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对我没用

　　五月，立夏时节。

　　星期二。

　　新毅一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注意！经过某位同学建议，我校将于今天下午在每个年级增加五十个高清摄像头，它们分别会设在教室，走廊，楼梯间，食堂，教学楼，操场，实验室，厕所外面，废楼等等一系列地方。

　　特此通知！注意是通知！所以，我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反对意见。当然，请同学们相信校方，我们是经过慎重考虑有此决定，对于同学们的安全我们是非常重视的，用这种方式可以更好的管理，所以，同学们平时要更注意行为穿着，我们将会把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还有我们是平时不会特意去看的，非常注重保护同学们的隐私......”

　　午间，校园广播的声音清晰地播报到每一个角落。

　　“那位同学该不会是你吧？”

　　图南纪看着笑得像狐狸的某人，也随之勾起嘴角。

　　客景瑞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图南纪的话，对面坐着的解虞闻言差点一口饭噎着，好不容易咽下去后，惊道：“瑞哥，不是吧，你怎么搞定贺校长的？”

　　随后左右看了看，倾身小声说：“据说，他难搞的很，有点学识就不吃资本主义那套，什么背景到他那儿统统都没有用。”

　　“是吗？”客景瑞仰在椅子上，半眯着眼，慵懒道：“我就直接和他聊聊而已。”

　　时间回溯到昨天下午。

　　客景瑞慢悠悠地半天才找到校长办公室，进去里面就没有一个人，只见桌子上一个牌子写着四个大字：贺渡校长。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字，就百无聊奈地坐在沙发上等待，良久后，还是没有人出现，客景瑞都快觉得自己要发芽了，那个校长才姗姗来迟。

　　进来的人有着知识人的标配，一个眼镜遮住了属于成年人的精明，让他看起来更显和蔼，他没有花白头发，身材高大，体态微胖，身着正装，约莫五六十岁。

　　“客小友，久等了吧，抱歉呀，有点事儿再忙耽搁了。”进来的人首先就笑着跟客景瑞打招呼，还握了个手。

　　客景瑞没有拆穿他的谎言，也笑着回道：“没事儿，就是校长，你认识我？”

　　“当然了，我跟你父母有点交情。”贺渡说着就往椅子上坐了下来。

　　客景瑞不可置否，毕竟谁都会有生病的时候，有点儿身份的大人物之间肯定会相识，这声名远播的校长认识他父母也不意外，就是这交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交情。

　　“客小友，你来找我是有事儿？”贺渡的声音又响起。

　　客景瑞在办公桌的另一端椅子坐下后，才恭谨道：“我来是想给校长提个建议的。”

　　“哦？说来听听。”贺渡挑起眉，笑着说。

　　客景瑞想了想，简短说了一句：“我建议我校应该加大监督力度，把摄像头的用处发挥到极致。”

　　“你的意思是增加摄像头的数量？”

　　客景瑞道：“是的，不光如此，还应该提高它质量。”

　　贺渡拿起笔，低头在纸上写了几笔后，才抬头问：“为什么？你的理由说说看。”

　　“我认为摄像头在学校的本质不是窥探学生、监视学生。”客景瑞说，“而是记录、督促，一个人如果活在镜头下，他必定会无意识的规范自己的行为，注意自己的仪态，这很容易让他们形成很好的生活习惯。”

　　“你不觉得有点侵犯他人的隐私吗？还有无形中的禁锢了他人的自由？”贺渡插话道。

　　客景瑞勾起嘴角，缓缓说道：“校长，如果没有人提醒，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忘记头顶的摄像头？我相信不会有很长时间，至多一年，就会有绝大部分人完全意识不到有摄像头的存在。”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道：“所以，这看似有束缚他人自由的举动最终也只是空谈，至于你所说的侵犯隐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首先，我们看看隐私一词的解释，所谓隐私是指一种与群体利益无关，个人不愿公开的私事，既然我们都明确告诉他们这里有摄像头了，那他们真正的隐私就不会暴露出来。”

　　“即使不小心在摄像头下泄露了，我想问下校长，全校这么多学生，学校又这么大，谁会没事儿整天盯着摄像头？又或者说，你会知道某位同学的某种隐私？”

　　“所以，我开始就说了，我认为这个学校的摄像头的最大用处是记录，它记录的是每位学生的青春，是他们的校园生活，是他们的少年时代。而且我不认为这样会增加管理难度，反而对一些管理有帮助。”

　　贺渡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带着兴趣，他附和道：“嗯哼，愿闻其详。”

　　客景瑞笑了笑，说：“如果发生一些没有证据的事儿，这时，它的用处就大了，而且，其实只要没人守在屏幕前，就不需要增加人来执行。”

　　贺渡越发感兴趣，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这不是该你想的问题吗？

　　我只是提个建议好吗？

　　客景瑞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说了个方案：“就增加一两个人，每天把所有的摄像头的储存整理一下就好。”

　　“嗯嗯，你还有其他的想法吗？”贺渡笑着问。

　　客景瑞起身自己接了水，润了润嗓子后，开玩笑道：“校长，你是感兴趣吗？”

　　贺校长闻言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地承认：“感兴趣，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更让我感兴趣的？比如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校长，无利不起早，那是商人的作风，你也讲究这个？”

　　贺渡没有出声，就静静地盯着客景瑞，他很想知道这个客家的小少爷到底如何，有没有值得他考虑的，和他的小儿子相不相配？

　　客景瑞如果此刻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把他嘲讽死，他都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些人脑子都一天天的在想什么。

　　四处静默，让客景瑞无奈道：“好吧，好吧，这确实还是有好处的，如果你们在毕业时做一件事，这就将是我校的独特风格。”

　　“做什么事儿？”贺渡闻言问道。

　　“就是给于毕业生特权，让他们有权查看和拷贝自己年级的摄影储存，这样他们可以申请剪辑自己的影片，于是就有了独属于自己高中的记忆。当然，他们的最后带走的只能是关于自己的，而且我建议两年后，就把那些储存销毁，毕竟没有那么多的管理，如果想要的早就自己弄好了。”

　　“没想到客小友这么有想法呀。”贺渡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对你的想法已经了解了。”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客景瑞问道。

　　贺渡笑着点点头，道：“当然是采用，我们已经都同意了。”

　　客景瑞带着淡笑，起身告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扭头看向贺渡，淡淡道：“校长，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吧，不知道你们在观察我什么？”

　　说完也不待回答就离去。

　　是的，校长他在观察客景瑞，从他进门就开始了。

　　墙角的摄像头一直闪动着。

　　客景瑞从进门就发现了。

　　星期二这天除了学校摄像头的这件人尽皆知的事儿，高一还发生了另一件事，就是在高一有个名为“论疑似出轨，是谁的过错？”的帖子，火爆全体人员。

　　很多人就着这个话题，展开了广泛的的讨论。

　　高一教学楼的天台，有两个人影。

　　“真的停止吗？”一声女声响起。

　　锦南低着头看手机，不作声。

　　女生看了他一眼，接着说：“看来客景瑞这人有点本事，学校现在到处是摄像头。”

　　锦南闻言，抬起头，淡淡道：“你以为那些大少爷都是没脑子的废物吗？既然被他搞成这样，我们是不得不停止了，再说，该我们基本要了解的，都已经完成了。”

　　“还有，照片的事儿，你不要管，我们再也不插手这件事了。”

　　女生沉声道：“我知道。”

　　随后，女生转身就抬脚离开，却在门口停下来扭头说道：“我跟他说过话。”

　　顿了顿，她抿了一下嘴后，才启唇：“我建议，不要和他多加接触。”

　　锦南闻言，突然笑了，轻问：“你觉得他是善是恶？”

　　“锦南，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斗不过他。”女生激动地提高声音，而后又低下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指背景，而是——”

　　“我知道。”锦南打断话，随后挑起眉又道：“我也算和他交锋过，还是知道一些的。”

　　立夏的太阳，让人感到有些焦躁。

　　夏季的闷热提前到来，此时天台的风并不会让人有凉爽之感，反而更添酷炎。

　　“源往堂，你真的不去？”

　　这声银铃般的女声消散在空中，久久也没有得到回应。

　　天台只剩锦南一人，他的纯黑校服还是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长袖的外套拉链拉到了头，让衣领竖了起来，他的嘴角像往常一样带着笑，仿佛没人可以把他脸上的笑拿掉。

　　少年总是不服输，但锦南知道聪明人应该懂得取舍。

　　比如舍掉自己那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莫名清高。

　　角落的人本就该明白“命运”一词，这个道理他从小就知道了。

　　还是晚相镇教会他的呢。

　　是那个“平凡”的晚相镇。

　　锦南垂眸，轻笑着感慨：

　　亲爱的故乡。

　　我从你那儿来，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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