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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信的时光岁月5
沈春华哭累了也就不哭了,宋秋实松了一口气,好像是他把沈春华哄好一样。
宋秋实捡起扔在土炕边上的滑板放到沈春华的脚边,得意洋洋地说:“全手工制作,送给你的。”
沈春华低下头,宋秋实又隆重地讲这滑板的轮子会发光,他想等以后自己做一个只要踩上去、底部会发出不同层次光的滑板,那样才足够炫。
但看沈春华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宋秋实就先带沈春华回了家。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沈春华安静地吃完午饭,许是哭累了,上楼睡了一下午。
沈春华从噩梦中醒来,眼泪顺着眼角流入被褥,她翻过身,还以为是在自己家般,情绪失控地咬着自己手腕上已结痂的伤口。
她睁开眼,看见宋秋实意味不明地与她对视,他的眼神是平和的,没有过多担忧,也没有担忧尖叫,就好像在用眼睛说着什么,沈春华看懂了他的眼神,警惕的内心也跟着平和下来。
宋秋实正坐在屋子里唯一的家具——破旧且布满污垢的书桌前他手上还拿着笔,看起来是在写东西时,被打扰到了。
沈春华如往常般什么都没说,将被子盖在头上,只留一双眼睛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她的身上还盖了层天蓝色的毛毯。
那个眼神,沈春华知道自己被理解了。
她没有感到害怕,有一瞬间她感到幸运,人类的悲欢竟在这一刻达到共识。
屋子的窗户上没有窗帘,窗户意外的透亮,以至于能看清太阳躲在瑰丽的烟紫色的晚霞中。
已经到傍晚了。
宋秋实出其的安静,他仍旧在继续记东西,甚至能听到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
宋秋实没问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什么都没说,端正地坐在书桌前书写着什么,眼睛也没再移到沈春华身上。
这似乎很不正常,却让沈春华感到十足的安心,她穿上拖鞋,下了楼,从茅厕出来时,客人已经走光了,她注意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叔叔,他也在看天边残留的晚霞。
沈春华知道宋子成叔叔因为手术失败下半身瘫痪了,她父母经常为此吵架。
宋秋实的眼睛很像宋子成叔叔,不同的是宋秋实的眼睛是有色彩的,而宋子成叔叔的眼睛则是完全的漆黑。
宋子成叔叔身边的医疗器械全部消失了,他本人则瘦的连骨头都曝露在人的眼前,他好像快要消失般躺在床边一动不动。
宋子成叔叔对沈春华招了招手。
沈春华走到他的跟前,握住了他的手。
宋子成叔叔惊喜道:“春华,是春华吗?”
沈春华手越加使力地握着宋子成叔叔的手,却不敢给予回应,更不敢直视他。
宋子成叔叔露出和蔼地笑声:“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很小,现在忘了也正常,你能叫秋实下来一趟吗?”宋子成叔叔说完之后有些喘。
她马上反应过来,跑了出去。她这一刻真的非常想揪着宋秋实的衣领把他直接揪下来,前提是她得有勇气做到。
她上楼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沈海潮站在楼顶吹着风,风将他的头发吹着越加凌乱,他眼睛眯着看着夕阳,双指捻着烟头。
“不用担心,我明天就把他送到全国最好的医院。”
王海丽哭着说:“要不……就这么放过他吧,我了解他,他最在乎面子了,这几年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老的要死不死,小的天天被街邻戳脊梁骨,这日子早就该散了。”
王海丽捶着腿又说:“我这一家人肯定是上辈子造的孽,我认,但是不能让你们一家跟着受苦啊,春华还那么小,怎么会得精神病呢?”
沈海潮吸了口烟,接过话说:“春华那病的起因虽然奇怪,相比于恶性肿瘤,还是好治一些。我带她来乡下,一是来带她散心,二是想将这件事彻底了解,我想将宋子成送到B国去治病。”
王海丽摇了摇头:“沈哥,你的恩情我记下了,但我不想让你跟江姐闹别扭,我已经跟秋实和子成商量好要一家人过好最后一段时间,沈哥,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愧疚子成为你做的一切,这么久,我也想明白了,这都是命,我不想再死拧着这件事不放,沈哥你放过江姐,也放过自己好不好?”
沈海潮摁灭烟头,嘴里重复了一遍‘放过自己’,呲呲笑了起来。
沈春华自然知道那笑声意味着什么,她脑子闪出父亲暴虐的碎片,不愿再多听,走到宋秋实的屋前,正碰见宋秋实脸上流淌的泪水。
他仍坐在书桌前,眼睛里却噙满泪水,手里捧着仅有的全家照。
沈春华的心也被刺痛了一下,她拉开樱花小包的拉链,拿出一枚最喜欢的橙子口味的糖果小心地摆在宋秋实的桌子前。
宋秋实注意到那颗糖果,趴在桌子面前嚎啕大哭,边哭边捶着桌子。
沈春华的脑子一瞬间像是找到了开口的勇气,结结巴巴地说:“叔、叔叔他很喜欢你。”
沈春华顿了顿,下一句话犹豫了好久。
不想再看见一个家庭破碎。
失败了,怎么办?
他跟我是同样的人。
“你也很喜欢叔叔。”
“你的命比我好。”
命这个词沈春华不止一次听到过,母亲说自己命不好嫁给了父亲,小妈也说她命不好,生活不幸福,沈春华不知道命是什么,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宋秋实却笑的很好看。
沈春华说着突然自己哭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像耗尽了所有勇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宋秋实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伸手将沈春华扶起,擦干自己的眼泪,露出初遇时宽慰的笑容,虽然过于勉强,却仍是耀眼的。
宋秋实走之前接受了那颗糖果。
虽然是件足以忽略的小事,沈春华却觉得非常开心。
*
在一片金黄色的麦芒地里,微风拂面,一阵阵麦浪随风摆动,宋秋实迎风而立,他牵着沈春华的手腕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头顶的蓝天眉欢眼笑。
沈春华跟在他的身后,走的很吃力,尽力跟在他身后,她身形并不是很稳,见秋实停了下来,才开始弯腰大口喘气。
这一情景被王海丽拍了下来,她满是赞赏地夸道:“真是美极了。”
宋秋实拉起沈春华的手就要往王海丽的方向赶,接过相机,相框里的蓝天被两个少年的身影撑起,宋秋实对正喘气的小姑娘夸赞道:“你真可爱。”沈春华擦了擦头顶冒出的汗什么都没说,眼睛注视着宋秋实,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沈春华最爱跟在宋秋实的身后,哪怕被宋秋实骂‘跟屁虫’,她还是跟在秋实后面,只因跟在秋实后面会安心许多,她喜欢这样。
日子一日日推进,分离被提上日程。
欢庆的丰收日也到了。
沈春华被宋秋实牵到了小镇中央一颗最大的榆树下面,坐在椅子上看戏曲。
宋秋实一只手支着下巴,脸虽朝向舞台上,眼神却实在不像在看戏曲。
沈春华也没有看戏曲,她眨着大大的眼睛,光明正大的看着宋秋实的侧脸。
宋秋实不想说话,沈春华更不爱说话。
打破这种诡异气氛的是砸在宋秋时背后的石头,两个人转过头来,四五个男孩站在宋秋实背后,手里握着石头,挑衅地看着这边。
又一块石头砸了过来,宋秋实往旁边一跳,石头砸空了,滚在了脚边。
“虐待狂,你还敢躲!”
宋秋实嫌恶地扫了他们一眼,有人马上往后退,出手扔石头只有一个人,其他人都垂着头,他们怕宋秋实。
宋秋实抓起沈春华的手,在他们面前从容走过,带沈春华来到了一个草坡上。
宋秋实支着一直腿坐在草坡上,这里没有灯光,沈春华看不清宋秋实的表情,但她却能感到宋秋实的情绪波动。
她蹲在宋秋实身前,看着他的眼睛。
你、你很好。
沈春华鼓着腮帮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宋秋实惊讶地看着她。
她好像有表情了吗?
宋秋实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让沈春华坐了上去。
宋秋实:“你刚才不害怕吗?”
沈春华脑子里想起母亲问这句话时总会握着她的手又或是紧紧拥抱着她。
沈春华紧紧地抓住了宋秋实的手。
指甲陷入宋秋实的手中,抓着让人生疼。
宋秋实皱了下眉,没有将她甩开,在等什么似地又看了眼天空,只当她默认了,说:“你很有勇气啊。”
沈春华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她颤抖地看着宋秋实,可宋秋实却不再多说什么。
好像漆黑的世界里打开了扇小窗,让早已看不见的光重新透了过来。
——好想让父母也这么夸赞自己,认可自己。
延时的烟花最终照亮了头顶一片区域,烟花的殆尽,天空只留下飘渺的烟气,她用口型无声再次强调道: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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