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

　　“李叔，帮我剃个头。”
　　“哎，好嘞，你先坐那等会啊，现在人有点多。”
　　“嗯好。”
　　大冬天风呼呼的吹，天也阴沉沉的，上星期刚下过小雪，路边的树坑里都是一堆堆的雪。尚瑜坐在街边的小板凳上，搓搓冻的通红的手，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李坡正在给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剪头发，看见尚瑜手里拿的指纹解锁手机半开玩笑的扯着嗓门说：“高科技啊，现在年轻人都用的这个吗，俺用的还是那老年机，这玩意俺不会用。”尚瑜看了看手机，回了一句：“在大学打工随便买的。”李坡给那小孩剪完头发让尚瑜过去剪：“这手机多少钱，俺家那兔崽子现在刚上大一，整天吵吵着要手机，贵不贵。”尚瑜坐在大板凳上，看着面前木头桌上放的小镜子，扒拉扒拉头发“还行，一千多块钱。”“老天爷，真贵，这一个手机买恁贵干啥嘞，买个一两百块钱能打打电话不就中了，俺家那兔崽子看见别人有他也想要，你改天帮叔捎一个回来呗。”尚瑜眼皮跳了跳“李叔你还是让你儿子自己买吧，我买的他不喜欢那又得怪你了。而且我下次也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李叔搓了搓手，点了根烟，拿着推子：“哎，大鱼你搁那过嘞啥样，钱够不够，能吃上饭不能，钱不够叔给你点。”尚瑜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不用叔，我钱够，在那过的挺好的。”李叔哈哈一笑“那就中，过的不赖就中。有啥事来找叔，不用去找你那爹，整天就知道喝喝喝，从该喝不中了都不兴了。”尚瑜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好的叔，我有事一定给你说。”“那就中，给叔说嗷，叔能帮嘞一定帮。剃好了，哎——长嘞就是排场，剃光头也好看。”“谢谢叔，给你钱。”李坡胳膊随便挥了挥“给啥钱嘞给，叔不要，这十块钱你拿去买点吃嘞，叔给你剪头发就不要钱，走吧走吧。”尚瑜把钱放在木桌上用镜子压着，一溜烟就跑了。李坡正给一十几岁的小女孩剪头发手腾不出来“你这娃儿，说不让你给你偏给，有空来叔家耍耍嗷。”尚瑜边跑边挥手，鼻涕和泪一块流了下来。
　　尚瑜在一条小道旁边慢慢停了下来，地上鞋上裤腿上都黏上了泥。尚瑜缓缓的蹲下，捂住心口，不停的喘气，泪不知不觉的从冰凉的脸上留下来，滴在雪上融化一小片雪，嘴里不断的重复一句话：“呜……我有什么不好的啊……呜……为什么不要我了啊……”
　　沉重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到一扇门前停下来，钥匙卡巴一下就把门打开了，尚瑜手放在门把上深吸一口气，拉开门一股扑面而来的酒味和烟味让尚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干呕了一下，手在脸前挥了挥说：“爸，我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你……你回来……没点用的东西，要不是你去上那破学校……现在早就挣钱给我花了……兔崽子……王八羔子……”尚瑜看着满地的酒瓶子无处下脚，叹了口气，径直走回自己房间。“你这小畜生……还他妈敢不听老子说话了！你……你他妈给我站住……”“哐”尚瑜把门从里面反锁之后，直接一头扎进床上，用力的呼吸着被子上的气味，快要窒息时才抬起头，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头好疼……肺好难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畜生。”缓缓闭上眼睛，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里有微笑的他，有爱他的他，有脸红着想他表白的他，有出来打拼搞的灰头土脸的他，有喝醉酒抱着他哭的他，有左拥右抱的他，有一脸厌恶说分手的他。
　　尚瑜一觉睡到了半夜，外面天乌漆麻黑的像一块黑布，还下起了雪。家里的钱都被尚德春拿去喝酒了，没钱交暖气费，被子也是好几年的被子，一点也不暖和。尚瑜穿着两层保暖内衣盖着被子还是冷的不行，只能把毛衣穿上棉袄盖在被子上，披着这些东西走到客厅想喝点水。尚德春出去了没在家。屋里没开灯都很安静，安静到令人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水也冰冰凉凉的，喝下去只感觉整个胃都是冰的。尚瑜把杯子放下颤抖着回到床上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突然一个电话把尚瑜吓得一激灵，颤着牙接电话瓮声瓮气的开口：“喂？”
　　“是我。”
　　尚瑜听的熟悉的磁性声音呼吸一窒，“……脑子有泡？还他妈有脸给我打电话？顾经理，你脑子被驴踢了吧，打错电话了？神经病，滚。”
　　“……”
　　“没话说就滚蛋，老子不想听你放屁。”
　　“你明天下午来把东西拿走，咱俩以后就没关系了。”
　　听到这话，尚瑜憋着的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好啊，别忘了把我的存款也给老子带过来，还有，我告诉你，你明天最好别让我看见你。”电话挂断，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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