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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完结
(一)
下官姓严,不,不是喜笑颜开的“颜”,是一脸严肃的“严”。
我是个正经人,特别正经,不爱开玩笑,当我说“啊哈哈,大人你真会开玩笑”的时候,其实是在变相招呼他祖宗。像我这种有身份的人,骂人也是体面的。
什么,贪官?
呵呵。
我独自背负骂名,实则为朝廷操碎了心。
战乱初定,军费巨耗,缺口怎么填?收税?江南遭劫,百废待兴,哪里来的税收?朝廷别说军饷,连官禄都发不出来。再加上东海倭寇抢掠猖獗,平匪的钱又从哪里来?
皇帝也没有办法呀。真是一毛钱能憋死唐宗宋祖,没有钱就会兵变,大明药丸。
于是皇帝在贤相集团外又设立了一批聚敛之臣,四处“开源”。
我就是其中一员,目标是为朝廷敛财,每个月还有KPI指标。
哪有什么千秋万代,只是有人在替陛下负重前行。
前朝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安史之乱后军费暴增,民间经济被严重破坏,皇帝收不上税,于是让太监以“宫市”之名到民间白嫖,《卖炭翁》里说一千多斤炭以“半匹红绡一丈绫”的价格就白嫖到了。
我只打了半折,就称贪官?
呵呵。
请叫我:良心严大人。
(二)
应天知府是个非常神秘的人。
没有人了解他的背景,甚至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仿佛是凭空而降的天外来客。
他把自己的工作称为“补天”。
哈,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后来他跟我解释:“苏杭是人间天堂,补全百景即是补天。”
话是不错,但我总觉得他笑吟吟的俊脸下,有着某种超越这个时代的气魄。
但随后发生的几件事,打脸啪啪啪。
知府兴办学堂,还亲赠狗剩一本乡试真题,却是二十年的,教改都革新五次了。
知府和卖轿子的曾老板相谈甚欢,一个月后曾老板竟收到了知府亲自颁发的锦旗:「反腐先锋」。
知府新增一大批马车,硬是把原先十文钱一位的价格拉低到一文钱,还规定所有车夫得先通过官府统一考试,城内车夫多有怨言。
这不是乱来吗?教育滞后延误下一代、胡乱表彰透支政府信用、粗暴︱干预市场引发民愤……我之前还以为他有什么经才伟略,看来是想多了。
他单纯只是长得帅而已。
应天府药丸。
(三)
作为朝廷特使,我的工作就是每天跑码头,和各地知府做大宗买卖:把A知府的柳苗半价吃进,再以两倍的价格卖给B知府,同时把B知府的琴楼半价吃进,再以两倍的价格卖给C知府……
不,这不叫空手套白狼,这叫市场营销。
应天知府是我见过的头最铁的抠门鬼,没有之一。
讲道理,不换就不换,大不了我去别的州府便是,但应天知府竟然想逆向白嫖。
只见他塞给我一面告示牌,笑吟吟地问我要一座带花园的凉亭。
太过分了,简直了!
我把脸拉得很长很长,冷笑道:“啊哈哈,大人你真会开玩笑。”
他了然:“严大人是嫌少了。”继续塞给我第二、第三面告示牌……
我气得面色发青,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大手一挥呼啦啦给了我二十五面告示牌。
畜生!
我也是有脾气的!
正当我打算举起告示牌把他那张帅脸砸个稀巴烂的时候,我瞥见了上面的内容:
「喜报——应天府解元697分再创辉煌,本次乡试中举率高达67%,位居全国第一!」
「头条——十位县级贪官落马,反腐败斗争取得压倒性胜利!」
「感谢信——百姓联名感谢州府‘出租马车惠民工程’,价格便宜,招手即停,安全便捷。」
“这是什么?”我指着上面的新闻,呆呆地问,全然忘记了生气。
“告示牌呀。”
“不是,你给狗剩的是二十年前的真题集,为什么中举率反而那么高?”
“教改不管多么花里胡哨,知识的本质是一样的,万变不离其宗。而且那些归隐的大才子们都被我的招贤令请到应天府,分房分田分佣人,他们在工作之余还被聘为客座夫子。”
“怪不得那天我看见唐伯虎从书院出来,还有好几个孩子追着他请教诗歌的格律问题。”
“上次买轿子,曾老板告诉我有一款有茅房又能开宴会还得32个人抬的综合型大轿,官府的人集体买了十座。我顺着这份名单,发现了官员们的腐败问题。”
“啊,怪不得叫「反腐先锋」。”
“私人单干的马车因为维修成本和人力成本,导致车费高还容易发生车祸。现在州府大批增加马车数量,统一培训车夫,免费提供保养服务,车费就自然降下来了。”
“可是政府贴那么多钱进去,不是赔本吗?”
“当普通人也可以随时坐马车的时候,经济会发展得更快,税收也会增加,府库也会充盈。”
常年一脸严肃的我,此刻却发自真心地笑了笑,比了个手势:“告示牌我收下了,成交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真的会答应,笑吟吟的脸认真起来:“你和他们不一样。”
(四)
西域商人沙爹利操着一股烤羊肉串的口音问我:“大人,你的KPI怎么办?”
“眼下朝廷最缺的是什么?”
“钱?”
“是人才。有人才就会有钱,GDP翻倍了,还要什么KPI!”
(五)
我好奇地问:“大人为什么种那么多桃花?”
知府笑吟吟地回答:“女孩子才种樟树,真男人只种桃花。”
行吧,你开心就好。
一旁的唐伯虎疯狂点赞,为桃花死命刷数据。他把知府赐给他的别墅题名为“桃花坞”,还创作了“桃花诗”,酿了“桃花酒”,府上的女眷们化了“桃花妆”,他监工的造纸厂还新推出了一种叫“桃花笺”的高级信纸,情书专供,特别畅销。
唐伯虎的桃花多次上了告示牌的热搜。
我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才子:“你的傲︱气呢?江南︱四大才子︱的风︱骨呢”舔狗︱崩︱人设啊!
他反问:“天下谁的权力最大?”
我想说是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宁王。”
“唐某在宁王面前都不曾低头,又怎么会拍知府马屁?”
“那些桃花文创周边不是为了投其所好?”
“是拉动经济的品牌营销策略。”
“……”
人才啊。
我想了想,向知府提议:还可以举办桃花节,吸引邻县的百姓过来,扩大影响,刺激消费。
知府欣然采纳,规定每年举办一次“桃花文化节”,青年男女们争相将姻缘红签挂到桃枝上,许愿、踏青、游船、约会、消费,比过年还热闹。
应天府的税收又增加了。
(六)
城东头的养猪户张韦和城西头的官爷家的千金相爱了。跨越阶级的爱情不被世俗所容,于是私奔。
知府不愿追捕他们,就对外宣称张韦暴毙,还授意师爷写了如下墓志铭:「张韦上山砍柴遇到山贼,被劫财劫色最后残忍杀害。」
我扶额:“你当百姓是傻瓜?会有人信?”
百姓同情张韦的遭遇,自发众筹一千文给他盖了个坟墓。
我:???
(七)
知府为了搞文化建设,申报了一个国家级课题《用“英雄文化”构建应天府精神基座的多元策略研究》。
城内很多百姓率先搞起了cosplay。
崇拜李白的在裁缝铺定制了一个唐代幞头,自称杜甫后人的用闲钱盖了个草堂,连织布坊的大妈们都互称黄道婆。
人人效仿英雄,争创行业楷模。
还别说,应天府的劳动生产率好像又提高了。
(八)
唐伯虎的桃花酒还真不错,比客栈的“三白酒”好喝多了。
知府在花园凉亭中请我喝新酿的桃花酒,恰逢“李白”也在,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都醉了。
“李白”呈大字型瘫倒,口中喃喃道:“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又一杯。我欲醉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我打了个酒嗝:“说人话。”
“今天玩的很开心,你们可以滚了,明天再约。”
可以,这很李白。
师爷把“李白”背回了家,我和知府继续喝酒。
我说:“应天府的百姓很善良。”
知府问:“怎么说?”
“大家同情私奔的人,体谅大人不愿追究的苦心,即使这么扯淡的理由,也愿意配和你的表演。”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改变了我对敛财之臣的看法。原先我以为你们都和曹公公一样只是搜刮钱财,但你在乎更深远的东西。”
“你也改变了我对知府的看法。”
“你有宰相之才。”
“你有补天之能。”
我们哈哈大笑,醉得胡言乱语,互相枕躺。
在系满许愿红签的桃花树下,牡丹亭边,我和他共眠。
(九)
知府大人迷上了绣花。
好吧,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应该再感到惊奇。
可是知府大人迷上了绣花。
而且绣得很难看。
他笑吟吟地对我说:“女孩子才砍柴,真男人只绣花。”
行吧,你开心就好。
他拿出一面蓝色的旗,上面绣着一张大脸,丑到认不出是谁。
他邀功似的问:“像不像?”
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丑拒!”
“不丑,不丑,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
“你绣的丑。”
“阿琳绣的。”
“编,你继续编。”这绣功简直是你的独家防伪标识!
他双手一摊,向我描绘美好蓝图:“我要做几十面这样的旗,插满整个应天府。”
我看应天府药丸。
他大方地将手里的旗送我。
我表示不用了谢谢。
“嘴上说着丑,可是你的眼角明明在笑呢。”
我哪有!
“既然严大人这么喜欢,这面旗就定名为‘喜笑严开’旗吧。”
(十)
知府因为政绩斐然,兼任苏州知府,协理整个江南事务。
这和我坚持不懈地向朝廷表扬他的一封封奏章分不开。毕竟每天换那么多块告示牌回来,他的新闻我简直了如指掌。
苏州虽然饭量大,但工商业发达,盛产蚕丝,应天府的百姓渐渐穿上了丝绸。
知府变得更忙了,但再忙也会抽时间见我,有时是在调度一船船运往苏州的粮草蔬饭间隙带我看河边的云霞;有时是在流光溢彩的八仙灯下带我逛夜市;有时仅仅是生意往来,他总会不断加码直到我笑着说:“大人果然爽快,成交了。”
(十一)
应天府里有两个外国人。
一个来自罗马的利玛窦,他只会说一句汉语:“没有意外就不叫人生。”为了追寻马可波罗笔下的东方,他不远万里来到了大明江南。当他在婚礼上说这句话时,大家纷纷请他喝酒;当他在葬礼上说这句话时,却被愤怒的家属追着打了两条街。
另一个是来自扶桑的大和抚子,她不能说话,却有一双含愁的美目。她追随郑和来到这里,在海边开了一家旅店,门口有一盏小小的灯笼,灯火长明,昼夜不熄,大部分时间她总是在等待,久而久之,人们便说大和抚子是一盏归家的灯,为出海的游子照亮了回家的路。
(十二)
我每天要跑很多码头,每个州府只能停留一个时辰。
早上应天知府同我做生意,货没带齐,回去拿了。我等啊等,等到中午,他一脸抱歉地跑来解释说跨县通缉的贼被抓住了,刚才在处理,话还没说完又被师爷叫走了。我等啊等,等到晚上,他回来说:“这么晚了,吃个饭再走吧。”吃到一半,他又被师爷叫走了。我等啊等,等到深夜,他终于忙完,说:“这么晚了,留下来过夜吧。”
这其实也没什么,直到我被留了一个月。
呵呵。
“竟敢如此套路朝廷命官,该当何罪!”我对着大海咆哮。
空无一人的海边只有海浪的回声。
大和抚子从旅店小步走出来,和善地对我笑笑,打开灯笼换了截蜡烛,转身又进去了。
“我是个正经人!”我继续咆哮,“我不要面子的啊!”
利玛窦吃着西瓜路过,用蹩脚的汉语安慰我:“妹有一歪就不叫银声。”
一歪你妹!
(十三)
应天府和苏州府都建了书局,还是连锁店。唐伯虎每天都从外地采购大量话本回来,听说销量挺好。
知府在桃花树下看书,听到我过来,头也没抬地说:“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
我楞在那里,呆呆看着他。
他用手拂去书页上的落花:“唐伯虎带回来的书,我觉得挺好,念给你听听。”
“哦……那他们实现梦想没?”
“没有。一个死了,留另外一个孤独地活在世上。”
(十四)
应天府的荒地都被开垦出来,繁华绵延到苏州。
百姓富裕得每天向金鱼池里扔铜板,衙役一天要打捞三次清淤。医馆免费,学堂免费,苏州园林凭本地户籍免费。
我曾在路上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乞丐,正当我惊讶应天府怎么还有乞丐时,那个自称土行孙的叫花子竟然对我说:“你居然发现了本大爷?没办法,我就把我的宝藏送你一份吧。”
“???”
“要五千文还是两块金锭?”
“!!!”
后来我才知道,像他这样的不止应天有,苏州也有,大家管这种流浪汉叫“有钱人的行为艺术”。
再富裕的地方,也会有小偷。比如说昨天应天捉到个贼,衙役一看,居然是隔壁小强!审了一个晚上,竟只偷了一个早餐摊。
金银财宝不香吗?为什么要偷一个早餐摊?
他怎么不偷二十个告示牌?
不,我没有暗示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早餐摊是春花的,小强为了引起春花的注意,便藏了她的早餐摊。
谈恋爱就谈恋爱,非得秀给全县的单身狗看?谁还没谈过个把恋爱怎么的?
不,我没有暗示什么。
(十五)
唐伯虎进了一批新话本,屁颠屁颠地跑来找我。
“你猜这次买到了什么同人本?”
我闭着眼也能猜到:“又是汪直×郑和?”
“非也,非也,你看——”他笑得贱兮兮的。
在接过画本的那一刻,我的三观被震碎了。
(十六)
我羞愤交加地冲进应天府,把知府的桌子拍得震天响:“这就是你管辖下的好风气!”
知府有点懵,无辜地看着我:“还请严大人明示。”
“你……!”我红着脸努力找能说得出口的词语:“你、你……我……”当我发现实在找不出能说的字眼时,只能气急败坏得拍案而起:“文一隅!捉起来,快把她捉起来!”
“不知此人所犯何罪?”
“她画‘喜笑严开’旗,拿旗子……拿旗子……”太羞耻了!简直败德辱行!恶贯满盈!
知府大人笑吟吟地绕到我身后,将唇从后面凑近我的耳垂边,沙哑地低语:“……严大人,不笑一个吗?”
!!!
(十七)
我真傻,真的。
唐伯虎既然能贱兮兮地给我看,自然也会贱兮兮地给他看。
(十八)
“我们试试?”
“滚!”
(十九)
我是个正经人。
每次在应天府巍峨的城楼前看到“喜笑严开”旗,我都在心中默念一百遍。
(二十)
又一年“桃花文化节”,知府约我踏青爬山。
在山顶的松树下,他焦躁地踱了一阵,望着山下繁华的江南,艰难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要升官了吗?去哪里?”
“远方。再也见不到你的远方。”
我干笑了两声,可是他并没有跟着笑,他是认真的。
我急道:“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就算你做了京官,我每年也有两次进京汇报工作的机会……”
他摇摇头:“江南百景已经建成,我总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山上的风好大,刮得衣袂猎猎,深埋在我心里的不安感顿时炸开:像他这么美好的人,或许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只是短暂地来人间一趟,终究会回到天上。
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怕一松手他就真的乘风归去:“小偷你不管了吗?商业街那些店铺不打理了吗?你不是最喜欢苏州的渔具店吗?九所渔具店也不管了吗?”
他沉默而悲伤地看着我,半晌才道:“人生就像一场游戏,有人扮演李白,有人扮演杜甫,我则扮演知府……入戏再深,也有结束的一天。”
我不要听这些。
你打算就这样撒手吗?在繁华的江南百景图里,留我一个人孤独地……活着?我想起了大和抚子的灯笼。
我干巴巴地说:“我……我还有个玲珑棋局,你也不要了吗?”
我,你也不要了吗?
他突然一把抱紧我,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把湿湿的脸埋进我的颈窝里,肩膀抖得厉害。
“严大人,”他用一种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你别忘了我。”
(二十一)
我记性不好,除非天天看见,否则就想不起来。
(二十二)
宝塔建成了。
知府人间蒸发。
没有人了解他的背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
我站在空荡荡的知府宅邸里,窗外有一株他亲手栽的桃花,风一吹,枝头的红签翻了个身。
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我的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
(二十三)
日子还是这样一天天地过。
应天府上任了新的老爷。新知府重整市容,种了很多樟树,城头换上了文徵明重新设计的旗幡,百姓看到都说好,有江南格调。
新知府看中了我的荷花池塘,可是他怎么也凑不够交易的物品。
“不不不,你这样是不行的。”我不耐烦地说。一个时辰快到了,我还得赶下一站。
他急得满头大汗,命人在府库里翻箱倒柜,却只找出来一堆废弃的破烂。
我冷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严大人,要不……你把应天府的桃花都拔走吧!”新知府实在没办法了。
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刚想讥讽两句,却瞥见破烂里有两面布满灰尘、奇丑无比的旗幡。
“哎呀呀,严大人你笑了呢!”新知府喜道:“严大人这是看到什么好东西了?尽管拿走!”
(二十四)
应天府流传出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每天晚上,说书先生准时在城里开讲:“阿琳第一次见到严大人,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她立即被严大人的俊朗外表所吸引。她败光了家里的琴楼和书院,也没能博得严大人的芳心。家道中落的阿琳只能亲手绣出一面面的旗子,聊表爱意。严大人对这些‘喜笑严开’旗有着异于常人的偏爱,没有什么珍宝是一个‘喜笑严开’旗换不了的,如果有,就两个。”
有人问:“那严大人到底喜不喜欢阿琳?”
“当然喜欢咯,这么丑的旗子,如果不是真爱,白送都不要。”
“那为什么阿琳败光了家当也没能得到严大人?”
“这……”
“这个故事自相矛盾呀。”
……
人们还在争论不休。一旁桃花树下的唐伯虎站起来拍拍衣服,长叹一声,摇着扇子离开。
(二十五)
宁王反了。
老皇帝没能熬到第二年平乱,早早驾鹤西归。
来年春天,新帝继位。
头一道圣旨就是把应天府的一众人才升调去京城。
我也接到了圣旨。奇怪,最近两年KPI都不太好看,怎么反而还给我升官?
利玛窦吃着西瓜路过,用蹩脚的汉语恭喜我:“妹有一歪就不叫银声。”
我:……
(二十六)
进了皇宫,我看到包拯他们都在。
他们也奇怪:“怎么陛下好像很了解我们一样,每个职务都正好是各自所擅长的:汪直去兵部,文徵明去工部,沈周去户部……”
“是呀,而且陛下还钦点严大人入阁。”
“这宫内还种着大片桃林,和应天府一样都挂着红签……”
“哎,严大人,你这是去哪里?”
“严大人别跑呀,我们还要排队等……”
“严大人——!”
我沿着长长的宫道狂奔,耳边呼呼作响,不知道是跑步时的风声,还是沸腾的血液在我的头脑里鼓荡,我看不清路,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但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得无法晕倒。厚重的朝服严重妨碍了我的奔跑速度,头上的乌纱帽早已歪斜,最终我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闯进乾清宫。
太监和宫女掩嘴窃笑,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拦我。
我在紧闭的房门前弯下腰大口喘气,在猝死的边缘疯狂挣扎。
眼前一根根红色的宫柱,浮动成一盏盏红色的灯笼,仿佛海上漂泊了太久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
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房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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