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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元宵节,每年第一个月圆之夜,月圆时是团聚的好时光。
东华领着凤九走在颂安城热闹的大街上,芩国年代悠久,对于各种节日的传统都很深厚,此刻街上熙熙攘攘聚着猜灯谜、舞龙灯、踩高跷、划旱船的人,一家老小吃过晚饭后说说笑笑的走出门来凑个热闹添个景致。他一向不爱凑热闹,但是凤九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
东华看着那个孩子东看看西看看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很有兴趣,对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私心里希望这样欢快的时光能伴她一直延续下去,血腥战争本就不该是她触碰的东西,实在是因为她的身份。
他了解凤九,对权力和欲望一向没有什么想法,但她十分好胜,既然做了这件事必然要做到最好,必然只能输给他们白家自己人,否则会生生把自己呕死。所以他这个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任君王不得不手把着教她朝政里乱七八糟的凡俗之事,而上天是公平的,夺走她很多笑容却用泪水铸就了如今愈发明亮的眼睛和美丽的脸庞。
“小姐,让你夫君给你挑一盏花灯吧。”花灯铺前的大娘看了一眼流连忘返的凤九,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和他冷漠的脸上一双一直注视着她的温暖的眼睛,觉得自己猜的准没错。
凤九脸色一红,回头看了一眼淡定的东华,又看回大娘,连连摆手:“大娘,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夫君...”
“不是吗?”大娘又看了一眼,她说不是的时候后头那位公子分明有些不高兴的挑了挑眉,于是又立刻笑道,“那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婿吧。”
“......”
“公子,给心上人挑一盏花灯吧。”
东华挑眉,别过眼去,生意做到他头上来了,稀罕。
凤九回头看他不自在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拉着他的袖子想把尴尬的他带走。
“你不是喜欢么?挑一盏吧。”他却微微对着那排花灯扬了扬下巴。
“可是我今天...出门没带银子...”
“啊,那果然是要我送了?”
凤九笑着看着他:“一盏花灯...应该穷不死你吧。”
“你确定要我送么?”东华看了看身后大娘脸上的坏笑,神色复杂又有几分同情的看向凤九,不忍告诉她在芩国因为送灯与送丁是谐音,这是早生贵子的意义,也是颂安城里多年的风俗,一般多为父母送给已经嫁人的女儿,也可由夫君送给妻子。
可是她却不迭的点头,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他抬头看向那片花灯,花鸟虫鱼,龙凤呈祥,万花幽香还有不少郎情妾意,月下花前的精美图案。
凤九的眼睛在那盏花前月下执手私会的花灯前流连,东华瞥了一眼。
“那不适合你。”
凤九一脸羞红:“什么不适合我啊,我明明看的是旁边那盏莲花的。”
“那就那盏莲花的吧。”他这样对着大娘说道,大方地递过去一锭金子。
“你这也给的太多了吧...”她小声拉了拉他的袖子。
大娘收了金子,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连忙将莲花花灯递过去又说上两句祝福语:“祝公子小姐白头偕老,早生...”
东华却在唇边竖起一指,大娘了然的点点头,直对着凤九笑。
“拿着吧。”他将素净的莲花花灯递过去,像是哄小孩的玩意儿。
凤九鼓了鼓腮帮,叹了口气接了过来,算了,帝君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情趣,懂得送灯已经很难得了,虽然还是她开口要求的。
他走在前头,余光斜睨一眼些许有些失落的凤九,嘴角轻轻勾起,右手在宽袖内不动声色的轻轻动了动。
凤九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素净的莲花灯渐渐染上嫣红的颜色,像是少女抹了胭脂的面颊,幽会情郎的神色。白色的莲花花苞在花灯上缓缓绽放,又从根茎处生出另外一支并蒂花来,并蒂莲儿,一般心苦...凤九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涩,他还记得她的话,他们是一株花茎上开出的两朵并蒂花,因三生石的折磨而一般心苦,她在不断的忍,他也是。
凤九抬眼看了看身前那个男人的背影,又低头,莲花灯上的图案还在变幻,外头是并蒂莲花,里头,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紫袍男人在坐榻上看书,卧倒的右膝上伏了只火红的狐狸此刻正闭着眼睛在他温暖的手掌下安心的睡着。凤九惊愕的捂着嘴,是九华殿里他们相伴的时光。
“帝君...”她刚想说什么,看他从袖中伸出手来。
那只能翻云覆雨的手,那只能制衡天下的手,此刻有朱红的光芒像流水般从手心里往地上淌去,在路径两旁开出一路耀眼的凤羽花来,地上还铺着柔软的花瓣,当然,凡人是看不见的。
“离开青丘久了,很长时间没见过凤羽花了吧。”他在前头轻声说道。
凤九裙摆下素色的雪缎鞋轻轻踏上满是花瓣的路,仿佛踩在云朵上一样软绵绵的。
“今夜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看,看累了咱们再回去。”
“帝君...”她从不知他是一个可以浪漫到这样地步的男人。
“小姐,吃糖葫芦吗?”扛着糖葫芦的大叔笑眯眯的问她。
凤九心情正好,笑眯眯的看向东华:“我想吃糖葫芦,但是我没钱。”
东华挑了挑眉,看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女子,看她脸上灿若桃花的明媚笑容,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一锭金子换了一根糖葫芦给她。
老板接了金子瞪大眼睛却不敢声张,生怕东华反悔,只对凤九输了输大拇指:“小姐,你夫君真是疼你啊!”说完,匆匆忙忙就走了。
凤九闻言,一颗糖葫芦哽入喉中,艰难的生生吞了下去,回头瞪眼看着早就撒腿跑开的大叔,嘀咕道:“这些大叔大娘什么眼神啊?难道不准人跟哥哥出来过元宵么?”
“谁是你哥哥?”东华略有些嫌弃的蹙眉,看凤九回头,才慢条斯理道,“白府里那个能吟诗作对的才是你哥哥,我只是个会带兵打仗的莽夫罢了,对吧女君。”
凤九尴尬的赔笑:“帝君你怎么会是莽夫呢?像你这种要喝茶还得把茶叶提前一夜放入莲花花蕊中次日取出的人都算莽夫的话,那连三殿下就是个屠夫。”
东华听了难得笑出了声,惹得路过的女子纷纷侧目。
“你...你别笑啊,你一笑就太好看了,你这样太惹人注意了。”凤九看着来往的人,不由得有几分着急。
东华只是温和的看着她,轻轻的笑了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凤九有些迟疑:“这是谁的诗?听着倒是应景,和咱们今晚街上的景色差不多。”
“那你知不知道这诗的下半阙?”
她挠了挠头,又摇了一摇。
“来日有机会,再告诉你吧。”他这样神秘的说着,向前走去。
“帝君...帝君。”凤九连忙追上去扯着他的袖子,“不带你这样吊人家胃口的。”
他但笑不语。
“那你也要给我一点提示啊,我在哪本书里可以看到下半阙啊?是谁写的啊?”
他仍就笑着不说话,任由她撒娇耍赖就是不上当。
“你不告诉我我不陪你逛了。”她这样说道。
东华回头,眼中有几分讶色,原来是陪他逛么?
他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去呛她,只是路过一个风筝铺子的时候又温柔的问了一句:“想不想再要一个风筝?等到春天就能放了。”
“好啊。”她像个孩子似的瞪大笑眯眯的眼睛。
这一夜,凤九过得很满足,回去之后甚至将那盏花灯挂在了她和东华的帐内,大半夜的不肯睡,窝在熟睡的东华怀中直盯着花灯傻愣愣的发笑。但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夜的寒来是怎么过的。
他一个人在冰凉的月色里,在冰冷的庭院中亲手做了一只花灯,花灯上是两个就着月光躺在床上说悄悄话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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