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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东引
萧九韶是在刚出谢府时被商掌司“请”到刑狱司的。对方下手很快,甚至都没给他开口打招呼的时间,当意识再次回笼,自己被安置在四面封闭的暗室内,好在还有一张简易的床榻,比自己想的稍好些。见识到这位刀枪不入商掌司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萧九韶苦笑揉了揉后颈,不期然摸到一截纱布,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借着黑暗里那一点灯火,萧九韶又仔细环视了所处的这间屋子,墙面密密麻麻挂满了不知是什么的工具,看形状像是刑具,还有很多未点亮的烛台,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隐约还有一张床榻和桌子,床上模糊有个人影。
萧九韶又浮现上那种不好的感觉,这个屋子里,有种奇怪的气味。虽然不知道隔壁那位是人是鬼,萧九韶秉烛向那边走去,准备和该位仁兄打个招呼,但是那位仁兄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看着眼前被扒得□□的“兄弟”,萧九韶不知道是该惊讶于这人熟悉的脸还是商掌司这奇葩的想法。即使她怀疑自己,也不该把自己和这具不算新鲜的尸体放在一个屋里,或者说,自己在她眼里和这位已经没区别了,想到这,萧九韶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恶寒的趣味。
不一会,外面有了动静,在一阵机括咬合的响动中,萧九韶面前的墙板裂开了一扇门的宽度。商行露一身黑色劲装站在门口,还是那略带嘲讽的口吻,“哟,萧司业终于醒了”。
萧九韶不甘示弱,“商掌司若是直接说明来意,就免去这中间浪费的时间”。虽然有人帮自己处理过,后颈也没那么痛,但是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偷袭这种风气萧九韶觉得不该助长,况且,和这位“仁兄”待在一起,自己着实高兴不起来。
“张鹤,男,弱冠之年,颖川人士,家中无父母姊妹,去年参加擢考入鸿蒙书院,平日交往的人不多,萧司业算一个。”不等萧九韶回复,商行露负手从走到尸体旁边,继续道,“据书院学生口供,这个张鹤前两日就因病向先生请假休沐,但是青鹊街的商贩却说这人屡屡在玄桥附近徘徊,萧司业昨夜等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自然不是,萧某初来乍到,与张兄不过泛泛之交”。
商行露自然知道萧九韶与张鹤之死无直接关系,死亡时间对不上,但是此人处事不惊,滴水不漏,而且总一身披麻戴孝碍眼得很。
说到这一点,着实是商行露冤枉了萧九韶,鸿蒙书院规定学子未正式入仕前皆服白衣,乐子期那种无视礼法的除外。可怜萧九韶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商大人,明明昨日送伞时还一副被感动的模样。
“萧某可以离开了”萧九韶自信商行露不能把自己怎样。
商行露给他个眼神,没有开口,看着眼前的尸体陷入沉思。
萧九韶出了暗室,循着狭窄的石道一路往上,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石桌石椅一应俱全,还有两三屋舍,院子正中有棵梧桐,看着是个闲适静谧的地方,他刚刚出来的地方在院子角落的柴房里。萧九韶看着那个漆黑的洞口,这个院子,他不用想都知道会是谁的,商掌司真是,好品味,在自己住的地方挖个暗室放死人。
“商行露为难你了”
萧九韶循着声音看去,薛辞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门口,是刚到,秋老和仆从应该在刑狱司外。
“还好,算不得为难”。萧九韶苦笑,确实不是为难,大概只是针对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薛辞忍俊不禁,“她偶尔会捉弄人,但是性子确是极好的。”
萧九韶不敢苟同先生口中的性子极好,只摇头不语。
“折腾许久,早些回去吧”,二人分别时已是凌晨,萧九韶在谢府休息了两个时辰出的门,到现在,已是接近晌午,薛辞却还是昨日那身衣衫,神色疲惫。
萧九韶向薛辞做了请的手势,随即准备跟上,哪知薛辞只是摇头道,“先前有事耽误了,商行露那边我得去一次,萧司业先回去吧”。
想到躺在暗室里那位有碍观瞻的“仁兄”,萧九韶闪身挡在薛辞前面,改了主意,“前路难行,我代先生请商掌司出来一叙”
“无碍,已不是第一次。”
萧九韶正绞尽脑汁想着以何理由劝诫,只听薛辞试探问道,“萧司业一起”
“好”,略一思索,觉得自己回答太快显得意图不轨,萧九韶又加了句,“前路难行,韶为先生掌灯”。
“多谢”。
暗道不长,萧九韶掌灯走在前面,时而提醒薛辞注意脚下。再回到暗室时,尸体已经被翻了个面,商行露正对着尸体背后一大片纹路发呆。萧九韶自觉地站在薛辞前面,遮挡了她看向尸体的视线。“无妨”,薛辞哭笑不得地看着前面移动的“屏障”,却收到对方不赞同的目光。也只是不赞同,没再阻止。
“你来了”,商行露目光扫过萧九韶,落在薛辞身上。
“书院那边派出去送图的人又有两个失去联系”,薛辞没打算瞒着萧九韶,走到尸体旁边,指尖在背后的纹路划过一圈,似乎在鉴别些什么。萧九韶这时才有空仔细观察那奇怪的纹路,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这是,地图!看着只是一部分。前一段时间他接到消息说鸿蒙书院接到上面的任务要绘制护城布防图,却没想到这图竟是绘在身上带出去的。鸿蒙书院隐藏的秘密太多,却又如此招摇地把陷阱摆在面前。渝国多年一直招揽收纳各国能人异士,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臭名昭著之人,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若这布防图真的与自己追查的事有关,只怕明知是陷阱也得跳下去了。
“也包括眼前这个”等了片刻,商行露开口问道。
“不,除了这个”,薛辞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商行露,有些事无可避免,你我知道,他们也知道”。
“嗯”,商行露没再开口,萧九韶却感觉到这是在无声地下了逐客令。
离开刑狱司,萧九韶还记得商行露最后的沉默,看来这位前昭国公主在渝国的境遇也并非一帆风顺,而且待人处事的风格一如既往。不过书院故布疑阵,不惜拿人命做诱饵,只怕所谋不止布防图。
“不止布防图”,薛辞突然开口,萧九韶诧异地看着她,四下无人,巷口一株杏花开得正盛,仍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薛辞笑笑,继续为他解惑,“甘州地处昭、渝两国接壤之处,三年前渝水泛滥,民生凋敝,近两年才得以重建,一年前吴衡子到繁城后就开始和机枢馆的先生们根据甘州地势设计河流改道和边界布防图纸。”
“河流改道?”萧九韶心底发凉。
“不错,两个月前对外宣称书院赶制布防图时就已经送往甘州,算算日子,再有几个月甘州再不会为洪灾泛滥所困”,薛辞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萧司业自甘州来,知道这个消息,应当甚是欣慰吧。”
“若是有利民生,自然是好事”,萧九韶回她一个浅薄的笑容,渝水横贯甘州,将甘州一分为二,渝水以南为渝国领土,北归昭国管辖,虽有国别,但甘州当地并不限制居民往来,“萧某冒昧请教先生,渝水改道后,原渝水以北的人会如何”
“萧司业觉得呢”薛辞面不改色地把问题抛给他。
萧九韶笑意凝结,认真审视眼前这个人,心中计算着一掌拍死她然后全身而退的机率,木已成舟,消息从甘州到悦城要月余,从繁城到悦城时间更久,此时阻止已是来不及,不值得为一时意气赔上性命,“先生好计谋”。
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讽刺意味,但这不痛不痒一句话薛辞只当夸奖,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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