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间少年

　　还是家里好，我的房间小小的，有着淡蓝色的漆，温暖的小床，发黄的写字台。有我和初曦在海边的照片，有白色的纱帘随风飘起。打开窗户面对的是家里的葡萄藤。小时候爱和邻居家一大帮的孩子在街上疯来疯去，还在葡萄成熟的季节帮着一起偷家里的葡萄。不过那不叫偷了，反正是我家的嘛。最后也就剩几串好的，爸妈会把零碎的葡萄收集起来酿酒，好的就送给隔几条街的舅舅家。

　　我发现园子里多了一颗枇杷树和一颗石榴树，还有一只白色的长毛狗。啥品种不认识。好像是初三那年，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多了只小粽毛狗，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怪惹人喜爱的。一问才知道是老妈捡的，把我吓一跳。我妈从来不许我把猫阿狗的带回家，嫌脏，自己却捡了只回来。
　　也有一回，她在邻居家闲聊，一只傻鸟一头撞在了门上，再飞的时候已经晕乎乎的了。老妈那个机灵啊，顶着一米七的个儿纵身一跃就拽住了那只鸟。还有一回，我去她办公室，发现有一只褐色的蝴蝶装在透明的塑料盒里，我怕得要死，她还敢抓。其实，妈妈也是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转变为一个持家的主妇。

　　我小的时候脾气很倔，只要家里人惹我不高兴了，我就不和他们讲话。最长记录是大半年没叫过一声“妈”。但是每次都是我先低头，这种情况一直到外婆去世。外婆去世的那段时间老妈几乎每天都做和死亡有关的梦，我也一直沉浸在死亡的阴影里。晚上洗脸照镜子会突然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也害怕镜子里会突然出现一个不认识的人。就是从那以后，只要我们吵架，她就会先主动与我搭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鬼神电视剧看多了，从小我就点着灯睡，只要和老妈一起睡觉我总能从黑夜里感受到光明。我在家里从来都作威作福，一副我是老大我怕谁的屌样。家中还有个魔王弟弟，一天到晚和我对着干，为这没少被爸妈骂得狗血淋头。我妈总说：“全中国再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姐姐比登天还难。”我不高兴撇嘴碎碎念：“登天还不容易，去机场啊。我同学和她妹就每天吵。”现在弟弟也去美国上大学，这个家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曦曦，下来吃饭了。”老妈在楼下大喊。

　　“哦，下去了。”老妈炒的菜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菜，满满一大桌子全是我爱吃的。其实我很好养活的，不挑食，最喜好海鲜和丸子类的食物。

　　“下午几点去开会？”

　　“三点，明天早上还要赶回去。哦，对了！妈，你去街上买点瓯橘和鱼饼，阿炎要。”

　　“知道了，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啊。”老妈一脸期待，给我夹了块排骨。

　　“有。”老妈一下乐开了花，趁热打铁：“晚上帮你安排了个对象，你去看看。人家在加拿大定居，有一间公司，今年才32。”

　　“啊？”一下子把嘴里的饭全喷了出来，“不是吧？我不是跟你讲过不用操心了吗？没30嫁什么人。”

　　“说什么傻话，30了谁还要你，趁还是2字开头赶紧嫁了。你看徐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前天去街上买菜碰见了，还教孩子叫我奶奶呢。”

　　老妈一阵苦口婆心，我耸耸肩不置可否，虽然答应要去，但鸟不鸟那个人又是另一回事了。老娘我还没打算把自己的初恋奉献给一个“海龟”呢！

　　下午开完会已经4点多了，没有回家，开车去了母校。一个人在校园里逛了好久，回到原来的班级，里面的课桌已经不是我那届的款式，墙也被粉刷得崭新。现在是放学时间，教室里只有几个学生在做值日，大多去食堂吃饭了。

　　来到最初和初曦相遇的地点，傻傻站了好久，朝亭子望去，居然也有一个男生坐在藤间看书。衣服也是白衬衫，眼镜镜片闪着那年的阳光。这也许是学校的又一届裴牧吧。微微扬起嘴，想着学校又有另一个我觉得不可思议。眼眶微湿，手搭在嘴边喊出了我心里最想念的那个名字“裴牧——”

　　过往的学生全部停住脚步向我看来，好奇的眼睛像机关枪向我纷纷扫射而来，我红着脸想快步离开，身后却传来充满不确定的声音“杨曦？”

　　“啊？”我回过头，发现藤间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拿着手里的书站着。不是吧，还有人认识我。

　　他走出藤廊，向我走来。怎么办，有人认识我，丢脸丢大了，而且把眼镜放在了车上看不清来者何人，最糗的还是一个不认识的学弟。苍天啊，大地啊，扔块砖头砸我吧，再或者要不要装晕啊？

　　“杨曦，你也在这。”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个男生居然是裴牧？

　　“你你你，你装什么青春啊。”我指着裴牧，看着他的白色衬衫，深色休闲裤，白色球鞋。

　　“不是你叫我的吗？”他挑着眉，露着高深莫测的笑反问我。

　　“啊？哦，对对，是我叫你的，不过你也别这么吓人嘛。”原谅我的大舌头吧，谁知道我这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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