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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阴
第二天一早,老李早早的便在客栈外等候着二人,司马衷像是昨晚睡的极好,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可身后的嵇绍却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走了出来。
“大人,您这是?”一晚没睡?
“别问了,快走吧。”嵇绍强提嘴角道。
上了马车,便见司马衷坐在里面笑眯眯的朝他招手,“阿绍,我刚也想问呢,你昨夜没有休息好吗?看起来甚是憔悴。”
......
嵇绍抬脸看了一眼司马衷,这人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睡着发生的事情。
昨夜,岂止是没睡好,那就是没睡好吗!
眼前这甚是乖巧的人,睡着了之后竟然会梦游!
这人梦游倒也没干什么,起来之后就是在屋里走来走去,嵇绍也不敢叫醒他,只好坐在榻上看着,没想到这走了一会后竟要推门出去,嵇绍见状赶忙上前拉住他。
谁知这人被拉住后也并未反抗,就那么静静的在门口立着,半晌,忽然抬头一笑,反手挽住嵇绍,朝床榻走了去过。
梦游中的司马衷自己躺在了床内侧,挽着嵇绍的手又一使力将人拽在自己身旁躺下,把被子拉上给二人盖住,低头靠在了嵇绍的肩上,就这么挽着着他,睡着了......
嵇绍低头看着身上紧紧挽着自己满意睡去的人,双目圆睁,就这样一动也不敢动的睁到了天亮。
“阿绍”身前人起身在他面前又挥了挥手,二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变得很近,司马衷身上独有的少年甜香不经意的充斥在嵇绍的呼吸中,像昨晚一样,甜的他思绪混乱,四肢发麻。
半响,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好像认床。”
“噗,阿绍,你就是怕黑嘛。”
......
你说的对。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终于行至汝阴郡内。
此时已是正午,城外太守府的郡丞李雄早已等候多时,嵇绍向对方验明自己的身份后,便与司马衷随前往太守府。
太守府大堂,各僚属皆已等候多时。
“恭迎大人。”众人齐身示礼。
李雄向嵇绍挨个介绍府内的人,府衙大堂左边站着的二人是掌管文书刘主簿和掌郡内人事的吴功曹,两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岁左右,刘主簿留着胡子体态微胖,吴功曹则身量稍微修长一些。
右边站着为首的是王督邮,主管纠察属县、监管郡内官民,此人一身正气,皮肤微微有些黝黑面带憨气,看上去应是经常外出办公。
王督邮身旁站着的二人是掾佐和史佐,负责分曹办理郡政和文书,他二人年纪不大,样子也是文文气气。
还有一位年长的郡三老,掌郡内教化和施政,因为身体年迈,前任太守准了他卸任,如今这三老一职倒是悬空。
至于李雄自己便是这汝阴郡丞,是太守的助手。
嵇绍一一点头示意,这些人看上去倒都是面向温和好相处的,来之前就听闻,前任太守是个勤勉克己的好官,底下的僚属都是自己挑选上来的,想必也都是安守己任的。
只是这郡丞李雄看着倒非池中物,此人年岁应与自己相仿,身量八尺有三,仪表堂堂,不知怎会屈尊之做了这小小的汝阴郡丞。
刚来的路上听李雄自己说,他原是蜀人,也是同嵇绍一起前来赴任的,家中托了关系把他放到这汝阴郡做郡丞来历练,他比嵇绍早到了几日,郡中事宜他倒也都清楚。
嵇绍对李雄的话并不全信,听李雄介绍完后,嵇绍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听到他的名字,众人似是都想起了那传闻中的玉山倾倒嵇叔夜,眼神里都闪过一丝惋惜。
对于众人的目光嵇绍并未在意,而是将身旁的司马衷拉了出来对众人道“这位是我儿时的故交好友黄忠,他爱颇词赋,正好要到汝阴采风,便随我一起前来,我二人自小休戚与共,他的住房就安排在我院子里即可。”
李雄的眼神不经意的快速扫过二人,转而俯身说道“是,大人,只是这汝阴府衙内堂正在修缮怕是还不能住人,前任太守大人在城内有一私宅小院,离任回乡前曾委托下官将他的府邸售卖出去,如今倒是空着,若是大人不嫌弃,可暂时住在那里。离这也不远,出了府衙往东走百步便是。”
“也好,你安排即可。对了,这汝阴郡可有什么有名的小吃,我等行了一天还未进食呢,这会子倒是有些饿了。”嵇绍笑道,旁边的人在路上也就吃了些准备好的点心,颠簸一上午,这会怕是也早已饥肠辘辘。
“大人,这汝阴郡小地方,美食可能不及京城美味,但唯独此地有一家馆子,名曰望春小楼,他家的阳春面和灌汤包可是一绝,大人初到此地,定是要去尝一尝的,饭后再来一个特色的绿豆糕,那真是绝了。”说起这些李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倒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这个年龄应有的色彩。
“既如此,各位大人也都辛苦了,今夜便早早回去吧,大家往后一起共事不必拘谨,我与阿衷便吃饭去了。”说着便向众人告辞。
看来这嵇大人除了样子有些清冷,倒是好相处的,他身边的那少年也一直是澄澈笑意的样子,众人心下也松了口气,便也陆续告退了。
唯有李雄立在原地笑容散去神情淡然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微眯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片刻后亦走了出去,面上似是挂着一抹残留的笑意。
出了府衙,嵇绍与司马衷二人前往李雄推荐的望春小楼,苍劲大气的望春楼三个字映入眼前,门口的小二热情的挥着布巾照顾着二人走进去“二位大人是准备吃点什么?”
“自然是你们这里望春小楼的特色。”
“看来大人也是寻着我们的阳春面和灌汤包来的。”小二的笑意堆满了眼角,引着二人往后走去。
“怎么这菜不在前厅用吗?”嵇绍有些疑惑。
小二笑道,“大人这便是问着了,您是第一次来,我这望春楼啊分前后两厅,这前厅就是寻常的家常酒菜,这后厅啊才是我们的特色菜,不过二位客官放心,这前厅的菜后厅都可以点的。”
穿过有些幽暗的长廊,便进入到了望春楼的后厅。
“咦,这设计真是巧思啊。”司马衷欣喜道。
看他喜欢,嵇绍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这望春楼确有意思,前厅分为三楼,一楼是大堂,二楼三楼皆为雅间。
而这后厅却是一个个分开的独立木色小隔间,每个单间后面都开有一个小的上菜窗,从此处将菜传递上来,窗口旁有一个金色铃铛,若有需要便摇铃铛,并不会有小二进来,隔间内是完全的私人空间,想不到这小小的汝阴郡竟还有这种地方,倒是雅致。
小二将这里的上菜细节告诉二人后,便去前厅跑堂了。
隔间门口木牌的颜色表明了是否有人,二人就近进入了一间绿色无人的单间。
推开木门,眼前的简单干净的陈设也没有让二人失望,嵇绍先拉了一把椅子,将司马衷安排入坐,自己便坐在他对面,二人点了两碗阳春面,两屉招牌蟹黄灌汤包和一盘绿豆糕,片刻后小窗里就送来了他们的餐食。
“哇。”司马衷忍不住惊叹,这些小食虽然都看着清淡,但菜相都十分精致,摆盘也讲究,就算与宫里相比亦不相上下。
司马衷看着眼前的菜色,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他不好意思的抬头,恰好对上嵇绍扬满笑意的眼睛,“快吃吧。”
“嗯!”
大快朵颐一番,司马衷靠在椅子上,抚摸着肚皮,意犹未尽的塞了一个绿豆糕含混不清道,真是舒服啊,“阿绍,你是不知道宫里吃饭的规矩可多了,要一直正襟危坐,一道菜也不许吃太多,我真是还没这样吃过饭呢,嘻嘻。”
“你喜欢我们以后就常来。”
“那我可以再打包一份绿豆糕吗?”
“好。”嵇绍眼里划过一丝自己都不知的宠溺。
在小窗口结过账后,嵇绍将司马衷的披风给他披上,又将毛绒领子的系带绑紧,看着眼前被裹的像个毛绒团子一样的人,还盯着自己手里打包的绿豆糕傻笑,让人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
走出望春楼,二人便往太守府走去,因为吃的很饱,二人都走的很慢,时至腊月,路上没什么行人,小贩也都早早收了摊,寒风不经意的挂过,似又不经意的留下了一片雪花,司马衷伸手去抓,那雪花却正落在嵇绍的眼睫上。
手指掠过睫毛,恰碰上了嵇绍的微凉的皮肤,司马衷瞬间反应过来,忙收回手心中一惊,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啊。
二人目光相视,身后雪花纷扬飘落,世间万物仿若静止。
司马衷微微一愣,却只道了句“阿绍,下雪了。”
“嗯。”
“好美啊。”忍不住赞叹。
望着眼前的冰雪玉人,嵇绍也答,“是啊,好美。”
身边人精致的轮廓美好的就像那剔透的雪花一样,安静祥和不染凡俗。
我不知你相不相信,这世间,有些人只需一眼,你便甘愿为他舍弃一切,永世沉沦。
这天地万物于你眼中都已毫无颜色,而是他会是你余生里唯一的光亮。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道理,因为自此以后你的余光里只有他。
这天地间每天都会有太多遗憾,而我还是不想错过你。
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缓缓朝前走去,茫茫白雪不知落在谁的心间,又被肆虐的甜意瞬间融化。
可能是这风景太美,可能是心中滋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司马衷想,自己的心里好像也有什么变了。
身旁人那清逸独绝的的模样在这静谧的街道中更显冰凉,却又分外和谐。
可司马衷却觉得心中暖意盎然,因为那人不经意间投向自己的目光从来都是带着漾开的笑意,毫不掩饰,分外真诚。
前路漫漫,风雪茫茫,只是就这样走下去,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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