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枯木逢春

作者: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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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


      旅游回来以后就过年了,过完年就又上学了。
      那时候随遇还不知道她父母的事,所以她当时计划的是,在学校好好表现,然后争取回北城的实习机会。所以她当时参加了学校的一个活动,跟着老师一起做研究。那段时间特别忙,随遇很少时间回北城看宋淮安了,宋淮安自己也忙,要学习,还要处理李知礼的事。李知礼怀孕了,未成年怀孕,而且对方也是个未成年,两个人都不具备抚养的能力,双方那个破烂不堪的家庭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但李知礼不肯流产非得生下来,说是为了爱。
      那段时间他们才真的算是真正体验到异地恋的难受了。

      随遇因为研究,很多时候下了研究室已经十一二点了,宋淮安已经休息了,他们之间的聊天很多都停留在早安晚安。那段时间特别难熬,好像等到五一见面的时候,大家都发现对方瘦了好几斤。那几天,他们天天见面,天天约会,恨不得24小时黏在一起。但是五一假期结束,随遇也要回海城读书了。
      再来就是大三结束了,大家都要忙着各自的实习。宋淮安假期一开始就进了宋氏律师所跟着宋康和实习,宋康和对他很不客气,初出茅庐,他自己也有很多做得不够完善的地方,所以常常遭到宋康和毫不留情的批评。
      随遇也是,开开心心地回北城,在家等实习,她已经面试上北城一所很不错的研究院了,在家休息几天就准备去实习了。她满怀憧憬,也满腔热血。可就在这时,宋淮安忙得脚不沾地,他们明明在同一座城市,却像异地恋一样,联系少,见面少。
      她觉得很难过,但是毕竟是出来社会了,她理解也接受了他的忙碌,有时候宋淮安有空,哪怕只是15分钟,她也愿意搭半个小时地铁去见他。
      后来,随遇发现了她父母的事,她很慌张,也觉得很内疚,觉得是自己耽误了父母的幸福,她给宋淮安打电话,想告诉他,她很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想告诉他,自己很需要他。
      可是宋淮安却关了机。她打了很多次,都没有人接。她自己缩在房间里不知如何是好,她当时能想到的只有宋淮安,可偏偏就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宋淮安不在。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遗弃了一样。
      可是等宋淮安联系她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后来随洲和柳卓问随遇,以后跟谁的时候,她哑口无言。
      她既不想跟随洲去新加坡,她很害怕看见陈晨,她很害怕想起他们之间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就已经没了的孩子,她会觉得自己的手上沾了鲜血,她觉得内疚。她也不想留在国内,俞家是大富大贵之家,原本柳卓就是离异了,如果再带着她,俞家的人会怎么想,她不得而知。
      所以她谁都没跟,她说她要去英国留学。她之前在学校做的那个研究就是中英合作的,所以去英国也挺好的。
      但是随遇其实挺害怕的,尤其是在那个时间段,所以她特别希望宋淮安可以陪她一起去。她去求宋淮安一起去英国,但是他犹豫了。她也没有生气,毕竟是出国,那么大的事,是需要和家里人商量的,她也没有逼他。
      可是等到她去英国的前一天,他都没有告诉她到底要不要去。随遇又去找宋淮安,她想这次撒泼滚打,她都想要宋淮安的陪伴,可是他拒绝了。
      随遇发现,面对宋淮安的冷漠时,她连耍赖的力气都没有。
      她感到失望,也觉得累了,和宋淮安在一起这三年,她追着跑了三年,她终于累了。

      第二天随遇就按约去了英国,一去就是五年,期间也回来过北城,但每次逗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星期,她很害怕看见宋淮安,所以每次回来都呆在俞家哪儿也不去,呆够了就直接去机场,坐飞机回英国。她在北城的活动路线只剩下了俞家和飞机场。

      宋淮安发现自己失去随遇是在她去英国的第一个月。
      他算准了她下飞机的时间,可是怎么等也再没等来随遇的信息。他担心是飞机事故,可是他去查,发现她已经到了,而且还到了很久了。
      他给随遇发信息,没有回应,他以为随遇生气了,要冷战,他恨不得飞去英国拥抱她,可是他不行,他只能等,可是等到了一个月都没有回信息,时间长度已经远远久于他们最长的一次冷战了。身边的人问他,为什么联系不上随遇,他茫然地看着天空,只能含糊地说,“她去了英国留学。”
      随遇以前说过她的家庭地址,他还记得,他去她家门口等,想和她的父母打听她的事情,可是他去了很多次,那扇门都未曾打开过。邻居告诉他,随遇的父母离婚了,随遇去了英国留学,这儿没人住了。
      宋淮安第一次觉得慌张和后悔,他想起了这段时间随遇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种种软弱和依赖,他悔不当初,又深感无力。
      宋淮安消沉了一段时间,人也瘦了一大圈,他极力想要掩饰她远去的事实,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随遇离开的信息,好像只要别人都认为他们还在一起,他们就真的还在一起。
      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只以为是随遇的离开,遥远的异国相似折磨得他消瘦了。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告诉了张耶。
      那天他喝的稀里糊涂的的,他开始骂,骂这个世界,骂宋康和,骂赵琳,骂自己,骂他那肮脏不堪的身世,唯独舍不得骂随遇。
      他问张耶,“我这样的人怎么会遇见随遇呢?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辜负随遇呢?......”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啤酒混着眼泪一起喝下胃里,让他更加难受。
      就是那天,他遇见了李一,他疯了一样,拿着啤酒瓶就砸,打李一,一边打,一边骂,“操你妈,谁准你说她的?谁给你这个勇气?......”
      因为喝了酒,又因为愤怒和伤心,他动作很猛,张耶根本拦不住他,隔壁桌的人也开始拉架,好几个人才扯开了宋淮安。
      那可能是宋淮安最狼狈的一天。
      原本李一是要报警,但是被宋康和是手段摁住了。
      李一想要宋淮安道歉,但是宋淮安不肯,宋康和骂也骂了,说也说了,宋淮安就是不愿意,宋康和忍无可忍,又花了大力气摆平了李一。
      那之后宋康和教训了宋淮安一顿,话有多难听就说多难听,宋淮安一句话也没反驳。
      带着宿醉的头痛,宋淮安才算真的接受了随遇离开这个事实。感觉就像宿醉一样,喝断了片,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但却是真实的发生过,就像随遇的离开,只是这场宿醉一嘴就是五年,他的头疼,一疼就是五年。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去英国找她回来,但是他又感到深深的胆怯。他的身世带给他恐惧,如果他无法摆脱这些,他一辈子都得背着一个定时炸弹和随遇在一起。他无所谓,他就是死了也是活该的,因为他本来也是个炸弹,只是宋康和对他排了爆,但是随遇不行。他无法接受随遇受到伤害,尤其是因为他而受到的伤害。
      只是可能连宋淮安都没想到,因为他对李家保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不该有的悠游寡断,这个埋在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炸弹,他排爆排了五年都没处理好。说到底他还是太贪心,他妄图从赵琳那里得到缺失的母爱,也妄图觉得自己能感动他们,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重逢的时候,宋淮安也还没处理好他的家事,他刚开始以为自己可以忍耐久一点的,可是等他看见随遇和俞江年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很慌张,比他第一次上庭打官司都还要紧张。尽管后来他知道俞江年和随遇的关系,他还是很紧张。
      他一直以为随遇会像从前那样,可真到见面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岁月给了随遇更加多的魅力。她依然纯洁善良,但是也平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魅力,她更加自信,更加从容,更重要的是,没有了他,她依然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慌张和忐忑像海浪一样将他淹没,他原本可以相处更加一些,可以再展示多一些,再计划得周详一些,但是他忍不住了。他怕他再不抓紧,随遇又会像五年前那样离开。
      烟花划破黑夜,仿佛撕开了一道裂口,他再也没忍住,五年的思念找到了宣泄口以后就像决堤的河坝,止也止不住,他也不打算止。五年时间,他以为思念会减弱,可真当他拥抱着她时,宋淮安既欣喜又悲哀地发现,思念成河。
      他说不清和随遇复合的感想,她带着防备和犹豫回到他身边,他既开心又伤心。
      他重新审视了他们的过往,他只觉得难过。随遇曾经对他有多宽容,他就有多后悔,他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随遇曾经不遗余力地给过他全部偏爱,可是他全都弄丢了,因为他总觉得随遇是个小朋友,也因为自己深深的自卑羞愧,他对随遇隐瞒了很多,但是随遇都没有怨过他,还总是包容他莫名其妙的情绪。
      以前他会为了李家的事,扔下随遇,飞奔着过去给他们擦屁股。所以他将随遇自己一个人留在机场等了他7个小时,就是为了给李敬换赌债。他的手机也被砸坏了,他联系不上随遇,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他还是去了机场找随遇,当他看见随遇还在机场等他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机场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了,没什么人,她独自一人坐着,孤独又弱小,看见他时,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责备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而是用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打量着他,关心他,问,“你没事吧?我快担心死了。”
      他那时候脑海里只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夏天,每个小朋友都有人关心,只有他一个人傻傻地站在一边,局促不安,他忽然很像穿过时空走到那个小朋友的身边跟他说,“别害怕,以后你也会有遇到一个女孩,她很关心你。你要好好长大,成为一个更强,更可靠的人,然后站在她身边,知道吗?”
      宋淮安将随遇紧紧地搂在怀里,“以后在这样,就自己先回家,太危险了知道吗?”
      随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怕你来了看不见我。”

      那天很晚了,宋淮安就和随遇在外面来了酒店对付一晚上。他很疲惫,李家的事让他身心疲倦,他只想抱着随遇安安心心地睡一晚上,谁都不能打扰。
      半夜的时候,随遇胃疼,一问才知道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慌慌张张送她到医院,他看着她因为疼痛而微微蜷缩的身体,额头冒出的冷汗,他的心如同被剜了一刀。
      他想如果自己能体贴一点,问问她饿不饿,也许她就不会躺在医院了。
      可是随遇从来没有怪过他,她一边吊着针,还有安慰他,说没事。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夜。宋淮安已经说不清到底应该怪李家,还是怪自己的不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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