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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下午的跳高比赛,很多人观赛。
林潇决定先去陪聂清参加完铅球比赛以后,再去看穆明的跳高比赛。因为两个时间正好衔接,不会相撞。
等到林潇和聂清一起去看跳高比赛的时候,跳高场地外已经围满了人。
林潇和聂清花了很大功夫才挤进去。
这一场跳高比赛,一开始是设置一米六的高度。
林潇听围在旁边的女生说:
“三班是不是有个男生特别帅?”
“对呀对呀!我之前军训的时候就听说了,今天我们十班正好坐在三班旁边,我看到他了!真的好帅。”
“叫什么名字啊?我看看是哪个呀?”
“不知道……”
“好像叫穆什么的,我刚刚听裁判念名字了。”
突然一个女生叫了起来:“哇!是不是那个男生呀!”
林潇抬头看过去。
她看见穆明穿着黑色短袖T恤,戴着发带,正在旁边活动身体。
少年高高瘦瘦,身材又好,身影挺拔,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女生的视线。
第一轮,
一米六不太具有难度,所有选手几乎都轻松跃过去了。
而穆明背跃过去的时候,姿势轻松自如,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垫子上。
他的目光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因为人太多了,一时之间没有看见林潇。
杆子的高度一次次调高,等调到一米八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两个人能跃过去了。而穆明是其中一个。
最后调到了一米九的高度。
所有人都屏着一口气,很多人在喊另外一个选手的名字:“张博!加油!张博!加油!”
林潇不知道自己班有多少人在。
但是为了给穆明加油,她还是得喊出来。
于是少女深吸一口气,双手做喇叭状喊道:“穆明——!加油——!”
正在做准备的穆明身影一顿。
他回过头,看见了林潇。
很快,不少人跟着林潇一起喊,她不太大但有力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穆明看着林潇。
半晌,少年淡淡扬了扬唇,喉头微微一动,回应道:“嗯。”
虽然声音很低,没有人听见。
林潇看见穆明笑了。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格外耀眼。
然而,穆明刚准备起跑的时候,突然听见耳边隐隐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那个人道:“加油啊,穆明。”
穆明的身影一顿。
那人又温柔地道:“这次一定要拿第一。”
穆明已经往前跑了一步,但此时此刻,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周围,所有的学生都在看着他,很多人都是一脸期待的样子。
穆明收回视线,微微垂下头,闭了闭眼。
裁判问了一句,周围围着很多人,少年缓缓再次退到起跑线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突然有一阵头晕。
周围的人影重叠在一起,晃了晃。
他们都在说:“加油,穆明,这次一定要拿第一名。”
这些声音如魔音一般,缠绕在耳边,又悄无声息地钻进耳中,开始撕裂着心脏。紧接着,耳边又开始回响着中午邱妍说过的话。
她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要揪着不放?”
为什么要揪着不放。
片刻,穆明睁开眼,开始起跑。
这一次,他冲得很猛。
少年猛地一个背跃,跃过了一米九的高度,随后狠狠落在了垫子上。
周围响起震天的呼喊声。
第二个人没有跃过一米九的高度。
穆明拿到了跳高的冠军。
在周围的人都欢呼的时候,林潇想要去找穆明,给他递一瓶水,然而当她走出包围圈,跟上穆明的时候,却感觉有些不太对。
林潇:“穆明?”
穆明的身影一顿。
他回过头。
林潇上前两步,想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篮球横飞过来。
穆明看到了,手疾眼快,猛地一伸手,挡在林潇的头旁边,护住她的头,篮球“砰”地一下砸在他的小臂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潇吓得紧闭上眼。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穆明已经拿走了她手里的矿泉水,弯下腰,左手把那个篮球传抛了回去,声音很低,“没事,我去洗个手。”
林潇看着穆明的背影。
少女微微抿唇。
·
下午的比赛,除了跳高,还有蒋彦的跳远。
但是很不幸,他的比赛没有什么人围观。
蒋彦觉得无所谓,他一定要拿个金牌回去,悄悄地比赛,然后惊艳所有人。
然而他没有想到,他第一次跳就往前摔了个狗吃屎。
摔在沙坑里好久没有爬起来。
最后蒋彦没有拿到金牌,反倒是收获了一次社死。
他拍着身上的沙土,正好看见了聂清。
蒋彦拉上去,问聂清:“你看见明哥了吗?”
聂清摇了摇头,“刚刚比赛完就不见了。”顿了顿,她看向不远处,“潇潇也没有找到他,好像要领奖了,可是他不见了。刚才好像他比赛的时候,还有点不舒服来着。”
蒋彦皱了皱眉,难得没有贫嘴,转身就去找人了。
他找到穆明的时候,穆明正在一楼男生厕所里,用冷水冲洗头发。
蒋彦走过去,拍了拍穆明的肩,“明哥,你怎么了?没事吧?林潇在找你。”
穆明没有说话。
冷水流过他的短发,流过眼睛,冰冷的从脖子滑下来。
蒋彦凑过去看了一眼,大惊道:“卧槽,明哥,你手怎么了?!”
穆明手腕左边红了一块,而且还略微泛着青紫。
许久,水流声中,才听见穆明开了口。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沙哑:“被篮球砸了一下,没事。”
穆明关了水,垂着头,双手撑在洗手台的旁边。
洗手间里很安静,蒋彦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是因为你妈中午找你了吗?”
穆明没有说话。
蒋彦真是有些气急了,忍不住又道:“你别想那么多行不行,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根本不是你的错。明哥,你这样怪责自己,也没有用……”
“所有人都叫我忘记。”穆明突然开了口,“可是你告诉我,我怎么忘记。”
蒋彦一愣。
穆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少年黑发沾着水,顺着眉骨缓缓往下滑,沾湿了衣服的领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哑声道:“我怎么忘记。”
又安静了很久。
蒋彦没有办法,只能道:“潇潇……啊呸!林潇,班长,她在找你。说是你要去领奖了,你不去吗?你得了第一名。”
穆明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道:“知道了。”
穆明走出了洗手间,蒋彦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然而,穆明出去的时候,颁奖已经结束了。
他站在操场上,看着人来人往。
突然身后有人喊他。
穆明回过头。
林潇朝他跑过来,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枚金牌,看上去沉甸甸的,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瓶云南白药。
林潇来到穆明面前。
少女抬起头,看着他满头湿漉漉的,怔了一下,“你怎么啦?”
穆明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半晌,声音很低,“没事,有点不舒服。”
林潇伸出手,掀开他的刘海,摸了摸他的额头。
凉凉的掌心贴住他的额头,像是一阵清凉的夏风,一瞬间安抚了内心的烦躁。
林潇收回手:“你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医务室?”
穆明看着林潇。
许久,少年忽然扯了扯唇角,“我是……比赛恐惧症。”
林潇一愣。
她道:“这是什么?”
穆明道:“一种新的综合征。”
林潇信以为真,“真的吗?”
穆明:“嗯。”
看着少女歪着头,一脸似信非信,但好像又不得不信的样子,穆明没有忍住,伸出手,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逗你的。”
林潇皱了皱鼻子。
但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看了看穆明的手腕。
林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座位,“去那里坐着。”
穆明跟着林潇到了操场边上的那个座位坐下。
林潇让穆明把手伸出来。
她看见穆明手腕上的青紫。
林潇轻轻地捏住他的手腕,用云南白药喷了喷,然后吹了吹。
穆明垂着眼,看着林潇捏着他手腕的一截白皙的手指,良久,淡淡道:“两年前,我最后一次参加舞蹈比赛。本来不是最后一次,是因为比赛后出了一件事情,所以我……不再跳舞了。”微微一顿,“我到现在,还是很讨厌比赛。”
林潇抬起头。
她没有多问,因为看起来穆明也不想说。
林潇小声问道:“那你明天还参加比赛吗?”
穆明淡淡道:“参加。”
林潇想了想,“我给你加油。”
穆明看着林潇。
半晌,少年身体微微往后,唇角淡淡扬了扬,“嗯,记得在终点等我。”顿了顿,他道:“我会拿第一名……”
然而,话没说完。
林潇却打断他的话:“不一定要第一名的,就算是最后一名,我们也会为你骄傲,为你加油的!你可是我们班唯一一个参加三千米的,只要参加了,你就已经很厉害了。”
穆明没有说话。
良久,他看着林潇,道:“你是第一个跟我说,不要第一名的人。”
林潇一愣。
安静了一会儿,她小声道:“我小时候参加比赛,我爸爸就跟我说,只要努力、尽力做到最好,就足够了。”
她看着穆明,看见穆明微微垂着头,坐在那里,黑发湿漉漉的。
林潇看了半天,没有忍住,手里递过去一个棒棒糖。
“班里发的,给你吃。”
穆明抬起头。
林潇抿了抿唇,“不一定要第一名的,只要努力过了,就好了。”
说完,林潇想起什么似的,把脖子上的金牌摘了下来,挂在了穆明脖子上,“但是如果努力了,拿到金牌,也是你努力换来的荣誉,是最值得骄傲的。”
不远处有人喊林潇“班长”。
林潇把云南白药放下,把棒棒糖塞进穆明手里,“我先走啦。”
穆明看着林潇跑远的背影。
许久,少年垂下头,慢慢地撕开棒棒糖的糖纸,再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草莓味的棒棒糖。
又酸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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