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

作者:诗人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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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读



      京都小报第八八八期特别篇:

      惊!京都出了名的纨绔进宫给太子当伴读啦!

      据说这纨绔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人(人)见(嫌)人(狗)爱(憎)的世子爷。

      编辑某凭借敏锐的直觉和老辣的目光,成功扒到了最新的一口瓜!

      三日前,世子挖了丞相府那坛二十年的梨花酿,又施施然吃醉了酒,把路过的太子当小姑娘调戏了一通。

      世子本就因平日里行事毫无顾忌被多有诟病,此举恰又撞上了前朝扫黑除恶的枪口。

      于是这只肥美的出头鸟不幸被当今圣上揪住了尾巴毛。当即被抄了家,将这人“请”了出来,以作伴读的名义塞进了东宫偏殿。

      但依编辑某所见,这大概是一种另类的软禁,毕竟“靖王之势将蔽日”的风言风语早在几年前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甚至递上了天子批奏折的御台。

      ...

      京都小报是白玉京家喻户晓的日报,凭借其一手的情报和层出不穷的贵胄大瓜深深赢得了京都人民的心。

      不过其在皇帝眼中应该不亚于是个根深蒂固的毒瘤,坐拥堪称恐怖的消息网的同时,基本把“莫谈国事”当p在放。

      主笔更是风格跳脱稳中带皮,时不时还喜欢搞个政治解读带带节奏。

      主打一个叛逆。

      底下留言也是一片龙腾虎跃。

      For example:

      桥东豆腐金三娘:呸!营销报手别伸太长。

      …

      商时序嘴里叼着个不知从何处摸来的甜糕,一手举着今日份的《京都小报》,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垂死病中惊坐起:“?!”

      作为“营销报”的幕后主笔,江湖人称编辑某,世子对于这样的留言实在无法苟同。

      他眨了下眼,语气惋惜,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道不同不相为谋。”

      “再见了,没品的东西。”

      他嘴里有吃食,吐字间含浑不清,听起来倒是引人发笑。

      但很可惜一边并没有为世子爷捧哏的听客,倒是有位面容肃丽的女子,瞧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是皇上派来指教商时序的礼仪宫女,名唤连翘。

      连翘手里握着条细细的戒鞭,闻言斜斜睨了商时序一眼。

      世子爷倏尔哑了火,又仰倒回榻上假惺惺地呻.吟。

      他模样生得好,此时紧着眉头佯装不适,下唇抿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哪怕知道他是故作姿态,也叫人生不出恶感。

      连翘被调来这东宫偏殿已半月有余,人是调.教了一段时间,成效嘛,基本没有。

      商时序,靖王独子,靖王几年前交了兵符,撇下十余岁的儿子,带着靖王妃南氏游山玩水至今未归,只留下一张龙飞凤舞的字条:

      退休,勿扰。

      不过这人手里还留着一张能调令三万玄武精兵的漆银虎符,五年来几乎成了皇上心头直愣愣的一根软刺。

      不疼,但刺挠。

      想来这也和世子没什么关系,商时序被下人纵着长大,惊蛰那日方过了十五岁生辰。这位主散养惯了,见着爱唠叨的偏房长辈也不过懒洋洋地哼个声儿出气,一副被养废了的纨绔公子哥模样儿。

      这人好在本就长成一副好皮囊,年纪轻,嘴又甜,得罪了京都一众高官都还没被人打死。挨了罚,见着自己依旧能心无芥蒂乖乖叫出一声连翘姐姐,可见还是有点生存之道在身上的。

      但应该不多。

      堂堂靖王之子,被养得歪成这样,背地里皇帝的手笔虽不在少数,个人因素怕也有着相当的推进作用。

      连翘心如明镜,不过见着世子还是觉得人可怜,到最后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

      再回神时,世子爷正躺在金丝楠木细细雕成的美人榻上,连翘的目光从屏画移至商时序脸上,这位主面色红润,呼吸平缓,俨然已沉沉睡去了。

      ——

      周遭是红帐深深,瓦黄铜镜中印出自己涂脂抹粉的俊俏脸蛋,眼尾微扬,唇下缀着的那颗小痣艳得快烧起来,这一眼把世子爷看得花容失色,低头打眼一瞧,自己穿着的却是身绯色的罗裙,披着条薄薄的烟青色的锦帛,俨然是一副待字闺中的女子模样。

      商时序方要起身,画面一转,眼前是金砖玉瓦砌出的东宫,他见一人高高坐着,目光古板无波,像在打量一只插了草标的老母鸡。

      世子抬眼,场景却又倏地一变,自己跪在靖王府外,依旧是那套女子的装扮,腰间坠着的珠玉叮叮当当磕在阶上,商时序被吵得不耐,抬手就要去拽。这时耳边传来太监尖细的,有些刻意托长的尾音:

      “即日进宫,钦此——”

      再往下去就该接旨了,商时序猛得惊醒,随即被日光撩了下眼皮。

      正值日头,世子爷睡眼朦胧,顶着面颊上枕出的红印,虚着眼打量过不远处杂乱的书案和垂到地上松松挽起的字墨。

      空气中浮动着被晒成金色的细尘,鼻尖缠绕着的陌生的松香。

      几案上摆着的那只先帝御赐的缠枝莲纹美人瓶斜斜插着几只随手折来的野梅花。

      商时序眉间一松。

      好亲切。

      是靖王府的style。

      念及方才那场梦,世子面色却倏地一沉,思绪又被扯回了不久前。

      三日前,正值春初,商时序只记得那日尤其冷,院中红花比绿瘦,靖王府里的下人乌泱泱跪了一地,世子顶在最前头,上来就被三月料峭的风糊了满脸的风絮。

      这么冷的天,人都冻得实实的,软绵绵的白絮却乍得泄了一身的春天气儿,吹在脸上柔柔的,有点痒。

      宫里出来的大太监穿着窄袖的曳撒,堆出了一脸的褶子,手上捧着一纸轻飘飘的黄书,上下嘴皮子一磕就给商时序判了去处。

      几乎是世子那个荒唐梦的原型。

      那圣旨明里暗里叫商时序把东宫当成自己家,世子自是依它的,起先儿差点要把整个靖王府都搬进东宫偏殿里去,那太监一开始说着这么都行的,这下笑脸一抹,又不行了。

      世子表面笑吟吟,内心mmp。

      别无他法,到最后也就把这个瓶儿当成土特产之一带进了东宫偏殿。

      就当给自己留个念想。

      现在自己这就叫什么,对,身在曹营心在汉。

      借着个破瓶子缅怀自己逝去的青春。

      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美人瓶的目光意味深长。

      自己被提溜进宫里来当这什劳子太子伴读原因多半是皇上又生了点疑心,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盯着才肯放心。

      商时序在京都小报上吹的瓜半真半假,大半都是杜撰。

      不过撞见太子倒是确有其事。

      那日杏花微雨,酒酿甚佳,世子爷拎着那坛梨花酿觅了个佳处,衣袂翻飞间就上了宫墙,恰与宫内途经此地的谢兰亭撞了个正着。

      此人极白,衣着也素,眉目那点朱砂印红的烧眼,漆长的眉是山,潋滟的目是水,像一砚死板的墨骤然打翻,晕染开足够哗然的色彩。

      坊间并不缺太子的传言,每每提及多谈其如何如何惊才绝艳,到最后总要摇摇头叹一句:可惜了,是个打娘胎里带出的病秧子。

      天子称他芝兰玉树,朗月清风。

      世人赞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商时序只道他是朗月。

      却从未有人告诉他,太子谢兰亭竟当真长成这般神仙模样。

      世子爷被一下晃了眼,手上那坛梨花酿没捞住,“哐当”一声摔得支离破碎。

      太子立在那处,酒水近乎淋了他满身。

      商时序目光惊悚地看着水珠顺着谢兰亭素白的脸划落,又极快地隐匿在其白皙的脖颈之下,心道了句日了狗的。

      世子韬光韫玉惯了,没想到今儿真干了件蠢事出来。

      宫墙间有着莫约三四寸的厚度,世子屈着两条长腿坐在上面,像是个突兀入了定的老僧。

      他腕处抵在右侧的膝头上,手上动作没变,指尖勾着条系酒的红绳,手指垂着,像是还虚虚捞着个莫须有的酒坛子。

      世子今日穿的是身红袍,束腰掐出一道极窄的腰线,和这面墙浑然一景,独领风骚。

      和谢兰亭相比,商时序面部的钝感要更重一点,下颔收束的弧线锋利又漂亮。往日里青年眉眼秾丽愈显,这种花鸟春喧的漂亮掺杂着商时序一贯的倦懒和松弛,素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不过此时此刻这种微妙得style荡然无存。

      只余下浓墨重彩的,快要逼死人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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