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克斯斯塔尔丝传说

　　驱赶着小白和小黑，盖尔漫不经心地走过古兰尔镇的城门。
　　即使是城门走道，古兰尔的小商贩们也不放过赚钱的机会。一百多米的过道两边，摆上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从山上挖出来的被称为魔石的彩色小石头；手艺人用稻草编的小猫小狗小飞龙；从山上采来的萤火草、八角木、羊见怕……过关的行人也许会趁着等检查的时间瞧两眼，若有几个闲钱也许会买上一点，但大多数就像没看见似的走过。有几个小孩子从人群中跑过，惹来几个脾气不好的人咒骂，但他们也不甚在意。一个骑士中队整齐划一地小跑进城门，人们自然而然地为军队让出一条通道。盖尔也赶紧用羊鞭将小白和小黑往身边拉。军队走过，人们又汇成一群，来来往往。
　　“好了，这是你的凭证。”检查凭证的年轻士兵将凭证递给盖尔，“这种黑毛羊在古兰尔很少见啊，真有趣。”
　　“谢谢。他叫小黑，是我重要的伙伴。”盖尔微笑着收好凭证。他很高兴听到有人夸赞他的羊。
　　“那另外一只就叫小白咯。”
　　“对，小白，小黑。”盖尔摸摸这两个小家伙的头。
　　古兰尔城内比城门处更繁华。如果你站莫雷利亚大教堂的塔尖俯视，人们像忙碌的黑色蚂蚁，流动在五颜六色的房子之间。那些房子像鹅卵石一样，散布在古兰尔这片河床上。若穿行于这片热闹的小镇，街头的面包、鲜花、绿叶和泥土混合的奇异香味会使你无法专注于自己的道路。伴随着铁匠铺的“蹡蹡”声与男女老幼的快活的言语，以及麻雀们略显聒噪的叫声，你更容易在这座迷宫般的欢乐小镇中迷失。唯有真正热爱生活之人，才能融入这座城，或者凭借自己的意愿，随意地与这座迷人的小镇别离或相会。
　　而盖尔带着他两只可爱的伙伴，视古兰尔为一处美丽的中转站，在此为接下来的旅途做准备。他来到那间熟悉的红屋顶旅馆。瘦高瘦高的斯卡特大叔正在柜台前算着账本。
　　“斯卡特大叔，来一间单人房。顺带喂喂我的羊。”盖尔敲了敲柜台。
　　斯卡特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混蛋打扰了他的计算。但看见是盖尔时，表情瞬间变得惊喜而又高兴。
　　“盖尔！是你！”斯盖特大叔张大了嘴。
　　“是我。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啊，三年了。你终于回来了。噢，这是小黑，还有小白。——嘿，你怎么把他们带进店里来了。——杜奇，准备一间马厩，把这两个小家伙带进去，准备好一些的草料。”见到久违的熟人，斯卡特激动坏了，“估计你还没见你爸爸吧，杰鲁大人可一定想死你了。毕竟两年没见儿子了。今晚在我这好好睡一觉，明天再上路吧。现在你一定饿了。——卡莱尔，准备一份招牌炒面！——噢，钱！算了！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卡莎莉亚还好吧？”盖尔收起了斯卡特大叔拒收的住宿费。
　　提到卡莎莉亚，斯卡特大叔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感谢杰鲁大人，多亏了他的药，卡莎健康得不得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卡莎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对方是隔壁镇的兰多，一个药材贩子。——你可能也认识，你父亲曾在他那里买过药材。——他是个好小伙子。勤劳，聪明，会过日子。卡莎会幸福的。你会在这里多留一些时间吧，请一定要来参加她的婚礼。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杰鲁大人也来。”
　　“我会来的。也会告诉爸爸的。”盖尔便从一旁抽来高脚椅，坐了上去。
　　“盖尔，给我讲讲你旅途上的故事吧。”斯科特大叔想和他的朋友聊一聊。
　　于是盖尔便讲起了旅途中的故事。
　　他在两年前离家，目的是看见更广大的世界。他走出莫塔那平原，翻过了坎拉特丘陵，穿越了埃丽森之森；他见过淳朴的兽人，骑龙的佣兵，神秘的精灵，目睹了闪耀着红光的术式，品尝过红翼岩蛇的肉；他曾在一次山洪中幸存;曾被五匹三角巨狼尾随，靠着彻夜的炎魔法躲过一劫……斯卡特大叔对他的经历发出由衷的感叹——能听到来自各地的神奇异闻，这是作为一个旅馆老板的唯一好处。
　　“我本来准备去南边的娜奇，但因为找到了这个，就回来了。”盖尔放下手中的叉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金属小球。
　　“这是……铃铛吗？”斯卡特大叔盯着他手中的那个小玩意儿。
　　“不，是一个远古魔导器。我在一处遗迹中找到的。”盖尔将这个小球托在左手上，“看好了。”
　　随着魔力的注入，小球发出幽幽的紫光，并且慢慢地漂浮起来，直至距手心五寸处。通过其缕空的外壳，可以看见其内部的机关，绕着一个紫色小球有规律地旋转。
　　“位移型魔导器。这个大叔我还是见过不少。”斯卡特大叔笑了笑。
　　“不，没这么简单。”盖尔说。他又伸出右手。他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镶着一颗白色宝石的戒指。
　　“隔远一点，大叔。”
　　他向戒指中注入魔力，戒指上的宝石逐渐变为青色，发出幽幽的蓝光。他的右手心上生出一团火焰，环绕着他整个右小臂。但当他将右手靠近悬浮的小球时，尽管戒指上的宝石仍发着光，手臂上的火焰却熄灭了。盖尔停止给小球注入魔力，小球便像死尸一样落在盖尔手上。而右手上的火焰又重新出现了。
　　“就是这样。”盖尔让右手上的火焰熄灭了。
　　斯卡特大叔吃惊地盯着那颗金属小球，喃喃道：“让魔法失效的物件……太神奇了……”
　　“叛贼以为火与剑能动摇神明的宝座，却未见到天上的六颗星星。”盖尔吟诵道。
　　“一颗熄灭所有火焰，一颗腐蚀一切金属，一颗降下雷火、风暴、地裂和洪水，一颗引来瘟疫和凶兽，一颗清除一切生灵，最后一颗唤来新生。”
　　“这是《卡拉力克·瓦克图拉奇》？。”斯卡特大叔只手撑着柜台，“好小伙子，你不会认为这小玩意儿是‘六星’之一吧？‘一颗熄灭所有火焰……’，是指魔法吗？虽说有关让魔法失效的魔导器在古书里的传说中有不少，但你怎么就偏想到《卡拉力克》呢？这可是耶拉教的‘五典’之一。这么个小玩意儿……算了，收好吧。你的小宝贝可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待盖尔用餐完毕，斯卡特大叔就叫胖胖的杜奇带着他上楼了。
　　“一颗熄灭所有火焰……”斯卡特大叔嘀咕道。他觉得有些荒诞，便摇摇头，又开始算起他的账本。

　　查克拉曼迪亚帝国是西大陆最大的国家了。耶拉教是这个国家的国教。因其政教合一的制度，爱德华·博卡利多斯三世既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又是这个国家的教皇。这个男人身上所发生的称为传奇也不为过：他原是博卡利多斯一世侧妃所生之子。他天资聪慧，在律法上表现出过人的天赋。深受父亲的喜爱。但他的聪慧并不讨皇后戴瑞安娜的喜欢。相反，他是她的敌人。七岁时，他被送去思雷兰卡的圣马拉斯特神学院学习。离开国土的道路十分凶险。他逃过三次强盗的埋伏，一次落石的袭击，一次神秘杀手的暗杀和一次邻国军队的追捕。历经千辛万苦，他来到了圣马斯特。凭借着他过人的天资，他在二十八岁就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主教。在三十岁时，前任教皇阿米拉基亚·格丽斯利普去世，他被任命为新一任教皇。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联合诸国征讨不敬神的克拉玛·博卡利多斯二世——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博卡利多二世被幽禁在银宫时，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博卡利多斯三世。在国王和教皇的双重身份下，他四处征伐，开拓了大块疆土，使查克拉曼迪亚成为了西大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家。而他——爱德华·博卡利多斯三世也被世人称为“神选大帝”。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缓缓地走进庄严的圣爱蒂拉马斯大教堂。今天不是祈祷日，所以教堂不对外开放。但最前排的长椅上却坐着一个披着一身破旧斗篷的男人，他略显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一把裹了几层破布的长刀和一个装着一只兔子的笼子放在他身旁。
　　“亏你穿成这样护卫还准许你进来。”博卡利多斯三世揶揄道。
　　“您的护卫很聪明，”那个像乞丐的男人站了起来，向博卡利多斯三世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我说：‘神爱之，虽贱而尊；神恶之，虽尊而贱。’他就很恭敬地为我打开了门。即使是护卫有如此眼界，可见他们君主之德厚。”
　　“不用拍朕的马屁，东方人。”博卡利多斯三世摆摆手，“朕的东西呢？”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普通的木盒子，打开后出现在博卡利多斯三世眼前的是一把精致的闪着紫色光芒的黑色小匕首。
　　博卡利多斯三世拾起这柄小小的匕首，皱着眉打量着这个小东西。
　　“请您注入您神圣的魔力。”男人见博卡利多斯三世对他要的东西感到怀疑，便如此说道。
　　博卡利多斯三世握住刀柄，注入了些许魔力。一瞬间，匕首闪耀着的紫色光芒变为红色，并且刀刃上生出一团红色火焰，逐渐化为刀刃的形状。这把小小的匕首变成了一把诡异的长刀。博卡利多斯三世有些吃惊，但他仍紧握住刀柄。
　　“很神奇。”他喃喃道，“我的确只注入了一点魔力，却发出了红色光芒。就像……”
　　“有什么东西给它提供魔力一样。”男人说道。
　　“对，”博卡利多斯三世看着跃动的焰刃，“这是神的力量。”
　　“现在请您用它的火焰触碰这只献给神的祭品。”男人将兔笼子放在地上。
　　博卡利多斯三世将焰刃伸向笼子。只见火焰刚一碰到兔子的皮毛，兔子就被全身点燃了。它拼命挣扎了几下，尖叫了两声，便一动不动，只由火焰静静地燃烧。约过了一分钟，火焰逐渐熄灭。地面上除了烧红的笼子，连一点灰都不剩了。那只兔子，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比起惊讶，博卡利多斯三世更感到兴奋。他停止了魔力注入，颤抖地握着变为原状的黑色匕首。
　　“尊贵的陛下，这就是您要的燃尽万物之刃——费罗列朗修斯！”
　　博卡利多斯三世抚摸着这柄能消灭一切活物的漂亮的匕首，像一位收藏家在欣赏他所珍爱的收藏品。这把小刀，包括其他五颗“星”，都应该是他的。他会集齐“六星”，解开“神之语”。然后，让神的恩泽洒遍整个世界。世人都会记住他的名字，他会被写入人类历史最光辉的一页。
　　想到这，博卡利多斯三世露出了微笑。
　　“不过，”男人打断了他的幻梦，“我也希望您能兑现您的承诺。”
　　博卡利多斯三世并不生气。他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券契和一块金牌。
　　“三千万耶和五十根金条。在都城的路易斯商行兑换。”他说，“还有这个小礼品。查克拉曼迪亚帝国内，除了我亲自下诏，没人敢动你。”
　　男人恭敬地接下券契和礼品，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博卡利多斯三世迎着教堂玻璃花窗透进的阳光举起费罗列朗修斯，神圣而又令人胆寒的橙色火焰如鲜花般绽放，在金色大厅内狂舞。博卡利多斯三世吟诵着《梅卡特福音》里的句子：
　　“神与我同在。正义之行，神即我，我即神。”

　　“主人，这样真的好吗？”狐耳少女拉缇丝缇娜不安地问南源。
　　南源愉悦地瞧着刚从教皇那弄来的券契和金牌：“有什么不好的？那玩意我们拿着也没什么用。”
　　“那可是‘六星’。”
　　“‘六星’又如何？，”南源收起券契，“普通人拿着只是个祸事。不如给博卡利多斯三世，那个野心家，他知道怎么用。而我们，可以换来一大笔钱和教皇的照顾。”
　　“但是，”南源盯着圣爱蒂拉马斯大教堂的方向，“我不希望某一个人集齐‘六星’。”
　　他顿了顿，回过头，说：“走吧，去南大陆。要让女王在教皇之前拿到那支笛子。”

　　“在南大陆的喀玛多山脉。”杰鲁·卡拉多夫看着桌面上地图地图标的红圈。
　　但他拾起盖尔从遗迹里抄写的古代文字，皱起了眉头:“可是，似乎还可以算出另一件的位置……不，甚是更多……我需要时间。”
　　“那你先算着，我后天就启程去南大陆。”盖尔说。
　　杰鲁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孩子，没必要这么着急，你完全可以等我把其他‘六星’的位置算出来。还有，难道你不想和父亲多待一会吗？”
　　“不，我太想知道下一件‘六星’在哪了。我已经在家待了三个月了，如果再不能出去探险，我会闷死的。年轻人就应该出门闯荡。”盖尔把玩着手中的金属小球——现在它已经被确定是虚无缥缈之星——奈儿雅迪缇娜——，“爸爸，我可是向你学习。”
　　“好吧，我不反对你去找‘六星’。”杰鲁耸耸肩，“只是，根据星象算出的结果不那么准确，甚是还可能是错的。”
　　盖尔并不在意，他说:“那不打紧。我还没去过南大陆呢。《马哈·纳德游记》里说:‘……遍地的香料能铺满整条街道，每家的宝珠在烛火的折射下映亮整个客厅，龙在庭院里乘凉……’天哪，那该是多么富饶的土地啊，那里的人们吃什么，穿什么，信仰什么——我想知道，我想看看！世界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我有一双眼睛。”
　　看着孩子兴奋的神情，杰鲁微笑了。他看向墙上上那位金发女子的画像，自言自语:“安吉儿，看看吧——这孩子简直和你是一个模子。”
　　他站起身来，拍拍正吟诵着《赛娜·法兰斯坦》的盖尔:“消停一会儿吧，我去做晚饭。”
　　“好！”盖尔跳舞似的转进了他的房间，但又从门口探出头来，“那么，晚上吃什么？”
　　“红烧普鲁鱼。”
　　“太棒了！”
　　杰鲁又看了看妻子的画像，走进了厨房。

　　两天后，杰鲁站在门口，为自己的儿子送行。
　　风吹过莫塔那平原，草原便像海浪一样翻滚。卡拉多夫家的小房子孤独地坐落在这里，但它也因此能享受整个平原的安详，而杰鲁也能完全沉浸于自己的魔法研究。
　　此时此刻，杰鲁看着背着包裹的盖尔，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许能说出星象的秘密，秘药的配方，魔法的奥妙，但在与自己最亲爱的的人分别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左拍拍盖尔的肩，右摸摸盖尔的衣领；或是掂一掂儿子的包裹，生怕他落下了什么；又瞄一瞄他的脚，看鞋带是否系紧。最后，他终于说道：“孩子，路上小心。”
　　盖尔笑了：“别担心，爸爸。我已近十八岁了，又不是小孩子。再说，还有小白和小黑呢。”
　　“也是，”杰鲁对自己过分的担心感到不好意思，他摸摸盖尔身旁的两个小家伙，“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好好照顾这孩子。”
　　小黑小白“咩咩”地叫了两声，算是答应了。
　　杰鲁又看向盖尔。他将一只手搭在盖尔肩上，说：“上路吧，儿子。卡拉多夫家的人是天生的魔法师和冒险家！”
　　“对！”盖尔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好一会才松开。
　　他转过身，毅然决然地向远方走去。
　　当他走到远处的小山包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冲目送他远行的父亲喊道：“爸——，别忘了——按——时——吃——饭——！”
　　“走吧——，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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