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

　　第一章

　　辛陵是被远处慌乱的噪杂声吵醒的。

　　睁开眼，是铺着干草的地板，皮肤被粗糙的布料硌得生疼，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淡淡的红痕。身旁的海宁依然浅睡着，秀气的柳叶眉微皱，想必也是感受到些什么。一盏烛灯吊在车厢上，昏昏黄黄的光笼罩着一切。

　　此刻的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走着，除了呼呼作响的冷风，四周是诡异的死寂。辛陵掀开布帘，正值寒冬深夜，远处的连山起伏着，预示着路途还十分遥远。冷风像是凛冽的刀片刮过辛陵的脸，吹得一头炫丽的红发乱舞，他拢了拢单薄的衣衫，把厚重的布帘放下。一切的寒冷又被隔绝在外。深吸一口气，辛陵运出体内的光元素，整个车厢霎时又温暖起来。

　　他们已经混在马车商队里三天了，为的只是不引人注目地去与团员约定会面的鹤城。辛陵沉思着，他的耳朵因为元素修炼而格外灵敏，隐约可以听见前面的小城似乎是出大事了。绕路并不是可行的方法，拖延了时间，就赶不上鹤城十年一度的鹤仙典。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硬闯了啊。挠了挠脑袋，似乎是责备自己怎么不早些设想到这种情况，他眨了眨漆黑的双眸，一时间手足无措。

　　“阿陵，怎么了？”辛陵转头，身旁的海宁似乎是被吵醒了，虽然周围十分安静。海宁微微睁眼，碧瞳里朦着一层淡淡的灰色，像是朦胧的睡意。但辛陵知道并不是，此刻的她清醒得很。理了理衣衫，海宁温和地笑着，轻声问道：“打算怎么办，首领？”

　　“不绕路，闯过去。”辛陵淡淡地回答，成熟的脸上依然透露着稚气，像是个未大透的少年。

　　“像个孩子似的，还怎么当首领？”海宁轻声责备，眉目间却是满当当的温柔，“好好睡吧，明天有得折腾的呢。”

　　“嗯，晚安。”辛陵躺下，枕在干草堆上，却觉得环境没有那么差了。果然有妈妈的孩子就是好，嗯嗯。

　　望着辛陵入睡的海宁，轻轻帮他理好一缕散落的红发，望着他的睡颜，确实如何也无法睡着。望了望布帘外的风景，她轻叹一声，但声音太细微，再还未传入辛陵的耳朵时，已消散无踪。

　　马车在一座关卡前停下。

　　领头的车夫同军队交涉后，沮丧地回来告诉大家，必须绕路了。辛陵和海宁付了车钱，谢过他后，便离开了车队。

　　“你们可要小心啊，要不是马车只能走大路，一定载你们一程。”他憨厚一笑，“前面的小城听说是发生了洪灾，可是一个人也没剩呢。官兵正在搜查，进去的一个也没出来……你们要走的山路也塌了很多，要小心啊。”

　　我们才不会蠢到走山路呢，当然是直穿小城。辛陵想是这样想，嘴上还是十分客气：“谢谢你了。”

　　“哪里……对了。”车夫掏出一块血玉递给辛陵，“这东西是我之前买来的，带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用，就送你吧。你刚才多给的车钱，够买十块有多呢……”

　　辛陵望着手中的血纹玉，也不过是普通的东西。和海宁一同谢过车夫，他们拐进一边的树林，待车队走远后，辛陵念了一个隐身咒，便轻而易举的进了关卡。

　　怎么说呢，他什么大洪灾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严重的。

　　一个城镇几乎被移为了平地，就连一点曾经的繁华都看不出，就是木料挺多。辛陵冷哼一声，一边走着，一边用光元素开路，那些官兵一去不复返的原因，就是那些大量漂浮在空中的水元素吧。浓厚的水气息，给这座小城蒙上了厚重的雾，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走了很长一段路，辛陵都十分的小心翼翼。

　　“怎么样？”他转身问正在用光元素探索的海宁。

　　海宁摇摇头，一向温和的脸上有了惋惜之意：“一个生存的……都没有。”不用隐瞒身份，海宁早就换回了那套雪白的长袍，却又是适合行走的便行装，蓝色的腰带格外相衬。

　　忽然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海宁身型一震，拉着辛陵飞奔起来：“有人……看身型大概是个小孩，就在前面半里处。”

　　辛陵眼里也有了熠熠的光，之前漆黑一片的眼眸亮闪闪的，灰色的迷雾不见了：“我们快走。”语毕，脚上一热，火元素的加速，使整个人像是飞起来似的。周围的景色模糊一片，但他却很清楚哪里转弯，走哪里的岔路。黑色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的银龙仿佛游动起来。

　　走近最浓处的雾里，的确是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呆呆地坐在废墟上。

　　是一个小孩，黑色的短发柔柔地贴在后脑勺，血红的眼瞳清澈见底，像是玉一般的颜色。苍白的脸有点脏，但是很可爱，他把玩着手中的一朵白色的小花，忽然一用力，花便被燃烧殆尽了。

　　“天分很高呢。”辛陵赞叹道，半戏谑半认真。

　　小孩闻声转过头来，望着辛陵，像是思索了一会儿后随手又随手摘了一朵花，继续玩。

　　辛陵有些好笑，看见自己的真面目，还是第一个人不惊艳。

　　或许对方更加自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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