着以防万一的想法,她还是开始为刘氏打算起了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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