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江湖

　　第六十四章
　　西门老爷进来后，看到眼前的一幕，差点两眼发黑晕过去。
　　今天他所承受的打击，是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巨大打击，差点让他心脏超出负荷。当年西门夫人去逝时，他差点一蹶不振，好在后来终于挺过来，以为那就是生命中最巨大的打击，却不料人生多波折，一浪还比一浪高。对于他来说，儿女是他的心头肉，特别是女儿，因为长得像西门夫人，他几乎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珍惜，不想到头来，却是溺爱害了她。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他是男人，没法像妇人受到打击般痛快的哭出来，却感觉心中在滴血。
　　他开始第一次反思，他为了儿女不续弦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家中有女人主持，是不是女儿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不过他现在如何悔不当初也已经没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决不能因此毁了女儿的名声。
　　他和西门少爷兵分两头的想办法和调查，他因为心急想知道西门少爷调查得怎么样，所以特意来寻他，却不想看到眼前一幕。
　　他听到过不少关于儿子与黑炭暧昧不清的风言风语，他起先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经女儿的提醒，他才开始逐渐正视起来。虽说如此，他仍然不肯相信儿子的眼光会如此之差。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先前还自满自得的人生究竟错的有多离谱。溺爱女儿，忽视儿子的下场，他现在是深有体会。
　　看到西门老爷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形，西门少爷慌张的站起身，赶紧上前去扶。
　　西门老爷一把推开他，脸上盛满怒意而显得通红，他本想多骂几句西门少爷，但张张嘴后，最终却没再说出什么，只是喃喃骂了几句“逆子”便离开了。
　　西门少爷呆怔在原地，他本来已经深呼吸做好承受怒火袭击的准备，却不想西门老爷就这样离开，倒让他一时无法反应过来。看到原本雷霆震怒的西门老爷就这样突然熄火，他不由来感到有些心酸，明白父亲这是对他感到失望透顶了。
　　孤独求乐此刻也默不出声的站起身，她希望能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西门老爷离开的时候，她以为西门少爷会跟着一起走出去，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现在西门少爷陷入沉思，整个房间陷进一片安静的假象中，她就这样站着，不知进退，尴尬无法。
　　“对不起。”良久，西门少爷突然主动开腔，“刚才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孤独求乐吃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她没想到西门少爷竟然会说“对不起”三个字，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形下。如果能换个情形，她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损他一翻。但现在西门少爷的心情很糟糕，所以她也不敢拿乔，点了点头表示原谅他。
　　“孤独求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比较特别吗？”
　　西门少爷坐了下来，摸了摸喉咙哼了声。孤独求乐赶紧走上前，桌上的茶壶里装的是不久前沏好的茶，不过已经微凉了。如果换作平时，西门少爷肯定是不会喝，一定会让她重新去弄。不过现在他貌似要继续训话，出去沏茶一来一回要花费一些时间，估计他也不愿意等吧。孤独求乐倒了杯茶水递过去，西门少爷喝了一口，果然还是不满意，狠狠瞪了孤独求乐一眼，却也没有让她出去重新沏茶。
　　西门少爷继续道：“我一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因为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那个时候的你黑得吓人，我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都被你吓到。”
　　孤独求乐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禁觉得好笑，那时候的西门少爷欺行霸市的行为算是抵达了顶点，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刚来到桃源镇，不知天高地厚，一时头脑发热就跑去救美。如果换成是现在，除非被调戏的那个人是自己比较在意的人，如果只是陌生人，即使她有那个同情心估计也不没有那个胆敢上前去制止恶霸行为，她算是倒活回去了，胆子越变越小。
　　西门少爷也忆起自己当时的行为，竟然玩起强抢民女的戏码。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搞笑。
　　他自小生活在桃源镇，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女人主动送上门的一大堆，哪里需要用得着去强抢？
　　当时不过是觉得无聊，闹着好玩，却没想到还真碰上一个有趣的女人。
　　女人？
　　想到这，西门少爷不禁开始上下仔细打量孤独求乐。
　　孤独求乐被他打量的眼光弄得全身发毛，不由后退好几步。
　　西门少爷回过神，眼神不善的给她个警告，心里却一阵郁闷，黑炭实在是太黑了，以致于根本看不出女人应有的曲线美。
　　算了，就当她是养在身边的一个宠物，又不是真要她当他的女人，身材什么的就忽略不计吧。
　　西门少爷自认为想通了，郁闷的心情也舒坦了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你吓跑吗？”西门少爷问。
　　孤独求乐点头，“知道，因为我长得黑，而你以前被全身黑的人吓倒过。”
　　西门少爷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以前被人吓过？”
　　孤独求乐朝他翻了翻白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嘛，按照推理，如果不是有以前被人吓过的阴影，怎么会这么怕全身黑的人，正常人就算被吓到也不会像你这么夸张啦。”孤独求乐心底暗自鄙视西门少爷的胆小行径，要知道当时街上那么多人，就他一个被吓跑了，搞得她还挺没面子的，她当时真有黑得那么可怕吗？那现在呢？干嘛又不怕了？难道他看透了自己黑色肌肤下的本质？对她……嘿嘿！
　　想到这，孤独求乐不由来的脸有些发热。
　　西门少爷却伸出两根手指朝她的眼睛比了比，“你眼睛刚才在干嘛？胆子又肥了是吧？”
　　孤独求乐幻想破灭，“好吧，我戴罪立功，从实招来，请求从宽处理。其实是赵管家提起过你的童年阴影……”
　　孤独求乐毫不犹豫的把赵管家给出卖掉，谁叫赵管家有个喜欢讲故事却故意吊人家胃口的恶趣味，所讲的故事，通通都是开了个头，就不见下文。
　　“哼，就知道是那个老家伙嘴不严。”西门少爷有些恼怒，“老家伙是不是觉得日子太闲了，不打算干啦？才敢把本少爷的私事乱说出去。”
　　“是喔，他估计就是太闲了，每次都说要讲故事，然后开个头，就再也没有啦。老是这样吊人胃口，无聊透了。我不想听，他也一定要拉着讲给我听。”孤独求乐一提起赵管家，也是满腹的抱怨。
　　西门少爷瞟了她一眼，“他这样做很好，真不愧为我西门府的管家，年纪虽大点，却总算还没有老糊涂，还知道忠心本少爷。”
　　见孤独求乐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西门少爷好心解释：“他故意这样就是为了捉弄你，他知道本少爷不待见你，所以你也就别想好过。”
　　孤独求乐汗颜，怪不得赵管家每次见到她都是笑咪咪的，她却感觉有些不自在，背后有些发麻，原来是笑里藏刀啊！

　　第六十五章
　　话说西门家族在几百年前是个大族，历代经商积累了大量财富，家族中也出过好几个读书人。只可惜好景不长，因子嗣不旺盛，家族也就慢慢衰落。到了西门老爷这一辈，正支嫡系的就只剩下西门老爷一人。旁支的叔父也仅有一子，并且还是个庶子。这位庶出的堂兄西门楚因不善于经营生意而穷困潦倒，最终厚着脸皮拖家带口来投奔西门老爷。西门老爷宽容的接纳了他们，西门府建筑面积很大，主人却只有三个，其余全是下人。他们的到来，正好为府中增添了热闹和人气，因此西门老爷对他们特别关心和照顾。
　　西门楚不像西门老爷那样专情，虽然原配已故去，他也没再娶继室，却另纳有六房年轻貌美的小妾，这也是他除了经营生意不善外，另一个加速贫困的原因。
　　这些小妾虽大多是贫穷人家出身，在跟着西门楚尝试过一段时间的荣华后，现在一朝打回原形，个个心中都憋着股气。现在好不容易又翻身，看到西门家富丽堂皇的府邸，见识到府中处处彰显的华贵，再见到身旁没有女人的西门老爷，这些小妾们被激起心中的欲念，全部都蠢蠢欲动。而西门楚也因心中的某些想法，对此视而不见。
　　于是乎，小妾们越来越大胆，每天都打扮得妖娆无比，经常出没在西门老爷回主院的路上，同时借故拼命讨好府中二位小主人。
　　其中有一个叫莲儿的小妾，曾经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因为爬主人床而被主家夫人赶了出来。后来遇到西门楚，使了些手段便成为他的小妾。她在复杂的环境中长大，自认为非常了解宅斗手段，头脑也比他人灵活。在看到众小妾都争相讨好二位小主人的时候，她却另有一番心思。认为西门老爷不假女色，虽是痴情，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已经有继承人的关系。如果没有了继承人，就算他对已逝的原配再痴情，也必须为家族香火着想。这样一来，她就有机会勾引他。
　　莲儿本就是心大胆大的人，事情一经分析后，看到西门老爷对那些向他暗送秋波的女人不假颜色，她就越发为自己的想法叫绝。于是开始偷偷关注西门少爷和他身边的仆人，最终琢磨出一条毒计。
　　这天，西门少爷跟人打赌来到西门府中一处偏僻的院子。这个院子以前住的是西门老太爷的一位姨娘，这位姨娘生性冷清，平日只在院子里摆弄花草。自她去逝后，这个院子就空出来，因西门府人口日渐稀少，不少类似的偏僻院子都被封闭起来，也省得打理。封闭的院子里，荒草渐长，落叶凌乱，处处显示出败落的景象，一靠近还能闻到种陈旧的味道。
　　西门少爷身边跟着八个小厮，这些小厮最大的比西门少爷大几岁，小的跟西门少爷同年，都是西门老爷特意找来陪西门少爷的玩伴。其中有几个头脑灵活的小厮，特别对西门少爷的脾气。提起这次打赌的就是其中一个叫小豆子的小厮，打赌的内容就是在这座偏僻的院子里呆一整晚。
　　西门老爷平时除了在外忙生意，呆在府里的时候，经常会把一双儿女叫到跟前亲自盯着，尽量弥补儿女缺少的母爱。但就算如此，每个月也总有些日子要呆在外面回不来。这个时候，府中就是二位小主人的天下，西门喜是个女孩还好一些，西门少爷就不同了，仿佛要来个彻底大翻身，平时西门老爷不喜和不准他做的事，现在他都要做。
　　这不，刚斗完蛐蛐后，又来个比胆大。
　　“就是这个破院子？”西门少爷稚嫩的脸上，眉毛一挑一挑的，故意摆出一副老成的不屑的样子。
　　“少爷，听说这个院子以前住的老姨娘有些邪门，咱们还是另选一处吧。”一个叫小平子的小厮劝道。他是个比较老实和胆小的人，平时也比较木讷，因此不怎么得西门少爷喜欢。
　　他刚说完，小豆子就嘲讽道：“真不愧为胆小鬼，你的胆估摸着也就跟绿豆差不多大小吧，谁不知道比胆大就要专门找这种地方来玩才刺激，胆小鬼不敢玩就闪一边去，不要妨碍少爷的英勇。”
　　西门少爷点了点头，“不错，这种地方算什么，不就破点旧点，有什么了不起，本少爷就在这里呆一晚，明天照样生龙活虎的。你们等下全部回去，明早记得把手里的蛐蛐全部带过来。”
　　“少爷，这怎么行呢？”年长些的小厮有些着急，“只有你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是老爷回来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我们的。”
　　西门少爷抬手“啪”的打了一下这位小厮，怒骂道：“你胡扯些什么？这里虽有些偏僻，但也是西门府，我在自己家里能发生什么？你再胡说，我叫人撕烂你的嘴。”
　　西门少爷很生气，但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毛，可是……
　　小豆子见状，故作关心的道：“少爷，要不就还是换个地方吧，那个蛐蛐，我明天也一定会带过来的。”
　　“换什么换，谁要你们可怜了。”西门少爷哼了哼，“本少爷可是从来不强拿别人的东西，我们现在是打赌，我一定要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是是是，少爷英明！”小豆子暗中也松口气，总算是完成别人托付的任务了。莲儿姑娘可是给了好大一锭银子，让他鼓动西门少爷来此地。当然作为少爷的小厮，他也肯定不会做出真正伤害西门少爷的事情。不然，他也逃不脱罪责。
　　莲儿姑娘给他的说词，是想小小的吓唬下西门少爷，然后再出来“英雄救美”，让西门少爷对她有好感，然后再慢慢借西门少爷来接近西门老爷。
　　小豆子是家生子，老子老娘全都在府里做事，那些小妾想攀龙附凤的事情，他老早就从他娘嘴里听到耳朵起茧了。当莲儿姑娘主动找到他，暗示的说下她的心思，他很快就答应了。又不是很难的事情，又有银子可拿，何乐而不为？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事情，最终会断送了他的一生。
　　西门少爷要在这里过夜，小厮们便赶紧将其中一间朝向最好的房子打扫出来，虽然打扫得干净，但因太匆忙，也没有准备薰香之类的，房子又太久没住人，一股子的霉味挥之不散。西门少爷虽然嫌弃，但也没有办法，再加上天色已黑，他便赶紧让小厮们离开。
　　是夜，西门少爷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嗑睡，因床上的木板散发出的霉味更重，所以便一直坐在椅子上，打算将就着混一晚。
　　夜深人静，睡意正浓的西门少爷却突然身上一寒，打了个颤惊醒过来。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从窗前掠过，还带出一阵嗦嗦的声音，西门少爷被吓了一跳。尽管如此，但当时的西门少爷确认是个胆子挺大的人，他一边自我安慰，想着这里是他的家，生活这么多年，从没有听过闹鬼的。另一边强作镇定的快速打开门跑了出去。房子外除了杂草和树影，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西门少爷松一口气，转头准备回房间，一张黑乎乎的张着血盆大口的脸凭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西门少爷吓得大声尖叫起来，然后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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