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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湘帘半卷
昆仑地处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地方一万里,去岸十三万里。又有弱水周回绕匝。山东南接积石圃,西北接北户之室,东北临大活之井,西南至承渊之谷。山高平地三万六千里,上有三角山,方广成里,形似偃盆,下狭上广,故名曰昆仑山。昆仑派与飞凰宫都坐落于此山之中。
“过了这片树林就是宫主居所了。”璎珞回身对楼紫二人说道,“二位自行前去便是。”看着楼澈手扶剑柄的模样璎珞又笑了笑,“楼公子不用担心,二位是宫主的客人,我们幽妍四使的考验也就免了,二位请。”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看着璎珞走远,楼澈看了看紫丞:“如何弹琴的?”
“既来之则安之。”紫丞弯了弯嘴角,“都到了飞凰宫,哪有不见宫主的道理。”
两人一路上行,路边的树木渐渐茂密起来,山中九月本已该是快要入冬,可此地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气息。两人步行了小半个时辰,竟还能见到零星的花朵点缀于草丛之中。
“依你看,是地底温脉?”楼澈打量着四周的树木。
紫丞点头赞同:“楼兄觉得是个什么阵法?”
在林中转了这小半个时辰从路径来看,自是阵法无疑,两人之前虽未谈起,但此时紫丞提出,楼澈也丝毫不觉惊讶。
“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这几句歌诀听来全无头绪,不想楼澈念了前几句,紫丞接着念到:“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果然如此呢。”
“其实我觉得这个地方挺漂亮的,多转转也没什么。”楼澈回头对紫丞笑道,“又不是我们找她,要着急也不是我们。”
紫丞知道楼澈与自己一样觉得此阵并无凶险,似乎更多带有点考验的意思,看了看前方:“前面似有水声,不如我们顺着溪水而上。”
两人沿着溪水又走了近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地,此处竹荫森森,景色比起方才更显清幽。溪水旁有一个用竹搭起的凉亭,设计十分精雅巧妙,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亭中石桌边坐着一个女子。
“这个莫非就是飞凰宫主?”楼澈看了这模样压低了声音问紫丞。
紫丞摇摇头,走上前去还未曾开口,那女子已经抬起了头:“怀音公子果然来了,在下奉宫主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楼澈暗叫惭愧,跟着紫丞走到了亭中。
走近之后才发现那女子面前的石桌上刻着一张棋盘,她面前的石盒中是白子,对面空座之前放着一盒黑子。虽无人对弈,但棋盘之上竟已经放了有七八十子。楼澈仔细看了看棋盘,不禁“咦”了一声。
那女子看了楼澈一眼,接着说道:“久闻怀音公子琴剑双绝,今日却是要讨教一下阁下的棋艺。这一局珍珑乃是宫主所布,还劳烦怀音公子解开。”
紫丞于棋奕一道绝谈不上精通。须知棋道一物,关键在于顿悟。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文学造诣高如苏东坡,对着棋奕也只能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而珍珑更是围棋中的难题,胜在构思奇巧,一般都是一方故意摆出为难对方,并不是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因此或生或劫,往往极难推算。此刻见对方摆出珍珑,紫丞一时间竟是琢磨不透究竟是何用意。
可此时见此阵势,也只能在那女子对面坐下,拈着手中一枚黑子仔细审视着棋盘。珍珑棋局一般也就四五十子,下到七八十子的珍珑已是极为难解,正在犹豫时却听见楼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去位四五路。”
紫丞闻言微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女子,见她面色无异,心知楼澈用上了传音入秘的功夫。这等功夫需要以深厚内力为底,将声音束成一线送入对方耳中,旁人就是站在身旁也听不见。可无论如何话总是要说,好在此时楼澈坐在亭边围栏之上,那女子专注棋局,竟是对他未曾留意。
紫丞心神稍定后又仔细看了看棋盘,楼澈所指的那一步看似无理,却留下了之后变招的可能性,于是抬手将手中黑子放在了去位四五路上。
那女子点点头,跟着走了一步,紫丞思考了一会又听见楼澈说:“去位七九路,然后她就要放去位八八路了。”
紫丞依言放下棋子,那女子果然如楼澈所言将第二枚白子放在了八八路上。紫丞见状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楼澈,楼澈右手撑在膝盖上,似乎正欣赏着对面风景,见他抬眼于是对他眨了下右眼,嘴唇微动:“平位二七路,放心吧弹琴的,这难不倒我。”
既然知道楼澈对此局胸有成竹,紫丞也乐得听着他的意思落子,待到十来步后,棋局逐渐明朗,凭紫丞一己之力也已经可以解开此局。
再放了十余子,一局珍珑已是尽解。那女子站起身指着亭外的一条小径说道:“顺着这条路走出竹林便是宫主住所了,二位请吧。”
转过一个弯后楼澈停住了脚步,紫丞也跟着停了下来,楼澈冲他点点头:“弹琴的,飞凰宫主和你爹的关系只怕比我们想得更不简单,待会见到了小心行事。”
“哦?”紫丞挑了挑眉毛,“此话怎讲?”
“此局珍珑我曾解过,如果没有记错,这就是当年紫狩教主摆出给我师叔解的珍珑。”
“楼兄的意思是……”
楼澈点头,看紫丞不再言语,宽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见面后就见分晓了。”
再走得片刻,面前便是几间看来十分精致的屋子,其中一间的房门开着,楼紫二人还未走到屋前就听见有人说道:“两位请进吧。”
屋中摆设典雅而不过分奢华,屏风右边是一道湘帘,此时竹帘半卷,帘后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似是在欣赏墙上字画,单是背影便已经让人觉得气势不凡。待到二人走近,那女子转过了身来。
江湖上鲜少有人见过飞凰宫主的真面目,此刻二人见到了只觉得她虽然不再年轻,但相貌仍然极美,只是眉宇之间隐隐含着一层煞气。
那红衣女子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流连片刻,便看向紫丞:“你便是怀音公子?”
紫丞点头:“正是在下。”
“你是相丹的徒弟?”
楼澈点点头,不曾出声,目光很快转向了墙上的字画。画中是个女子,正在练剑,虽只露出一个侧脸但仍可看出是个美人,而且身形自有一股婀娜风流之意,隐隐可辨就是面前这个红衣女子。笔触流畅有力,画上还提着一首诗: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楼澈的目光在滴珠红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似有所悟。
“宫主日前可有派人上过少林?”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后紫丞先发了问。
“少林一事我已有耳闻,那并非飞凰宫所为。紫丞教主若是好奇,不妨去查查韩文星最近的动静。”楼澈在她说话时仔细看着他,注意到她说紫丞教主四个字的时候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
“紫某以为韩文星与飞凰宫乃是盟友。”
飞凰宫主摇摇头:“各图所利,如今紫丞教主接掌七曜神教,本宫也不想再插手这些事情了。”
紫丞看着她没说话,于是飞凰宫主继续说道:“只要紫丞教主能让七曜神教在江湖上重新得到应得的地位。”
“贵宫前一阵蓄意挑起武林白道与我教恩怨,此刻宫主又说不再插手,紫某难免难以信服。”
“本宫行事,又何须向人解释。紫丞教主若是不信,请便。”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楼澈之前一直没说话,此刻开口道:“请恕晚辈无理,敢问宫主可是白莹?”
飞凰宫主闻言双目一寒,楼紫二人见状都暗提真气,果然她身形一沉,扬起左手划了半个圈,对着紫丞右臂的曲泽穴点了过去。
紫丞右手斜推化了她这一招,不料她出手迅如闪电,右手五指成锥已经往紫丞胸口的神封穴袭去。电光火石间两人已换了五六招,紫丞也退出了三步。楼澈看得正不明就里,飞凰宫主却收了手回到了自己原本所站之处,神色如常:“看来玄生和你们都说了。不错,本宫就是白莹。”
紫丞重新走到楼澈身边,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没说出口的话就是“果然如此”。
“既是如此,”紫丞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来平静一些,“宫主当年究竟是为何……”
“本宫最初只是想阻止紫狩前去流影天殊,”紫丞没有问完,但白莹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她终于还是开口了,面上罩着的一层寒霜也没法完全掩饰她声音里的微微颤抖,“没想到露朝雪会死,更没想到金神居然敢背着本宫杀了紫狩。”
楼澈倒吸了口冷气,虽然这许多年没有紫狩消息,可突然听到他确实已死,总还是有些震惊。再看紫丞,只看到他眉头深锁,再无其他动作。
“所以本宫把金神也杀了。”白莹此刻嘴角居然隐隐带了点笑意,楼澈光是听着她语气里的阴森感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七曜神教副教主金神离奇身亡,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原来是她杀的。
紫丞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
“可是腾蛇勾陈太不争气,居然坐视那一群跳梁小丑把神教弄得四分五裂。本是想就此全盘推翻,但既然现在神教交在你手中,本宫且就看看你究竟有何能耐。”
“多谢宫主将这一切告知紫某。”紫丞点点头,似乎是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不想杀了我给你爹娘报仇么?”白莹微微眯起眼,极美的面容顿时煞气更重。
紫丞看了看墙上的画,然后说道:“你既杀了金神,便是为我爹报了仇。今后若是宫主不再与我教处处为难,紫某也不会无端生事。”
“好,本宫许诺,今后七曜神教与飞凰宫井水不犯河水。”
紫丞点头:“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白莹盯着紫丞看了一会又转过身去看墙上的画:“要说的我都说完了。两位若是想在昆仑山小住几日的话,璎珞会给你安排住处。”
“不劳宫主费心,紫某只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
“你说吧。”
“宫主可知我爹娘葬在何处?”
白莹没转过身来:“我不知道。”
“那么紫某告辞了。”
二人走到门口又听见了白莹的声音:“紫丞,你的灭日心法已经练到了十三层了吧。当日雨苍山上,你动起手来的模样和你爹很像。明年又是约战之期,你二人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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