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

　　“没有考虑插画师之类的职业吗？”
　　“没有。”肖辰转过身，抱着画本走去。
　　“等等。”黑衣男从后挽住他的手“我叫秦渊，感兴趣的话……”
　　“不感兴趣。”肖辰挣脱了他的手，只留秦渊一个人在原地苦恼地笑着，秦渊看着医院的人潮来来往往，很快那个身穿病号服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肖辰回到病房，打开了画本的第二页，那是一张人像，瘦瘦高高的身影，戴着黑色鸭舌帽，一身黑色运动装，那双眼睛尤其地像秦渊，但是画像太过模糊，肖辰也不敢确信。
　　肖辰拿起那个已经摔裂的mp3，“是你吗？”

　　“比赛你必须弃权，这次比赛对成彬有多重要？这是出国留学的机会，你知道吗？”
　　“干什么，干什么？”成彬走上前去，他戴着黑色的圆框眼镜，穿着美院的校服，看起来彬彬有礼。
　　“成哥，你每次有事都瞒着不说，但我们心里清楚的很，出国留学是你的梦想。”
　　肖辰看着眼前的人，大三的学长，深受学妹们的青睐。他愣了愣，冷冷地说“我不会弃权。”
　　那个学生扯住肖辰的衣领“别给脸不要脸。”
　　另一个学生踹向肖辰的腹部“太看的起自己了吧，你他妈以为你谁啊？”
　　成彬只是在旁默默看着，一言不发，等同于默认，这是肖辰所未想到的，平时成彬脸上的谦逊有礼此时消失殆尽。
　　学校后墙不知什么时候翻进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穿着显然不是本校生。“哎对，好，就保持这个姿势。”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冷淡却有磁性。
　　“笑一笑啊你们。”戴着鸭舌帽的少年举着手机连按了四次快门。
　　“操,哪儿来的野小子”那人松开肖辰的衣领。
　　成彬用手挡住脸，把头微低了下去。
　　“有什么好遮的？三年四班成彬，三好学生啊！”黑衣少年爽朗一笑 ，带着轻蔑。
　　成彬上前一把扯过黑衣男的领口“你……”手上青筋暴起。
　　“好久不见。”黑衣男痞笑着挥挥手。
　　“你真是一点没变，和以前一样，爱管闲事。”
　　“你也一样，两年了，没一点长进。”黑衣男推开他的手，拍拍衣领上的浮灰。“你说，这几张照片放在网上，三好学生因拿不到比赛资格私下威胁参赛选手，或者，你来起个标题？”
　　“还要这样吗？两年前的选择毁了你一辈子，你想过下场吗？疯子。”
　　黑衣男的眼神骤然变冷“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做出和那天一样的选择。而你，不管做出多少努力，你做过的脏事，永远，不会被抹掉。“
　　成彬愣了愣，眼神慢慢黯淡下去。
　　黑衣男突然不由自主发出笑声“如果刊登，一定是热点消息，那时候稿费是三七分还是五五分？”他说完压了压帽子，小段助跑后一跃翻出了围墙。
　　成彬拍了拍那几个学生的肩“照片，一定要拿到，不管用什么方法。”
　　“放心成哥，你只管参加比赛就好。”
　　人群散去，学校后门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灰蒙蒙的天气，让人感到压抑，可当那个少年出现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肖辰在后墙下拾起了黑衣男刚刚落下的mp3，里面播放着那首纯音乐——《听海》

　　秦渊来到医院前台，试图打听肖辰的踪迹“你好，麻烦问一下有一个头绑绷带，长得很白的男孩子在哪个病房吗？”
　　前台护士很不耐烦，因为来探望病患连名字都不知道，多半是骚扰，她头也没抬“昨天有两个头部受伤者，一老人，一位年轻人，你问的，应是那位年轻人吧。”护士顿了顿“你和病患什么关系？”
　　“我是他哥。”
　　“哦，哥哥不知道弟弟的名字，你挺行啊，蒙谁呢!”护士破口大骂，一拍桌子抬起了头。
　　看见了秦渊的脸之后，护士捂嘴红了脸，态度八十度大转变“你继续说，我听着。”声音故作娇羞。
　　“是这样，刚认的哥。”秦渊慌忙下嘴比脑子快，一说完就后悔了。
　　护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旁边的一个短头发护士都懵了“姐你疯了？”
　　“7201，22床。”护士翻着电子资料
　　“谢了。”秦渊冲护士一笑。
　　等秦渊走后那护士拍着旁边短发护士的肩“你看到了吗，刚才那张脸，怎么有人帅成这样，还对着我笑!”
　　“我看刘护士你呀，可以直接送到精神科了。”短发护士戳了戳她的脑袋。
　　7201病房的门被推开。
　　肖辰靠在床头看向门前的肖辰，秦渊把口罩摘了，肖辰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脸。
　　“有事吗？”肖辰的声音很澄澈，像薄荷糖一样。
　　“我很喜欢你的画风，或许，你能做我的插画师吗？”秦渊递过去一张名片。“《观白》这本书你读过吗？”
　　“学校图书馆有一本，我看了，你是“医者”？”肖辰漫不经心地翻开画本。
　　“医者是我的笔名。”
　　“《观白》里的故事一般是黑色幽默或悬疑，结局诙谐讽刺。”“最有趣的，应该就是你的笔名了，你的故事让人压抑，却叫医者。”窗台上的兰花随风摇曳，素雅清香。
　　肖辰拿起铅笔在纸上描绘，笔尖摩挲画纸发出了沙沙的响声，那也是肖辰除了海风最爱的声音“头低一点。”
　　“干什么？”秦渊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低下了头。
　　画纸上渐渐影像出一张人像，因为是速写，整个大体很快勾勒完了。
　　秦渊来到肖辰身边，看着那幅画“这是……我？”
　　秦渊用手抵住床头“你不会是我的忠实读者吧”他的脸离肖辰很近，大概再有一点，鼻子就触碰到了。
　　今天日落时的霞很美，暖光落在两个少年鼻尖间隙处，风掀起了墨蓝色的窗帘，肖辰的长发随着风轻触过秦渊的脸，秦渊盯着肖辰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温柔，如水一般清澈，就像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一样，平和让人心安。
　　肖辰能听见秦渊的呼吸声，离他很近很近，但是，他仍然看不懂眼前之人。
　　……到底是你吗？那个忽然闯进我黯淡无光的生活里的的人。
　　“不是。”肖辰低下了头，避开了秦渊的眼睛“只是偶然读过一本。”
　　“所以，你愿意吗，愿意做我的画师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在少年弯弯的睫毛上，少年的睫毛扑闪扑闪，让秦渊出了神。
　　“没关系，想好了联系我。”秦渊在病床旁的桌上放下一本《观白》
　　秦渊的身影消失后，肖辰翻开书页，第一页是秦渊的亲笔，洋洋洒洒题草书字体——期待合作，画师。
　　肖辰之所以并未应答，是因为父亲一直愿他做一个出色的设计师，像母亲一样，母亲年轻时是赫赫有名的珠宝设计师，那时母亲设计的珠宝，放到现在也是一等一的上品。
　　母亲现在戴的男式戒指，就是当年最满意的作品，本来该送给那个最爱的男人，可惜等不到了。
　　肖辰翻过书页，《序》中写道:醉游尘世——观白。
　　观白二字即谓之，纵使在黑暗的世界，但一心向阳而生，愿看尽世间的美好。
　　那医者呢，为何叫医者？肖辰开始好奇。
　　秦渊走出病房，听见候诊室里的窃窃私语。
　　“就昨天送来的那男孩，是轻生，你听说了吗？”
　　“多大岁数呀，就轻生。”
　　“18 19岁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哟，真不把命当回事儿。”
　　“我看不仅是他不把自己命当回事儿，他父母也是。”
　　“怎么？”
　　“到现在了，连他父母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听说可不是这样，是那男孩要求医院不通知家长，怕父母担心。”一个大妈凑了上来。
　　秦渊礼貌问道“打扰一下，你们知道是哪个男孩吗？”
　　“就是你刚刚走出来的病房啊，那孩子昨天是被救护车送来的。”
　　秦渊怔了怔，走出了医院。
　　表面上平静，原来内心如此煎熬。
　　那不就如海一样，表面风平浪静，时则深处波涛汹涌。
　　秦渊好像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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