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

　　咚咚咚——
　　极轻的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闻歌。正当闻歌以为敲门声是幻听时，又一阵咚咚咚响起。
　　闻歌迅速打开门，门外正是昨天见到的七百号圣女。她穿着宽大的斗篷，若非抬头，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请先让我进去。”
　　闻歌开了门，七百号圣女快速钻了进来。
　　“请关门。”
　　闻歌依言关上了门。
　　七百号圣女见闻歌关了门，才将斗篷取下，斗篷下，是一张面色矛盾的脸，明明肤色清白，脸颊两处却异乎红润。随即，闻歌在她的脖子深处看到了几处青紫指印，他便明白，为何七百号圣女的脸色会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状况。
　　“昨夜，多谢二十一号圣女。”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倒霉的人。昨日我帮了你，他日说不定就需要别人帮我。”
　　“你是好人，和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原来不知道昨天圣徒为什么要对上僧说，我是和你有约？现在，我知道原因了，因为你是一个好人，会帮助我们。”
　　“圣徒认识我？”
　　“我不知道，这里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问圣徒。”
　　“我怎么去问？圣女是侍奉神的人，必然要身家清白，我若去见圣徒，只怕不仅会害了圣徒，也会害了我自己吧？”
　　“呵……呵……”七百号圣女突然冷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撕开了自己的衣服，少女纤细的身躯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闻歌虽不算谙人事，但只一眼，便知道这些伤害是怎么回事？
　　伤痕有新有旧，纵横交错，若非少女脱去衣衫，谁能想到，她的身上竟然有这许多伤痕？
　　“这是……？”
　　“姐姐比我幸运。”
　　“什么？”
　　“圣园共有八百九十九位圣女，按照序号，从一百零一排至九百九十号。姐姐是上位者，和我们这些下位者命运不同。”
　　“上位者？下位者？”
　　“姐姐，你怎么了？”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别人，其实我生了一场病，有人给我吃了一颗药，吃完以后我发了很多天的高烧，烧退了脑子却有些糊涂，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实活着，很多事情都糊里糊涂的，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在哪里？”
　　“呵……我知道，这药是上僧给姐姐吃的吧？这圣园里有很多药，我也吃过不少药，吃了以后，人就变得不像人，看来，上位者过的也不过如此。”
　　“七百妹妹，你能和我说说，什么是上位者，什么是下位者吗？”
　　“当然可以。姐姐，我们坐下说吧，我腿上没力气，不能久站。”
　　“我这里没有凳子。”
　　“没关系，咱们这里从来也不会有凳子，就坐在地上好了。”
　　七百号圣女坐下，她调整着姿势，大约便是坐着，对她来说也是不容易。“上位者和下位者，是我们这些没用的人私下里说的话。这圣园，听说有一位神使，是圣园真正的掌控者，不过，没有人见过他。或许有人见过，但我级别不够，没资格见。神使之下，便是红衣上僧，圣园一共有七位上僧，维卫、式、随叶、拘留、拘那、迦叶、释迦。红衣上僧之下，有二十圣使，八十圣徒，以及八百九十九圣女。除此，便是无数身穿灰衣的使者，还有来圣园参拜的信徒。”
　　“这么多人？”
　　“嗯，圣园又被称为小佛国，乃神国的国中国，地位超然，在神国国王之上。”
　　闻歌点头。神国有双权，神权和王权，神权居主导地位，王权次之。“七百妹妹知道的还挺多的。”
　　“这些都是我在外面知道的。”
　　“外面？”
　　“我和姐姐不一样，原本不是圣女，是家里人带着我来圣园参拜时被圣徒选中，才纳为圣女的。”
　　“你想回家吗？”
　　“一日为圣女，终身为圣女。就算我想回去，也回不去的。”
　　“既然这样，昨夜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圣徒约在前厅见面？”
　　“我不是圣园人，所以圣园的很多规矩不懂，一开始，我不甘于被圣园这样对待，就闹了几回，差一点把命闹没了。之所以还能安然活着，是因为遇到了二十三号圣徒，也就是昨天姐姐见过的那一位。他是上位者，怜悯我，便赦免了我。后来，我去他跟前伺候过几次，他知道我是从外面来的，便问我想不想离开圣园，我说想，才有了昨日的相约。”
　　“伺候？伺候什么？”
　　“当然是圣女的本职。”
　　“什么？”
　　“神国没有神，只有神的使者，这些使者都住在圣园里，有红衣上僧，有圣使，有圣徒。我们这些圣女，便是在上僧、圣使和圣徒有需要的时候，前去伺候他们。至于伺候什么，便不需要妹妹详细解释了吧？”
　　闻歌连忙点头。
　　这哪里是小佛国？这里根本就是人间地狱！这些披着人皮的狼，将无数少女圈囿在圣园的地下，凡有需要，便招到眼前享用。
　　“你昨夜……？”
　　“昨夜虽有姐姐作证，可到底是惊到了红衣上僧，上僧要我自证清白，给我一颗药，说是毒药，只要我不死，就是无罪。我自知逃不掉，也就认命吃了药，谁知道，那根本不是毒药，而是——而是——而是——”
　　“没关系，说不出口便不要说。”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不就是做了一回最下贱的鸡吗？红衣上僧高高坐在上面，看着一群圣使撕开我的衣服，做……药效褪去的时候，我真以为自己会死，谁知道还活着，醒过来的时候，我真是恨自己还醒着。”
　　闻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早晨，上僧夸奖了我，说我昨夜做的很好，所以赐了白衣圣袍给我，但凡穿了白衣圣袍的圣女，这一天，可以去圣园任何地方。”
　　“难怪你能到我这里来。不过，你来，只是来谢我的吗？”
　　七百圣女摇头：“不是的，我来，是替二十三号圣徒传讯的，他说希望姐姐能想办法和他单独见一面。”
　　“你刚才说过，圣女是为神使服务的，他是上位圣徒，如果想要见我，招我去伺候，不就行了吗？”
　　“上位圣徒只能招下位圣女前去伺候，像姐姐这样的上位圣女，除了神使和上僧，其余人动不得。”
　　“我知道了。”
　　“那姐姐会去见圣徒吗？”
　　“七百妹妹很关心？”
　　“不，我只是……”
　　“圣园有圣园的规矩，我身为上位圣女，更是不能知规矩而犯规矩，七百妹妹说呢？”
　　七百号圣女慌慌张张低头，回了句：“姐姐说的是。”
　　“今日，七百妹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换来一天的白衣圣袍，还是不要全都浪费在我这里才好。”
　　“是妹妹唐突，那，我先走了。”
　　闻歌可是一个看过宫斗剧的人，但凡女人以姐姐妹妹称呼时，背后都是让人止不住的心惊。这个七百号圣女，被圣园折磨的都快精神失常了，闻歌以为，她很可能想要死前拉个垫背的。
　　闻歌不是傻子，更不是怜香惜玉之辈，他可是牢牢记着阴曹的提醒，三千世界里，是个真实世界，也就是说，身为圣女的他，犯了不该圣女犯的错误，是会死的。
　　不过，那个二十三号圣徒，他是应该去见一见，他很肯定，这是一个久经阴曹考验的考验者，如果能去见一见，对他很有好处。
　　只是，要怎么见？
　　咚咚咚——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他这里，还真是热闹非凡啊，刚送走了一个圣女，这回，来的又是谁呢？
　　“二十七号圣徒？”
　　“是我，一百二十一圣女，请跟我来。”
　　“去哪里？”
　　二十七号圣徒似笑非笑的问道：“圣女不知道吗？”
　　闻歌立刻警觉，回了句：“知道。”
　　“若一百二十一号圣女说不知道，我倒是有些为难了。”
　　“哦？”
　　“昨天晚上，我才刚和圣女说了一番话，如果圣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我会很后悔同你说那一番话的。”
　　“是吗？不过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
　　“要见我的，一定是红衣上僧，但是，究竟是哪一位想要见我，我确实不知道，也许会是昨天的那一位，也许不是。二十七号圣徒，你说呢？”
　　“所谓合作，本该投桃报李。昨日夜审七百号圣女的，是上僧拘留，上僧拘留主管赏罚，七百号圣女涉嫌私自逃离圣园，所以才会被深夜问罪。至于一百二十一号圣女现在要去见的上僧，是上僧迦叶。”
　　“迦叶？”
　　“看来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圣园的上僧各有偏爱，比如上僧拘留，最喜欢像七百号圣女这样供圣使和圣徒把玩的下位圣女，又比如上僧随叶，总爱将一百零一号圣女带着身边随侍。上僧迦叶，是圣园中除上僧释迦以外，地位最尊崇的一位上僧。这位上僧不好女色，却每隔几日都要唤一位圣女前去聆听经书。”
　　“你说的是我？”
　　“究竟是谁，圣女应该比我更清楚。”
　　“……”闻歌自知，这个人多半是他，但以防万一，闻歌选择沉默，他判断二十七号圣徒会主动告诉他。
　　“一百二十一号圣女敢直呼上僧迦叶名讳，可见其亲密关系，我猜，上僧迦叶并非不近女色，只是独爱一百二十一号圣女你。”
　　“……”这话闻歌就更不敢接了。
　　“上僧迦叶独居佛国最高处，那里我去不得，请圣女自行上去。”
　　大室之内居然有一座高塔！高塔前守着两个灰衣人，袖口无黑线，黑衣人见闻歌，客气的行礼，显然是下位使者。
　　塔内只有一道楼梯，闻歌抬头，看不见楼梯的尽头。这个叫迦叶的还真是一个怪人，独居就算了，还非要挑一个这么难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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