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宠坏的羊

　　见过雪水垂在屋檐结成冰凌的一瞬间么？
　　见过冰凌垂落在地摔得粉碎的一瞬间么？
　　纯真的孩子捡在手心里玩……
　　于是薄冰扎进了手心，于是鲜血融化了天寒，于是雪水和血水一起……
　　道出了真相。
　　我的心底有一种冷，与季节无关。
　　―――――――
　　“你好。”男孩带着自己的弟弟主动向一旁的男孩搭讪。

　　“好。”被搭讪的男孩话并不多。

　　“你怎么一个人，你没有朋友吗？兄弟姐妹也没有吗？”

　　“没有——。”男孩倔强的说道。“所以你们有两个人，就会比较好玩吗？”他的眼里有明显的嫉妒和不服。

　　“那当然了！”

　　“哦。”男孩望着公园的其他孩子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你叫什么？”带着弟弟的男孩又问道。

　　“毕恩奇。”

　　“哦呵呵，我叫扬倪。我姑姑说，我的名字里既有爸爸的名字也有妈妈的名字，这代表他们都很爱我。”他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无比骄傲。

　　叫恩奇的男孩终于看了扬倪一眼，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男孩，“我爸爸也姓扬，我妈妈叫尤茜，她姓倪。”

　　“哈哈哈，你少骗人了！你爸爸姓扬你会姓毕？”扬倪捂着嘴笑。

　　“我没有骗人！我最讨厌撒谎！！”恩奇看着嘲笑他的两个男孩生气得不得了。

　　幸好那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健忘的，无聊的争吵谁都不会在意太久。

　　扬倪又说道，“帮我照看一下弟弟怎样？”

　　“你要去做什么？”

　　“听说买下这个公园的人今天在这里藏了一件宝贝，我要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去把那样宝物找出来。呵呵，带着这个小东西会拖后腿的。”

　　“好。我允许他坐在我边上，但是不可以吵……。”

　　扬倪走了，小男孩静静地坐在恩奇的身旁，不吵不闹。他的两只小手乖巧地放在自己的小腿腿上不时地偷望身旁的人。

　　“原来多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你哥哥还说你很可爱，你连话都不说。”

　　恩奇并不在意自己身边是否多一个人，因为他根本不会看他。我想，他早已经习惯了眼里无视他人的生活。

　　“嘟嘟……。”“小嘟嘟……。”

　　漂亮的恩奇情不自禁的将目光移到挨着他坐的小男孩身上，“你，在叫我？”

　　小男孩咕哝咕哝着腮帮子，粉红红的小嘴巴咽着唾沫点点头。

　　“呵呵，是哥哥不是嘟嘟啦……。几岁了，还口齿不清哈。”

　　“哥——哥——。小哥哥。”我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叫他哥哥。

　　当时的我们还不懂得什么叫作感动，可是眼神里都有着快乐。

　　恩奇抱起小男孩，盈盈地笑着，“再叫一次我听听……。”

　　“哥哥，我要７冰淇凝。”

　　“哈哈哈，是冰淇淋，不是冰淇凝啦。”

　　记忆里，那个口齿不清的男孩从小就惹人喜爱。他总是能让人感觉到满满的幸福。所以长大以后，人人都宠爱着他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恩奇欢喜地买了两只冰淇淋，小家伙一手握着一只。左手的放在自己的嘴里，右手的塞到了恩奇的嘴边。

　　男孩的手很短，恩奇只好蹲下身子迁就他。软绵绵的冰淇淋融化在心间，跟着嘴角一起上扬的泡沫奶油同样幸福。对面的小鬼又舔了舔另一只手里的冰淇淋，欢乐地踱着小脚丫，“哈哈哈哈哈…………。”

　　我相信，这样的笑声是从那一刻起就住进了他的心里。还有这样的亲吻……

　　小家伙忽然踮起脚尖，软软香甜的吻落到那个给他买冰淇淋的小哥哥嘴边。

　　“喜泛……哥哥……，咯咯咯咯……。”

　　恩奇乐弯了眉毛，他说，“没有人能找不到我藏的东西，既然这样，就把它送给你吧……。”

　　于是小男孩才有机会认识了匹诺曹。

　　恩奇说，匹诺曹有一个长鼻子，因为他总是爱撒谎。他担心自己也长出长鼻子来，因为他说的慌话远比那个木偶人要多的多。他问小男孩，“如果有一天我突然长出一个长鼻子来，它会不会直接断掉呢？我说过的谎话实在太多太多了……。”

　　小男孩顽皮地顶着恩奇的鼻尖，小脑袋晃来晃去。他抱着恩奇送他的木偶娃娃，小手指头慢吞吞地点了点木偶人脸中央的一个黑洞洞。

　　“小哥哥，长鼻子，没有……。”说完，小男孩摊开两只小手乐呵呵的笑了，笑得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再后来，他的扬倪哥哥回来了，而恩奇正要同他告别，“可爱的小鬼头，我要走了。匹诺曹的长鼻子，你有办法自己找到吗……？”

　　小男孩望望对面的一群怪叔叔，拽下恩奇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轻问，“匹诺曹小哥哥，明天，你还会来吗？”

　　“会的……。”

　　这就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谎。

　　也是我对于过去的全部记忆。

　　没有人记得当初程氏买下公园时，小少爷毕恩奇在里头藏了一件东西。当这位小少爷长大以后，他与诸多知名的设计师一起，亲自设计了现在的“世纪游艺园”，而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藏着匹诺曹长鼻子的巨型人偶娃娃……

　　也许相许的玩笑话并没有说错。

　　恩奇与男孩的爱，早熟，却晚到。

　　重逢并不难，它只是害怕真相。

　　今天，真相从冰封中裸露出来，它和重逢一样，都经不起推敲……

　　……　……

　　“宝贝，你有没有事！有没有！”

　　我吃力地从恩奇的身体里挣扎出来，踉跄着脚步躲开。

　　眼睛很酸，只能半睁着，我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泥水，淡淡地说，“都别碰我……。”

　　最伤是内伤。

　　被袭击的地方一点伤痕都没有。怕是所有的痛全留在了深处，多年后，它们会溃烂在我的身体里滋生出更可怕的后遗症。

　　“毕恩奇——！”

　　恩奇回头的那一刻被程怡人煽了一个大巴掌。

　　“毕恩奇，从小到大，程家有没有亏待过你？！我这样地满足你的野心你的抱负，可是到头来还是没能感动你放下仇恨。你的背后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阴谋，若不是可人告诉我，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别人联手杀了我父亲！”说着，程怡人又痛不欲生起来。

　　恩奇甩掉她的手，“你疯什么！”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我告诉你，我没有！我也很遗憾，那个老家伙怎么会没死在我的手上！”

　　听到恩奇这么说道，程怡人疯一般的向他扑过去。扬倪禁住了她的两只手，只身挡在恩奇身前，“哥——，你们先走……。”

　　心里又被深深扎了一刀。深不见血。

　　“喂——，警察厅吗？对，我要报警。世纪游艺园旁边的小路好像有人被抢劫了，对，你们最好赶快派警力去看看，呵呵呵，叔叔们要快一些哦，要出人命了……。”相许满意地合上手机，朝黑暗中慢慢走来的程可人打了个招呼。

　　“可人小姐，你终于肯现身了。警察叔叔就快来了，要不要一起去喝杯茶呢，呵呵呵……？”相许笑嘻嘻地说道。

　　程可人一招手，所有的人都退散到了她的身后。她满脸得意洋洋的样子，大笑道，“相许哥哥，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这么爱玩，还是这么地聪明。跟你比起来，他们……。”程可人扫了我们一眼，“看起来就逊色多了……哈哈哈哈……！！”

　　“扬倪，你干得不错啊。我还担心着怎样才能让杨小扬那个傻小子清楚地了解你们这场精彩绝伦的演出呢，现在……。啊哈哈！真是说什么都比不上你的那句‘哥哥’来得亲切逼真啊……。”

　　警铃声从远渐近。

　　程可人扶着她的姐姐和一席人快速退散。

　　她临走时讥讽的笑意也让我不愿意在这里再多留一刻。

　　“知道真相的都别跟着我。”说完，我便打算离开。

　　只有相许上前了一步，他尴尬地说，“我不想要跟着，我只是想说，你该带上这本日记……。”他将日记本默默地放在我手里。

　　灯光昏暗，我望着眼前站着的三个男人。

　　我最心疼的哥哥。我最深爱的恩奇。我最相信的相许。

　　你们……都骗我…………

　　径直走了很长一段路，突然又听见身后有人大喊我的名字。可是离得太远，我回过头时已经很难看清楚他们的神态了。

　　只是隐约看见恩奇站在三人中间，正试图大声地喊出什么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莫名地失聪了。全世界的声音我都听不到。

　　我摸着后脑勺，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ＢＹ——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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