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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2
很显然他们现在的姿势,说到仙门正经大事实在有点羞涩,蓝忘机的耳朵又飞速泛起粉红,顿了一瞬,说道:“商议结果,金光瑶提议仙门各自依朝廷要求,清点出应当交出的产业名录,交到当地官员手中。”
魏无羡奇道:“金光瑶的提议竟是这样?”心道,金光瑶这么八面玲珑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爽快地满足朝廷的意思?想了一下,问道:“他是不是说,至于名录记载的多寡,当地官员是否通融,就看各家的自己的本事了?”
蓝忘机扇了一下眼睫,眼睛亮亮地表示认可。魏无羡无声地诮笑了一下:这里面可做的文章,那又大了去。蓝曦臣“贿赂”周璨被拒,其他人未必这么倒霉,说不定有些地方的官员,与当地世家联合起来侵吞各种产业。否则仅仅盐铜铁矿,本就是朝廷专营,怎么就被仙门占了许多去?还有赀税佐税,连年减收,平民大肆将产业挂到仙门名下,地方官员就不阻止?上级对他们就没考核?细想起来,不合情理的地方太多。周璨表面上赢了这一局,往后怎么样,实在难说。
魏无羡手指缠绕着蓝忘机的一束头发,将发梢滑过他的胸膛,停在那枚紫红的烙印上,默默地用指腹摩挲。隔了良久,忽然问道:“江澄呢?他有说什么?”
“江宗主说,云梦与岐山离得远,本就没占多少产业。如果清河聂氏与兰陵金氏都肯照办,云梦江氏更加没有理由拒绝。若要说正当买卖,莲花坞的每一份家赀,都拿得出契约,不惧朝廷盘查。”蓝忘机对上魏无羡睁圆的眼睛,将江澄所言一次性讲完。
“呲,江澄还是这么骄傲。”魏无羡发出一声浅笑,悬了好久的心总算放下了。江澄的性子,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断乎不会说这种话的。
魏无羡双手撑在蓝忘机身侧,抬起上身,低头看着他兀自透着红潮的脸,身下稍微用力紧了些,蓝忘机嘴唇微颤,呼吸一滞,眼里闪过一抹火花,嗓音暗哑地说道:“让我出来。”伸手搂住魏无羡光滑的背脊,想将他侧身放倒。
“别,我喜欢这样。”魏无羡用力将蓝忘机压住,嘴角窃笑,满意地感到身体深处被快速胀满,等到蓝忘机眸色暗沉,呼吸粗重,就要将自己掀翻的那一瞬间,魏无羡飞快拿起枕边的布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身子,将滑落的□□尽数收进布巾,收势时顺带擦拭了蓝忘机与自己,侧身躺倒。
这身手确实快如闪电,干净利落,确实不像身残志坚的样子。“魏婴!”听蓝忘机像是咬着牙喊出自己的名字,魏无羡忍着笑,答道:“我在!”蓝忘机转过头来,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眼看蓝忘机的浅淡虹膜被烧成深棕色,几乎冒火,魏无羡压住蓝忘机伸过来的手,一本正经地道:“含光君,不要乱动,小心又弄脏了床褥。床褥老是洗,濯房的弟子会以为你尿床的。”
含光君决定好好惩罚夷陵老祖,而且并不会弄脏床褥,因为准备布巾的人是他,每次至少准备三张,如果不够的话,榻前的暗格里还有备用。
等到他们清理完毕吃晚饭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宵夜的时辰。魏无羡耽搁了大半天,心头还有许多问题要问蓝忘机,等蓝忘机将食盒送回厨房回来,两人就在静室里秉烛夜谈。
“你说金光瑶已经派人去城阳郭氏看过,郭氏一族子弟的灵脉,确已经断绝?”即便有些心理准备,魏无羡还是瞪大了眼睛,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问蓝忘机,毕竟之前还有些微弱的希望,希望周璨不过是为了杨威而夸大其词。
蓝忘机眉心滑过一丝阴霾,点头道:“是。周主薄离开没多久,金光瑶就传信让人去城阳打探消息。傍晚时分,收到回信说确实如此。”
“……如此说来,仙门与朝廷抗争简直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魏无羡长叹一声,又自嘲道:“难怪周璨那小姑娘一点也不害怕,我之前还替她担心来着,真是多管闲事!”
烛火微微跳动,影影绰绰,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在屏风之上,丝白色的薄云在两人的影子周围慢慢浮动,就像真的在空中飞行。蓝忘机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末了沉声道:“难怪从未听说过仙门欲与朝廷争天下。只怕千年来不是没有,而是一露行迹,就被连根拔起,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魏无羡眉梢飞起,一拍桌子,道:“正是!以前叔父教授世家传记时,我还曾经疑惑,为什么有些显赫的百年世家,突然间就销声匿迹,踪影全无,还以为是仇家灭门,可又没有血案记载。现在看来,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蓝忘机听到他自然地喊蓝启仁为“叔父”,眼光在他脸上温柔驻足,微露赞许,隐隐有笑意起伏,颜色难描难画,昳丽无双。魏无羡微笑着道:“我担心了。”看蓝忘机露出不解之意,遂笑道:“我在想,周璨为什么要跟你打赌,而且为什么要姑苏蓝氏倾全族之力为她做一件事,还说是保她性命。她那么厉害,要保镖何用?难不成是看上你了?”
烛火辉映中蓝忘机的脸色由晴转阴,魏无羡抿嘴暗笑,一手按住蓝忘机肩膀,另一手三指并拢指天,正色道:“那我可不会善罢甘休!我发誓,就算她瞬间灭了我,我死也要告诉她,含光君是我的人,她休想拐走!”
像是从里面咬住下唇,蓝忘机薄薄的嘴唇变得更薄了,蓦地抓住魏无羡起誓的手,呼吸有点急,“不要。”出手太快,广袖带起的风,将烛火扇得满室摇曳。
魏无羡勉力压着喉头一连串的笑,假装不明就里地问道:“不要什么?不要跟她争吗?”
蓝忘机一把攥住魏无羡胳膊,作势要将他从案桌那边拎过来,魏无羡顺势借力,侧腰一个腾跃,轻轻巧巧地翻过案桌,落入蓝忘机的怀抱。
“不要说那个字!”蓝忘机盯着他忽忽扑闪眼睫的眼,低声嘱咐,坚定的后面藏着不易察觉的怵然。魏无羡将他的头拉下来,拉进一个绵长的吻里,心底柔软得像一触就化的初雪。天塌下来,他的蓝湛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哪怕自己只是玩笑着说出一个字,都会激发他对死生两隔的恐惧。
一面是松柏之姿,顶天立地,一面是至情至性,柔肠千回,世间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见到这样的蓝忘机。他哑然失笑,为什么要等到死过一次,两人才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牵着他的手,一起走过不知深浅的岁月,生生世世。
第二日,云深不知处清谈会继续召开,没有了第一天的惊心动魄,再大的事都是鸡毛蒜皮了,魏无羡深觉无聊,便不再跟去,自己穿了蓝忘机的家袍,乾坤袖里塞了坛天子笑,在云深不知处闲逛。
因着清谈会,蓝氏子弟们大都分配有事务,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魏无羡想去看看阿苑,便先从兰室经过,预想今日孩子们可能因为清谈会而休沐,存了见不到人的心思慢慢摇过去,谁知还没到兰室的正门,朗朗读书声就传了出来。
“姑苏蓝氏果然重视培育弟子!”魏无羡隔墙感叹,抄着手单腿靠墙而立,心念转动:“能够培养出蓝湛这样的人物,呆板是呆板了些,还是功大于过。可为什么小时候怎么都听不进去?”
默默听了一会,里面字正腔圆,读的正是《雅正集》的《礼则篇》,不同于自己罚抄,听小孩子们稚嫩清脆的嗓音读出来,枯燥无味的感觉少了九成九。魏无羡饶有兴趣地又听了有一炷香时间,强忍了去里面将阿苑抓出来的念头,掸了掸靠墙蹭的灰,往后山走去。
后山本就僻静,此时更是无人,魏无羡沿着小路在林间缓行,沿途风清林秀,鸟鸣花香,甚是惬意,遂将袖中天子笑拿出来,撕开封皮,边走边饮。
抬眼间天光一亮,已经走出树林,来到后山那片草地上,魏无羡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酒,正待放下坛子去捉兔子,垂首一看草地中央,吃了一惊,差点呛了个半死:周璨跟惜言两个,正坐在草地中间,周围围了一堆兔子。
魏无羡扶着腰,咳咳咳了半晌,这才看清,草地中间青席一张,周璨盘腿而坐,膝上架着一具瑶琴,想是准备弹琴,而惜言跪坐在旁边,水壶、小炉、杯盏齐全,本在烹茶。然而此时她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风雅闲适,而是面对四周随时爬上来的兔子,手忙脚乱。
惜言首先看到魏无羡时,正忙着将爬到自己大腿上的一只白兔抱下来,只来得及喊了声“魏公子”,便又低头驱赶已经将双爪搭上自己膝盖的一只灰兔。她身旁的茶具也惹得了兔子的注意,好几只拱来拱去,惜言又只得伸出一只手护住茶具。
而周璨更是自顾不暇,她今日身着的酡红色长袍不知是不是被兔子认作了胡萝卜,不断地有兔子往她身上爬,刚抱下去一只黑兔,倒有两只白兔又已经成功爬到了大腿上。还有十来只围在她身子周围,鼻子不断在她身上嗅来嗅去。一只黑兔咬住了瑶琴的垂绦,往下拉扯,周璨叹了口气,只得放弃驱赶自己身上的兔子,转而将瑶琴竖着抱在身上。
魏无羡哈哈大笑,提着酒坛走过去,在离她们三步之外站定,瞧着她们窘迫的样子,眉眼如飞,笑道:“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周主薄,居然拿一群兔子没有办法!”
周璨也不着恼,抬头看了魏无羡一眼,又低头望着身上、身边的一堆兔子,回答道:“难道魏公子有办法?”言语不似做作,倒像真的期待魏无羡能有所为。
魏无羡笑道:“简单!来一只捉一只,叉起来烤了!正好打牙祭。”说罢,将酒坛子放在草地上,佯装伸手去捉兔子。
周璨忙道:“且慢!云深不知处禁止杀生,你要犯禁?”睁大了眼睛瞧着魏无羡,怕他真的将兔子捉去烤了吃。
蓝忘机养的兔子,怎可能伤害。魏无羡笑着收回了手,问道:“奇了怪了,姑苏蓝氏的家规,周主薄倒比我还记得熟。”
一朵红云飞上脸颊,周璨垂下长睫,第一次露出女孩家的腼腆之色。惜言见状,一边抱着一只白兔,同时拂开粘过来的兔子,一边说道:“只怕是魏公子这话说得奇怪吧。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前,整整一面山的石壁上都是你们姑苏蓝氏的家规,从石阶一路走上来,想不瞧见都难。”
魏无羡当然知道,只不过是逗她两个玩,于是抄起了手,假意无奈地道:“那既然不让我抓,我可没辙了。”
周璨与惜言对望了一眼,周璨叹道:“那,我们走吧。”惜言点头,看了魏无羡一眼,放下手中的兔子,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云深不知处几乎见不着女修,魏无羡好不容易逮着两个活的女人,还是好玩的两个美人,哪里会让她们轻易走了,赶紧阻拦:“哎,我另外想到一个法子,要不要听?”
周璨刚准备从青席上站起来,听他这么一说,只坐直了身子,冷淡地问道:“何种方法?可别是用符咒变幻出野狼来吧?”
魏无羡笑吟吟地道:“不是。而是我啊,不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见到我,全部掉头就跑。”嘴上说着,却仍然站在那里,没有挪动。
周璨不为所动,惜言倒是轻笑了一下,温和地道:“魏公子说笑了。你要是能不伤它们,让它们不往我们身上爬就行了。”
魏无羡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子,说声:“承让。”周璨、惜言半起身往后退了一尺。魏无羡伸手捉住一只灰兔,那兔子立即拼命挣扎着想逃离他的手掌。原本如毛团一般堆积在青席上的十几只兔子好像感受到什么一样,抛下周璨、惜言二人,四散逃窜,远远地避开这“瘟神”。
“看到了吧,只要我在这里,它们就不会来。”魏无羡放开手,看着那只灰兔三下两下就蹿了老远,一直跑到十几尺开外的兔子堆里,警惕地盯着这边的方向,看样子是在等着魏无羡离开后再来纠缠两个女流之辈。
这一幕确实稀奇,惜言笑靥如花,点头称赞,就连周璨那副比蓝忘机还万年冰山的脸,也松动了几分,看起来不那么拒人千里了。
魏无羡笑道:“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如此解了你们的大难,是不是该请我喝杯茶呀?”跟着做了一揖,露出一个极其诚恳的微笑,眼角带起两朵桃花,丰神俊朗,仪态翩翩。
仿佛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周璨几乎没有言语动作,惜言看了她一眼,立即回答道:“魏公子,请吧。”青席五尺见方,坐上三个人还绰绰有余,惜言往后面挪了两尺,又将茶具往身前移动,空出对面的位置,让魏无羡坐下。
魏无羡道声:“多谢。”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探头往惜言手边的茶壶看去,笑问:“惜言姑娘,今日沏的是什么茶?”
“碧螺春。”惜言回答,熟练地烫好一只茶盏,跟着二指拿起汤斗,往里面斟了大半盏茶,用夹子递到魏无羡面前。
“碧螺春是姑苏名茶,你们是姑苏蓝氏的客人,待客最当喝此茶。只不过今日我是你们的客人,不知道周主薄,你们家乡惯用什么茶待客?”魏无羡一语一笑,云淡风轻,不露声色地打探周璨。
周璨正将瑶琴重新置于膝上,缓缓调试琴弦,听见魏无羡好似随意的一句问话,手上略滞了一下,抬起头来。
惜言抿嘴微笑,正要说话,周璨一双妙目水波烟行,拿眼神制止了她,转头对魏无羡道:“要说姑苏碧螺春,好是好,可我觉得不如云梦龙剑,魏公子你说呢?”
魏无羡正将茶盏送到嘴边,听周璨这么一问,楞了一下,这杯茶就没喝进嘴,看见周璨眼眸透亮地盯着自己,似笑非笑,心头“咯噔”一下,心道自己拐弯抹角打探她的身世来的,没想到还是让她给将了一军。
“周主薄喝过云梦龙剑?觉得比姑苏的碧螺春好吗?我怎么不觉得。”魏无羡回答,缓缓将手中的茶一喝而尽,将茶盏放在青席上。
“喔?难道不是家乡的茶更难忘吗?”周璨见魏无羡轻描淡写地回避,便也停了校琴,一丝浅笑停在腮边,“魏公子?或者应该称呼你夷陵老祖魏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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