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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ult from a schoolfellow
夏初的夜幕如同被焦墨浸透的宣纸,溶溶的月光又细又滑,奶水一样透过花园里伞状的洋槐树枝桠,路灯盏盏,把近身的几立方米的世界照亮,灯色柔白而朦胧,小世界里铺着小碎石的小径显得光滑白亮。小径外边有大把大把的青草,几棵白玉兰魁伟直立,花瓣温软如玉,碧白无瑕,花团锦簇而妖娆。黄褐色树皮的龙眼树散发生命的翠意,树上黄白色的花簇拥着,迷人可爱。远处的高墙以绿萝为衣,蔷薇作边,一旁的清香木抽吐着精致的红色的嫩叶,清新而不柔媚。簇生的白色和蓝色的月季有锯齿状的墨绿叶片和华丽的重瓣,毛花柱忍冬花叶俱美,却朴素小巧,这两种花浓妆淡抹,相得益彰,别具一番情趣。另一边的白玉兰下有着几株聚成伞状的日暮草,花瓣下有黑色的美丽环纹,瓣面如蝶翼闪着绒光,近旁靠着几株蒲公英,顶着松散的白绒球,生机勃勃,附近的紫露草的茎直立,苍绿色的叶片,蓝紫色的花朵,含娇带媚。蝉虫们躲在花草丛中,时不时地操练起那古老而常新的乐曲,池塘里的小鱼隐藏在莲叶、莲花下,尾一摆,悠游到池底……
整个花园被披上了如蝉翼般的银纱,小径如同游蛇,蜿蜒到深处,但这条游蛇身上却落有一层树叶,脏脏的,只有中心一线的部分才能看出小径的本色。草木枝叶错杂不堪,反而显得难看了,似乎久未打理修剪,池塘里的水幽绿得吓人,本是一眼人工活泉,现在看来,只是一汪死水,不知那些鱼如何活到现在的。灯光变得苍白,月光变得幽冷,,薄纱变成锁链,倒把这个原本宁和典雅的花园衬得荒凉阴森……
踩着蛇向里走,约几分钟后,便可看到一道精小的拱形门,门后是一片四方竹林,被小径分成两排,两边的竹叶在上空会和,如同屋顶。竹子是虚心的、清逸的和高风亮节的,但是四方竹长势虽好,却过于凌乱,参差不齐,一阵风吹过,竹叶儿“沙沙”作响,在这样一个夜晚里,生出了一种寒意,让优美的四方竹变得狰狞。
穿过竹林,向左一拐,一栋巨大的中式别墅便映入眼帘: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尖塔形斜顶,抹灰木架与镂空式装饰,平实而精致,简洁对称突显沉稳,六角形观景凸窗,清新不落俗套,连续的回廊与近水平台相呼应,古朴开朗,屋后还有一汪湖水,平静清雅。别墅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宁静幽远的感受令人神驰。
美轮美奂的别墅前有一大块空地,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喷泉池,汉白玉的底质,使它拥有一种朦胧的美感,让人自动忽略它在罢工。向别墅走去,便能看到一扇不可忽略的大门,高约五米,金木雕花,气派雍容。
黑夜里,别墅的窗户似透出金光,给黑夜驱走一些寒意,,带来些温暖,以及,那温暖后隐藏的焦虑。
凌杉不知道自己在大厅里走了多少圈了,人都走得恍恍惚惚的。他两手后负,,微低着头,神色凝重而焦虑,俊脸上浓眉紧皱,整个大厅都响起他的脚步声。
一旁的张嫂、张叔和刘管家见他如此,担忧之情在脸上又蒙上一层,张嫂迟疑地说:“少爷,要不……您先去休息,我们三个来等小姐回家……”这个家的真正主人几年前因车祸去世了,张嫂、张叔和刘管家仍然把凌杉叫作“少爷”,毕竟他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凌杉一摆手,继续围着大厅转,渐渐的,后背处的衣衫被汗水打湿。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电话声响起,众人微怔。
凌杉脚步一滞,身形立刻回转,大步流星地冲到那个电话前,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眼里的忧急之色瞬间被怒色代替,他二话不说,抓起话筒,毫无形象地吼起来:
“死丫头!你上哪儿鬼混了?!!”
“大杉哥,你怎么不接电话?”
同时开始,同时以“了”结尾的事情发生后,两方的人皆是一愣,随后同时反应过来,大声道:
“你刚才说什么?”
很厉害、很不幸的,异口同声的事又发生了,凌杉不耐烦地来了个女士优先;“你先说!”
“死丫头”似乎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占了“第一个说”的位置,只听她重复道:“大杉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凌杉飞快地说:“手机忘在办公室了。”顿了顿,愤然道,“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叫我‘大山歌’!”
那边的“死丫头”毫不理会,反而调侃着:“唱山歌唉~这边唱来那边和,哦那边和……”还没唱完,“死丫头”便闻到了远在家里的火药味,听到那人尖锐的磨牙声,忙停止难得一次的演唱,问道:“大杉……你、你不怕被偷?”
凌杉听到“死丫头”故意唱得五音不全的歌声,以及歌词的时候,气得差点晕过去,又听到对方的问话,咬着牙说:“谁敢?我让一百个保安把他吊起来打!”很明显的“指桑胁槐”。
“死丫头”干笑了两声,“哥……哥,你太暴力了。”她清楚地听到凌杉的冷哼声时,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不知说什么。
凌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问话呢,但时间一久,骂人的激情就提不起来了,于是他遗憾地说:“你在哪儿?怎么不回家?”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凌杉浓眉一皱,刚要说什么,便听到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
“死丫头”说:“我在医院外面。”
凌杉听后怒意竟全消了,墨玉一样的眼瞳涌上一股悲水,可仍免不了要担心,“嗯……要不要张叔来接你?”又立刻补充道,“他还没睡。”
“死丫头”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凌杉又问了问今天下午的美术课的情况,接着说了句“小心一点”和“我在家等你”便把电话挂了,向张叔点点头,见他离开后,长舒了一口气,躺在沙发上。
凌影放把手机放回包里,向医院大门走去。
她丢下“恶女关”后,怒意未消,全身热血沸腾,一边使劲地骂着“恶女关”,一边叹道:虽然哥哥叫自己遇到什么事都要去忍耐,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但“忍”的感觉太不舒服了,自己以后八成就是得肝病死的。她硬是走了近两个小时,到市中心医院时,怒意才消,这才想起要给“大杉哥”打个电话告诉一声。
此时已经八点多了,医院里的人变少了很多,人们顾着自己,没人注意到凌影。她极为熟练地拐进楼梯道,一分钟后,她来到走廊,向目的地走去。一路走过,听到有些开着门的病房里传来说话声,电视声,在走过其中一间病房时,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妈妈,你要不要吃苹果,我削给你吃。”
“呵呵,咳……纤纤吃吧,妈妈不饿。”
“妈妈你又咳嗽了,那……吃梨子吧。
“纤纤吃吧。“
“不!妈妈吃了,我才吃!”
“咳咳……好,妈妈吃……”
凌影脚步一顿,停了停,又疾步而行,呼吸有点急促,眼里带了些悲凉与……羡慕。只见她左拐右拐,刚进了特级病房区,就与差点与一位护士相撞,凌影反应很快,躲开了,那位护士刚想说几句,看到了凌影,硬生生的改了口。
“凌……凌小姐,你……您怎么来了?”话刚说完,护士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自己问的话太低级了,试问:一个人来医院干什么,排除一切坏因素,不是看病就是探病,而这位凌小姐到这边来百分之百是探病的,都几年了啊。
凌影看着护士郁闷的脸,淡笑着打了个招呼,说:“我来看我妈妈。”护士从尴尬中解脱出来,殷勤地给凌影引路,来到最里的一扇门时,护士说:“凌小姐,有什么需要给我说就行,我就在那边的服务台。”凌影笑着点点头,见护士转身离开后,笑容立刻消失,瞥了瞥护士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手放在门柄上,开了门。
“砰~咔”一声,锁洞又咬住了锁舌。
凌影在黑漆漆的病房里熟练地走到床前,把灯微微拧开,直到刚好可以看到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妇女。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脸色蜡黄,瘦得突骨,眼窝深陷,眼睑紧闭,在昏黄不明的灯光下,显出一种衰败之气。浓重的消毒水味和悲愁之气混合在一起,翻涌着,盘旋着,在病房里凝聚、萦绕,接着渗透人心……
凌影面露悕色,把包一放坐在地上,两只手扣在床沿,脑袋靠在手上,紧紧盯着那个妇人,眼眸里虽多是悲黯,但却闪着希冀的清光,,如日光般温暖。她盯了一会儿,便伸手抓住妇人的手,有些冰凉,她细细摩挲,然后以指代梳,轻柔地梳理着妇人散在枕上的发丝,看到青丝里夹杂的银丝后,心头一紧,叹了口气。
凌影从地上起来,躺在床的边沿上,说:“再过几天就是半期考试了,要复习好多东西哦,太累了。昨天是我最好的朋友小盈的生日,我抽空给她买了一个生日礼物,她激动得快哭了。那个教素描的谢老师几天前当了爸爸,听说是个女孩……”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微风拂面,粉唇一张一合,像被微风吹动的花瓣,目光耀似夜星,暖甚春水。而那声音越来越低,如梦般不真实,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凌影最后不说了,望着天花板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坐起来,斜支着身子,看着妇人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等半期考试一结束,就和哥哥来看你,记得要等我们哦。”说完,凌影站起身来,拿起包,把灯一关,在黑暗中走向房门,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到床前,给妇人掩了掩被子,这才离开。
出了医院,刚想拦下一辆出租车,有突然想到张叔回来,便站在路边等,不过一两分钟后,便看到一辆熟悉的宝马跑车向自己驶来,准确无误地停在自己面前。凌影一溜烟钻进车里,关上门,习惯性地说:“张叔好!”张叔笑呵呵地应了一声,给凌影说着凌杉今晚的表现,凌影则暖暖地笑着,但眼神有些有些疑惑,见张叔头上戴着帽子,想问点什么,又止住了。
窗外的店铺、高楼、路灯、行人一闪而过,连成了长长的线。渐渐的,车里没声了,车外的喧闹小了,街上清冷了许多。车子驶向了郊外。
凌影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眸光微闪,看了看张叔,说:“张叔,你吃不吃巧克力?我有。”未等张叔回答,便翻起包来。
张叔笑着说:“张叔不吃,小姐吃吧。”
凌影“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把它隐藏在手掌下,身形移动,坐到张叔后面。
张叔奇怪地问:“怎么了?”他听到身后有个好听的声音响起,“哦……我、我的屁股坐久了,得活动活动。”他刚想笑出声,突然感到脖颈上挨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正想叫凌影看看,便听到后者冷声说道:
“马上停车,不然……我就杀了你!”
凌影咬着下唇,手微颤,毕竟她第一次对别人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可是那人不是张叔,而张叔也不知……总之,她是被逼的!
其实在她听到“张叔”跟她说话时便觉得奇怪了,倒不是真正的张叔不会说话,而是他只和他的妻子——张嫂说话。张叔是个痴情汉,听张嫂说他以前为了追自己,立下重誓只和自己说话,对别人不吐一字,到现在为止,已经十多年了,这让人难相信,可连自己的父母也没听过张叔说一句话,自己也是,今天就怎么跟自己说话了呢?而且窗外的景物越来越陌生,哪是往家里开的!!由这两点确定,前来接自己的人绝不会是张叔!好在自己包里有把削笔刀,不然还真不知到该怎么办。
凌影见假张叔没说话,秀美一皱,用发颤的声音低吼着:
“停车!没听到吗?”
“张叔”笑了笑,“好~我停~”
凌影听后顿时有种挫败感,难道他不应该害怕吗?为什么要笑?而且听口气倒像是对胡闹撒娇的小女生的无奈妥协,这……这算什么啊!
“张叔”又说:“不过……你还想见见真正的张叔吧。”感到挨着自己脖颈的刀微微离开,笑了笑,似乎有些俏皮,“我就知道。”又感到那刀刃重新按在颈上,又笑了,再一句“我就知道”让凌影想让“张叔”归西。
车子拐进一条小路,行驶了约两分钟后偏离正道,上了泥路。
凌影越来越害怕,浑身上下绷得紧紧的,额上冒出了冷汗,正想着要如何对付“张叔”时,车突然停了。
他没动,凌影也没动。
“张叔”说:“看外面。”
凌影手上没动,快速看了一眼车外。借着车灯的光芒,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
果然是张叔。
手腕突然一疼,凌影感到刀从手上滑落,立刻收回手,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开门、下车,门也不关就跑到张叔面前。
“张叔!“她喊了一声,见张叔没动,又喊了一声后,才发现张叔身体僵硬,目光呆滞,吃惊而害怕地看着从车里走下来的”张叔“。
“张叔”得意地笑了笑,把帽子取下。
凌影看着眼前这个人,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嘴张得能放下一个鸡蛋!
那人身材伟岸,脸庞棱角分明,眉浓黑,鼻高挺,乌黑深邃的眼眸带着笑意,淡红色的嘴唇斜勾着,笑得不羁,亚麻色的碎发在车灯的照射下反射着金光,整张脸显得俊秀不以,即使穿着中年人的衣裤,也美得令人心摇神荡。
但……凌影没工夫去欣赏,她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樊……樊……樊依!!?”
“嗯。”樊依笑着答道。他很满意看到凌影呆呆的表情。
“你……你……怎么……学张叔声音学得……这么像?”
“这个啊……你以后会知道的。”
“那你……你把张叔怎样了?”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
“那……你、你……”凌影都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了,脑子被雷成浆糊,理了半天思路,说出目前最重要的问题:“你……想怎样?”
“呵呵,送你回家啊。”樊依笑得异常温和,向凌影慢慢走来。
回家?那我现在怎么还在这里。她见樊依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想退后,又想到自己身旁的张叔,便瞪着樊依,不动。
樊依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凌影突然浑身一震,眼里涌现出惊恐。
身体……动不了了……
“放心。”樊依的嘴唇凑近她的耳朵,“我送你回家。”
凌影听后头越来越晕,身体越来越沉重,昏迷前,只想到一句话:他绝对不是樊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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