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捡到一条小白龙

　　蜷缩在电梯角落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电梯门重新打开的一刹，眼前的景象却不是记忆深处的富丽堂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并不宽敞的走廊和窗纸上乱七八糟、张牙舞爪的投影给我的感觉可不算好，这绝不是汤婆婆的办公区。
　　御白样弯曲狭长且稍有些猥琐的眼睛斜着同我对视了一下，视线扫过我和千寻后，慢悠悠地操控电梯关上门继续上行。
　　电梯门再次打开，电梯里的光照亮了外面两侧的希腊立柱。
　　御白样率先探出大半身子查看周围环境，大约是确认了他这通好心的帮助已经善始善终，便功成身退地安稳回到电梯里头。
　　我知道到地方了，麻利地拉着千寻出电梯先跟御白样鞠躬道谢，而他同样弯身回礼，最后我们看着他的身影随电梯门的再次合拢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将近两人高的景泰蓝将军立罐，门上高悬的华贵天花，右侧的立体荷花样雕花墙饰，燃着火光的黑色经典四方吊灯以及门口肚子上刻着“油”的鸦天狗标志等构成的极具色彩冲击的场景瞬间让我对奢侈浮夸这种词语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紧张的千寻克制不了内心的急切，冲着右边的大门走去就要上手开门，我见状皱眉挡下了她的动作，她有些不解，但看到我还算镇静的样子心里稍安稳了些。
　　我再次握住她的手，大方地敲敲眼前的红木大门。
　　“请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门上眼球凸起，长鼻露牙的黄金人面门铃用嘶哑疲倦的声音回答：“那你们过来吧。”
　　话音未落，一层层大门接续打开，一盏盏吊灯照亮前路，几乎全西式的装修风格，对称的长条镜子前有高脚柜架着青花瓷瓶装点，这场景其实有些像电影里的鬼片，我和千寻被吓得身体僵硬。
　　声音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大喝道：“我叫你们过来！”
　　言出法随，我们的身体直接悬空快速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一扇扇大门也随之紧闭，周围被抛在身后的景象除了奢靡的装修还有很多鹰钩长鼻、满头银发的女人各种造型的画像，那大概就是汤婆婆吧。
　　最后我们终于到了汤婆婆的办公室，可惜降落方式差强人意，我们直接滚落在明亮温暖的壁炉前的地毯上。
　　在我们相互扶持着站起后，三个长着胡子的绿色大脑袋翻滚着靠近我们，在我们脚边活跃地跳动。
　　“别吵了——”汤婆婆埋在文件里头也不抬，烦躁地制止闹剧。
　　她的长桌离我们这里有段距离，小小的台灯发出的暖光给这个看不太清的危险人物加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这里很安静。
　　“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工作吗？”依旧是勇敢的千寻出声打破窒息的氛围。
　　汤婆婆似乎有些意外，她这时才面无表情地抬头瞥了眼千寻，提笔的右手在空气中轻轻滑动，千寻的嘴就像被拉链拉上了一样，看着千寻挣扎着张嘴的滑稽模样，她微微笑了一下，就跟成年人看杂耍似的，看到感兴趣的地方才恰到好处地展颜，但很快想到点到为止的道理，于是又收敛起刚才的失态。
　　我有些着急，但知道现在不是我插话的好时机。
　　汤婆婆又低头处理文件了，边看边说：“说什么傻话呢？你们这么弱小能做什么呢？这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
　　她看着有些累了，抽出一根滤嘴也带有花纹的香烟，指尖冒出火苗将香烟点燃，慢慢地将点着的香烟放入干瘪的满是褶皱的嘴里，接着说：“只有各路神明才能来我们这里放松泡澡。谁知道，你们的父母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事，像猪一样狼吞虎咽地吃掉客人的食物，那变成猪就是他们的报应。现在你们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那就留在这里吧，把你们也变成猪，当然，想变成木炭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她才真的有些高兴地笑起来，待她满足地用鼻子呼出两大团二手香烟又状似好奇地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调诱惑我们道：“你们都在发抖呀，也难得你们有这个胆找到我这里，一定有好心人为你们指点迷津吧，我该好好奖励他，快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呀？“
　　还真是老奸巨猾，她略过我直接拉开千寻的嘴，妄图通过这个在她看来莽撞冒失的孩子嘴里套取想要的信息。
　　这不是她与我的交锋，她甚至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千寻是个聪明又听话的孩子，所以，汤婆婆的怪注意注定是要落空了。
　　“求求您让我们在这里工作！”千寻大声请求。
　　汤婆婆勃然大怒，终于撕开了她伪善的面具：“你怎么还敢这么说！”
　　我看了眼千寻，与她异口同声：“我们真的想在这里工作。”
　　汤婆婆很久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人了。
　　“你们给我闭嘴！”
　　她气得魔法外泄，身后的窗帘剧烈扇动，纸张飞得漫天都是。
　　魔女的怒气一泻千里，她右手一把扔掉笔，提着浮夸的蓝色泡泡裙直冲我和千寻发射过来。
　　巨大的鹰钩鼻抵着我们的胸腹，上头覆盖着蓝色眼影的灯泡般突出的眼睛紧盯着我们，她用菜市场大妈挑选猪肉的眼神审视我们身上可能存在的每一滴价值，结果就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满意，因为这是两块注水的有瑕疵的肉，就算把我们变成猪，除了口感会稍稍鲜嫩，也不能弥补没几口就被吃光的重大缺陷。
　　“凭什么你们想要工作我就得雇佣你们！你们看起来蠢笨、懦弱、瘦小，根本一无是处！要是雇佣了你们，岂不是要倒八辈子血霉。我拒绝雇佣你们，我永远也不会雇佣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家伙。难道你们就不怕我让你们做苦力，慢慢折磨你们直到你们累死为止！”她边说着边用涂满红色指甲油的尖长指甲戳着我们的腹部，最终在我们的脖颈处滑动摩擦，她巨大的珍珠耳环和手上一连串的纹路繁杂的宝石大戒指都挺硌人。
　　她在逼迫我们说出“不想工作，想回家”的言论？为什么？照她所说，我们只是误入神隐的小苍蝇，高高在上、事务繁忙的魔女为什么要花时间应付我们？直接也把我们变成猪或者煤块多好。
　　但她没有。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意识到这点后，我霎时安心了许多。
　　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只要知道此刻对汤婆婆来说，我们也算是滚刀肉一般很难处理的存在就够了。
　　只要我们不妥协，对她而言的最优解就只能是收下我们两个不需要薪资只供最低标准的吃住条件的“包身工”。
　　这时，异象突起，伴随着震天响的婴儿啼哭声，汤婆婆办公桌左边的绿色木门被一只粉白肉乎的大脚踢碎，刚刚还逞威风用的窗帘也被震掉，身旁壁炉里的火直接熄灭，视线昏暗起来，屋内也乱成一团。
　　地动山摇间，千寻不由自主地倚靠在我身上，试图寻求安抚。
　　我轻柔地上下捋顺她的后背，希望能为她带来一点支持。
　　汤婆婆下意识双手成拳托在两腮，显然她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吃惊过后，她果断冲到大脚处试图安抚暴乱制造者。
　　“乖孩子，别闹了。”她刻意夹着嗓子甜腻又细声细气地哄里头的人。
　　这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我们想在这里工作！请让我们在这里工作！”我抓住机会要挟汤婆婆。
　　她猛地转头，眼睛里的光扎向我们，压着嗓子威胁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滚出去！”
　　她的色厉内荏没有吓退我们，我们依旧稳定地持续输出。
　　我们和汤婆婆的极限拉扯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只没有眼色的大脚一下子踢到汤婆婆头上，登时给她踢蒙了，但她无法，只能继续赔着笑脸哄人。
　　“等一等好吗？乖宝宝，乖。”
　　“我们要在这里工作！”
　　“我们要工作！请您让我们在这里工作！”
　　剑拔弩张间，汤婆婆终于妥协了：“我知道了，安静一下——”
　　“呀——，宝宝，乖。”她扑进破碎的绿门里，夸张的亲吻声过后，里头的祖宗可算消停了。
　　两张契约和两支毛笔从乱七八糟的地上吃力地飞到我们这里，刚应付完大麻烦的汤婆婆疲惫不堪地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办公室，她像指挥家把控乐队一样操纵魔力想要将一切恢复如初。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对魔力的运用不如开始的流畅。
　　这一切都太巧了。
　　“在上面签字，我让你们在这里工作。不过要是抱怨想要回家，我就立刻把你们变成猪。”
　　我没时间考虑那么多，拉着千寻趴在地上签署协议。
　　签好的合同飞向汤婆婆。
　　“获野千寻？许萤？”
　　不理会我们的应声，她自顾自地决定：“这样的名字多复杂，以后你们就叫小千和小萤，听到了没，听到了就回答我。”
　　“是，我们听到了。”我伸手护着千寻回答道。
　　一切尘埃落定，可算能松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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