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参商1-1
蓝曦臣每天处理族务之后,余下的时间便是想办法打探周璨的一切。奈何天师门一向不在江湖中出现,修真界对其知之甚少,要打探天师门中的一人更是难上加难。十几天过去,终究是一点消息也无。
金光瑶担任仙督不久,百忙无暇,案牍劳形,疲惫连衣上牡丹都憔悴得几欲芳华暗坠,却挤出一天时间亲赴云深不知处,亲自为蓝曦臣消解此事。
没有消息,金光瑶的到来也仅仅是给蓝曦臣的失望之上再添一层抑郁罢了。金光瑶万分歉意地给蓝曦臣斟上一盏茶,袅袅茶烟湿润婉扬,霎时满室生香。
瞧见金光瑶的脸色憔悴,蓝曦臣心生歉疚,双手接过茶盏,微笑道:“阿瑶公务如此繁忙,还得分神为我探查消息,真是多累了你。”
金光瑶脸颊上透出一股直达肺腑的诚意,坦然道:“二哥太过见外了。既然是结义兄弟,自当福祸不避,休戚与共,二哥有事相求,做弟弟的岂能假托事务浩繁?”
茶香撩人,蓝曦臣低头抿了一口,赞叹道:“果然好茶。”雨后牡丹芳丛吐蕊,百花折服。这茶明明是白茶,茶叶白绒包覆,汤色嫩黄清亮,却有浓郁的牡丹香气,香气熏蒸七窍,口齿长存,舒畅无伦。蓝曦臣又呷一口:“恐怕培植不易。”
“正是,首先要找到向阳的缓坡,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坡度还不能过大,以白露当天的露水能够均匀到每一片叶子为宜。用培植三年的腐土厚铺两尺,再选取茁壮无虫无病的白茶苗,与香玉牡丹用秘法嫁接,精心合养一年以上。”说到这里,金光瑶见蓝曦臣虽随他话语点头,眼神却是虚无缥缈,便停了下来,嘴唇含笑,提上茶斗,又给蓝曦臣斟了一盏,陪他坐着不语。
“怎么不说了?”蓝曦臣回过神来,颇有些意外,尚未发觉原是自己失态在先。
金光瑶微笑道:“这培植茶叶的方法琐碎,原也不必对二哥细说。二哥喜欢喝,我送来就是了。”
蓝曦臣笑道:“你隔三差五就让人送好茶过来,我这屋子里已经可以开茶展了。”
金光瑶掌不住笑出了声,眼光扫过靠墙的博古架,尽是各色锦盒,将其他摆设物件挤到了角落。看锦盒的花纹式样,确实是自己挑选后派人送来的茶叶盒。他转头对蓝曦臣说道:“如今我越发无事忙,不能经常过来请教二哥,只得送些茶叶来陪着二哥了!”
蓝曦臣歉然道:“你初登要位,我本应该多辅助你,却反而要你为我往返操劳,实在惭愧得很。”
金光瑶连连摇头道:“二哥已经帮了我很多。比如上次给我那个符牌,我已经命工匠加急赶制出来三百枚,先给各地替民间运送物资的家族。你看可好?”
蓝曦臣有些惊喜,连看了金光瑶好几眼,说道:“这么快?真是神速!”
金光瑶笑道:“这等有利于百家的好事,自然得加快进度。我按二哥的建议,将图纸分做外壳与内核两部分,分别交给两地的工匠制作,而且是混在木质雕花窗棱图纸一起的。他们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东西。”
蓝曦臣赞道:“很周到。阿瑶费心了。”
金光瑶笑道:“今日过来,也正好与二哥商议一下这符牌的价格。”他见蓝曦臣微笑点头,却不开口,便说道:“此符牌前所未有,虽可大量复制,毕竟是姑苏蓝氏独门的仙器。千百年来,仙器都是各家秘藏,从未有如二哥这般将之公诸于造福百家的。我提议,每块符牌的价格不该低于六十两。”
蓝曦臣微微一笑,低头又抿了一口茶,说道:“阿瑶定了就是,不必问我的意见。”
金光瑶也捧起茶盏,梨涡浅现,喝了一口,缓缓说道:“回头我会召开清谈会与百家共议此事。我也安排人将上次划分剑道的初步方案尽快拟出,召开清谈会之前,送过来让二哥过目。最终促使百家修士,每人配备一面符牌,御剑必须走剑道。”
蓝曦臣点头道:“可逐步推进,欲速则不达。”
两人又坐了半日,金光瑶方才告辞回金麟台。蓝曦臣送他出了山门御剑升空,正欲转身回去,却见守门的一弟子手上拿着一个青黄色竹筒,连声喊道:“宗主!宗主!”
蓝曦臣停住脚步,待他近到前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竹筒,不是仙门之间的用器,而是民间普通人装信件的邮筒。这可相当少见。民间遇到邪祟,一般都是派人上门来请,绝少用信件来请的。
“哪里来的?”蓝曦臣随口问道,深感奇怪,伸手接过邮筒,上面粗粗刻着几个字:姑苏蓝氏家主。蓝曦臣剥开封蜡,从里面抽出一封信,封面上用秀气的中草写着:姑苏蓝氏蓝曦臣亲启,却没有送信人署名,字迹也不认识。
弟子躬身答道:“洛阳。”
蓝曦臣将信封正反两面看了,火漆完好,却没有任何送信人身份的标识,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弟子答道:“这信是洛阳于氏的弟子送过来的,还在外面茶亭候着,等着拿邮资。”
洛阳于氏是最先开辟替民间运送物资信件生意的修仙世家。自从朝廷对仙门重启赋税以来,家底单薄的仙门首先就挺不住了。洛阳地处皇城,阳气炽盛,邪祟本来就不多。洛阳于氏立家四十余年,本来就是靠着各处租业与商号为主要进项,以前仗着仙门不纳赋税,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以前不是没有过平民要托仙门送信送物,但仙门自诩清高,哪里肯做这等俗务,传出去怕被别家笑死,于家也不例外。朝廷重启税赋以来,精明的于宗主立刻就想到了这个营收的门道。
洛阳云集的各地富商、官宦子弟、各国使节等,让于宗主这门营生立即进入正轨。他这一带头,凡是地处要塞的各地仙门,都开始学他,这还不出半月,竟然将生意做到了姑苏蓝氏宗主头上。
蓝曦臣细思在洛阳并无故交,也不属几大世家地界,洛阳于氏名声一向不坏,平民求助也不至于千里迢迢求到姑苏来。边拆信封边随口问道:“邮资直接付就完了,还要等我示下吗?”
那弟子面上一红,道:“山门值守岗每日可动用银钱不超过二两。这封信邮资三十两,只得请示宗主。”
蓝曦臣拆信的手又停了下来,几乎不敢相信地提高了声音,问了一遍:“三十两?”
“弟子也最初不敢相信,特意问了,送信的于家修士说是特快加急,专人专递,风雨兼程送来,邮资三十两,童叟无欺。”
蓝曦臣叹了口气,心道金光瑶建议符牌每枚定价六十两,确实有些低了。取下腰间一块玉牌给拿给守门弟子,说道:“去账房支领三十两,先付了这邮资吧。”又想这到底是一封什么信,会以这样的高价送过来。民间送信,寄信人要先付一半的邮资,三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支了,一般的小民是决计负担不起的。
他拆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纸,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瞬间读完,满脸疑惑。用手捻着信封,里面好像还有东西,蓝曦臣抖出来放在手里一看,顿时呆了,广袖一拂,身旁栀子花瓣被震落了一地,人影已飘出了山门。
片刻之后,蓝曦臣又出现在静室,将那封信展示给蓝忘机与魏无羡看。
信纸上是极为娟秀的字迹,一看便是出于女子之手,却颇为潦草地写着:“洛阳,澜庭记,玉燕楼,濯菡坊,翠羽林,绮萝馆,醉春华,蝶蕊轩,殊妧堂”,除此之外,再无一字。
蓝忘机与魏无羡面面相觑,都不解这信上话语的意思,魏无羡试着问道:“这是周主薄的字迹吗?”
自打进门,蓝曦臣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解开,此刻摇头道:“不是。去灵境之前她写了一封信给陆刺史,我记得她的字迹,不是这样。”
“那么,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信一定跟周主簿有关?”
“这个。”蓝曦臣摊开一直捏着的左手,一圈盘成小环的细丝在烛影之下闪着微光,静卧在他掌心。
蓝忘机捻起那圈细丝,“琴弦。”他肯定地说道,抬眸看向蓝曦臣的眼睛。
“正是。”蓝曦臣急促地答道,“钟灵的琴弦。那日,帮她维修钟灵的断弦,我用了蛟龙筋,剔为细如发丝的丝芯,外面缠绕蓝家特制的秘银雪丝,七根琴弦全部重续,如不是上等灵力故意毁损,绝不可能崩断。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多制了一根武弦备用,缠在轸池中。”
他望着蓝忘机指尖的琴弦,又添几丝忧虑,“就是这根。绝对无人可以做出同样的琴弦来。”
魏无羡问道:“那寄信人就只能是从周主簿那里得到的了。关键是这封信是什么意思?送这根琴弦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蓝忘机疑惑道:“洛阳是地名,后面这些难道是酒楼的名字?”
魏无羡笑道:“这些是销金窟!”
蓝忘机怔了一下,心头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将琴弦还给蓝曦臣,瞧了一眼笑得暧昧的魏无羡,慢慢重复了一遍:“销金窟?”
魏无羡点头道:“就是乐坊或者……青楼。洛阳都城并各地大城市,有官办乐坊,更有民办乐坊无数,名字大多绮丽香艳。啊……不好!”他转头看着蓝曦臣,“这信里的意思,是说周主簿会在这些,这些乐坊里吗?”
难怪蓝曦臣愁眉不展。除了皇家乐坊之外,乐坊里的男女艺人,大多都是贱籍,少有自由,一旦进入其中,想要脱身并不容易。即便出来,一生名节也就毁了。
“可周主簿是天师的侄孙女,天师门的人,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她卖到那些地方去?”魏无羡马上反应过来。
“就怕被人算计。焉知天师门不像朝廷与百家,也有勾心斗角。”蓝曦臣总觉黑雾一团,迷茫不清。
“兄长,能查到寄信人信息吗?既然是加急,想必洛阳于氏的修士对寄信人印象不浅。”蓝忘机心念一动,便问道。
蓝曦臣叹息着道:“送信来的修士,我也问过。洛阳于氏接信和送信分为两批人,此人并不知道寄信人的信息。”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与洛阳于氏并无交道,也没互留传讯符。没办法直接去问。”
魏无羡说道:“金光瑶那里一定有洛阳于氏的传讯符。”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