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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从依雪阁出来后,从容并没有直接回自己院子,而是思索片刻,转而向云园走去。
她现在急需找个人说说话。
从云吃了药、发了汗,现在好多了,又跟着嬷嬷在学规矩。她示意姑穗不要通报,自己在院中秋千上坐等。
她现在很迷茫。她今年不过十四,就要考虑嫁人了,从此孤身一人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抵触肯定有,她并没有做好这种准备,甚至心里还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再当几年爹爹的女儿,兄长的妹妹。
但另一方面,她也明白这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人生大事,心中不免又有些憧憬。
从云出来时便看到一个陷入沉思的妹妹,后者完全没发现她的到来,直到秋千突然大幅度摆动才惊慌失措的抓住身边的扶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从云在她身边坐下,帮她把鬓边散落的头发挽至耳后。
从容很想和姐姐说说话,可现在见到人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的欲言又止令从云迷惑不解,一挑眉,决定先开口。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从容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听了她的回答,从云微微惊诧:“亲上加亲不好么,我以前倒还想嫁给我表哥呢,至少还有外祖父在,我俩之间有个什么龃龉,挨打的肯定不会是我。”
看着她略微嘚瑟的笑容,从容无奈:“重点不是这个啊。我……我就是……我就是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可一旦想到这些,又会不自觉的脸红,心里还会产生一股怪怪的感觉,跳起来也比平时快,我却一点也不反感。姐姐你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既害怕,却又期待。
既怕所托非人,又盼望着白首不相离。
从云惊愕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容儿,这天下两情相悦又相知相许的虽然有但并不多,大部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要执着于这上面,若将来嫁的是心仪的人还好,可如果你们对对方无感,你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多生阴郁的!女人这辈子,嫁人就是一道坎。听姐姐的,只要对方人品好,有责任心,不要硬是拘泥于喜欢与否,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呀。”
她的话有一定道理,对于现在大部分还是盲婚哑嫁的世道,遇到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似乎就是幸福圆满了。可从容内心却隐隐排斥这种观念,她还有些不甘心:“可我,若是非常不喜欢那人呢,难道一定要我嫁过去吗?若我有了喜欢的人,但父亲却为我择了另一户人家,难道我也得硬着头皮嫁吗?”
从云奇道:“妹妹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从容脑海里下意识的闪过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没等她看清这人的脸,突如其来的臊意让她不由得摇头将这个身影甩出脑海。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吓到了从云,尤其是在看到前者仿若红霞的脸时,心中的怀疑直接到达顶峰。
然而不待她揶揄的话说出口,从容已断言:“没有的事,姐姐别瞎说。”
可能是察觉自己太过严肃断然,从容放软了语气:“我只是假设啦。”
从云狐疑的看着她,显然不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不过既然妹妹不想多说,她也就没有逼问下去。
“妹妹,你听我说。”从云语重心长,“结亲不止是男女之间,更是两个家庭之间的联合,就算是比我们更加自由的大哥,到了这一地步也只能听父母的安排,更遑论我们。所以,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自然好,可若不能,也不要太过执着。”
这是一番肺腑之言了。从容看着她,突然就想问她:“那你和四皇子殿下……”
从云自信一笑:“我刚说了啊,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姐姐我这么优秀,四皇子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的笑容太过灿烂,差点耀花从容的眼。但从容也相信,自己这位姐姐绝对有自信的资本。
如此交谈过后,从容也明白自己现在有些杞人忧天——这事不过是从雪一人之言,真假先不论,就算是真的,父亲总不会害她才是。
不过从雪这人,平时虽看起来大大咧咧毫无城府,但在大事上却拿得准——几日后秦家请了礼部侍郎左清安为媒人上门求亲,过年前几天两家已完成了纳彩问名二礼。
或许是隔了这么多天看开了,也可能是事已成定局不想再纠结,除夕夜全家欢聚一堂时从容的心情很不错,笑盈盈的样子和一旁强打精神的从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月仍是没能拗过薛侍郎的心意,待殷磊孝期过后两家就要商定婚期了。
今年也是从云在家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和长辈们守完岁后,她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从容回了云园,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一直聊到丑时才意犹未尽的睡下。第二天自然起晚了,被大夫人说了一通才在世子爷薛城宁的搭救下灰头土脸的去用膳。
“昨晚玩的开心吗?困不困?”从容问已换上一身新衣的英华——听说他缠着英堂放了一晚上的爆竹,闹到寅时才意犹未尽的回房睡觉,早上起来喊都喊不醒。后者看起来还很兴奋,一直抓着阿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姐姐到来,开心得如一头小鹿般跑过来,拉着她的袖子笑得灿烂,“不困!姐姐姐姐,我跟你说,昨晚……”
从容一直微笑着听着他说,直到薛侍郎招呼他们才跟着一起去向祖父母拜年。之后在薛国公的带领下一家子去了祠堂。
拜祭完祖宗后,英华还念念不忘要放爆竹,昨晚陪着他熬了夜的英堂闻言飞快的向长辈问完安后就带着秋来跑走了,而薛秦氏一向紧张他,并不放心那些丫鬟小厮们,见他一脸失望不由劝到:“待会儿还要去药王庙进香,需要爬老长一段山路,你这小猴子别把精力都用在爆竹上了。”
英华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即将要去的药王庙给吸引过去,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告诉大哥”就追着往英堂消失的方向跑。阿纹赶紧跟了过去。
“这皮猴崽。”薛秦氏皱眉叹了口气。
“随他去吧,让他吵哥哥去。”薛侍郎倒是笑呵呵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薛国公十分赞同:“嗯,男孩子从小就得皮实,长大了才能身强力壮。”
大夫人看了眼神微黯,借口还要准备出行的东西,匆匆离开了这里。从容就在这时看到了不远处一堆妇人里,其中一个脸上讥讽的笑容。
应该是世子爷的二姨娘吧——从容心中猜测。她看到从佳正和这名妇人站在一起,前者亲密的挽着后者的手臂,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然后两人一起捂嘴笑了。
“嘁。“耳边突然响起这样一声低语,不用看都知道是从云。从云咬牙切齿,语气也是忿忿不平,“笑什么笑,自己不也一样。”
但她心里也明白,大夫人作为正室,二姨娘作为妾室,两者是绝不可能相提并论的,因此她也只敢在亲近的人面前小声抱怨,并不能呵斥二姨娘,把事情闹到台面上。
从容对她摇了摇头,拉着她离开了祠堂。
“姐姐别恼。”她安慰从云,“无论如何她们都越不过你和伯母,为此生气也太浪费这美好的时光了。”
“嗯……”
这是从容第一次来药王庙。
药王庙一向香火鼎盛,尤其是初一这天更是人流如织,只一条,车轿不入山。从容等人被丫鬟护院围在中间,艰难的挪到了山脚下。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好在足够宽大,虽说有些拥挤,但京城里的百姓大多有些眼力见儿,碰到这些锦衣华服的贵人通常都会避让,她们拾阶而上,倒也算是顺利上山。
从容和从云自然走在一起。等两人爬上山顶时早已是气喘吁吁,扶着各自的丫鬟站在一旁休息。英华早就到了——他全程坐在护院肩上,悠闲自在的很——此刻看见姐姐们的样子,忍不住发出嘲笑。当然,他这一恶劣行径引来了所有姐姐的怒目而视,从雪早就忍不住了,当即就过去揪了他肉嘟嘟的脸蛋。从雨有学有样,不过手还没碰到英华就被自己的姐姐从央拉了回来。
最后还是薛秦氏将英华解救了出来。饶是如此,姐弟几个还是打打闹闹的进了庙里。
出来时竟遇到了也来上香的顾家人。
顾老夫人看到从容很是惊喜,拉着她的手不放:“你个小丫头,上次看到你还是赏梅那天,顾祖母都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
闻言从容不由尴尬。其实上次之后顾老夫人又给她下了几次帖子,只是当时她正与秦家二表哥议婚,怕人问起害羞不想出门,因此婉言拒绝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据从雪后来说,当时她喝完一杯顾夫人珍藏的酒后便一睡不醒,最后还是英堂给她背上马车送回家的,因此她现在还真不敢见顾家人。
羞的。
因祖父母年事已高,无法爬山,早几年就不到药王庙了。薛家与顾家为世交,关系自当要好,所以当顾老夫人提出去薛府拜年时,自然是一片响应。
时值正午,众人经历了一上午的活动早已是饥肠辘辘,小沙弥就引了他们前往膳堂用斋饭。这里的人也挺多,厢房早就占满了,她们只能在大堂里用饭。
因要闪避几个东跑西跳的孩童,英堂慌乱中被椅子腿绊倒,差点撞上正从身边经过的一女子,好在顾琮般反应快速及时的将他拉了回来。他正要道歉,耳边响起自己妹妹惊讶的声音——
“古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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