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惊寒

作者:佩尔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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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论如今,谁信有将来(二)


      成德殿不大,但里外三门三廊婉转分隔,再加上门墙实心实木,所以隔音极好,即便外面锣鼓喧天,内殿也自成一静若幽谷的小世界,但这却对常年习武、听力绝佳的青川无用。

      在听见殿外那群老顽固喊声时,他便知晓了叶寒的到来,于是御笔一搁就直接起身出了内殿,与刚走进成德殿的叶寒撞了个正着。

      “姐姐今日怎想着来成德殿看我?”青川笑着牵起叶寒的手往里走,好奇问着,要知道平日里这心肝可是自己好求歹求、也不肯来成德殿一趟,今日却突然来,确实让他受宠若惊。

      叶寒笑着回道:“怎么,不喜欢?”

      “喜欢!我怎会不喜欢!姐姐若是每日都来成德殿看我,我更是喜欢!”

      青川心情甚好,直接长臂一伸,便将身旁这个娇人儿揽入了怀中,也不管周遭是否还有旁人在。

      到底是叶寒脸皮薄,虽然这些侍从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仿若无人,但她还是有些怪不好意思,于是拉着青川的大手快步进了内殿。

      进了内殿,青川牵着叶寒在御案前坐下,常嬷嬷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盒,也知趣随着陈福退出了内殿,与成德殿侍从在外静候听令。

      见常嬷嬷也出去了,殿内再无第三人打扰,叶寒也终于自在了起来,将御案前的奏折收拾出一小片空地出来,然后从一旁食盒中端出、还是温热的蔷薇元子,放置青川面前,边说道:

      “今日上午无事,我便做了点蔷薇元子。这不刚蒸好,就给你趁热送了过来。你尝尝,味道如何?”

      元子软糯,蔷薇香甜,是他喜欢的熟悉味道,青川大口吃着咽下,称赞道:“姐姐做的蔷薇元子,永远都是这么好吃!”

      听后,叶寒也不由笑回道:“你就惯会说好话哄我。”想起方才进殿前所见所闻,不禁好奇问道:“对了,方才来之前,我见殿外跪了一大群人,口口声声喊着江南五州百姓无辜,这到底是怎么事?”

      无论是朝政大事、还是个人心思,只要叶寒想知道,青川从不会有丁点隐瞒: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这不年前时,婺州蔺山曾发生一起特大矿难,有上百人被埋,而该矿的矿主不加以援救就罢了,为遮下此事,竟连矿外的两三百幸存者也一并杀了,然后对外宣称都遇了矿难死了,给遇难者家属陪了点银钱、就草草了了事。

      可哪知有两个矿工躲在死人堆里、侥幸活了下来,等杀手都走后,连夜跑到婺州城击鼓报案,婺州太守李一鸣得知后,清楚此事兹事体大、不宜按常案处理,于是当夜就给我上了加急密奏,可还是没能瞒过当地强族豪商的耳目,暗地里让埋在太守府中的探子、将那两个人证毒死。

      这李一鸣是能力超群不假,但却是个血性之人,见那两个矿工在他面前无辜死去,盛怒之下,直接调派府衙兵力将那矿主捉了回来,然后这事情就闹大了,一发不可收拾。”

      江南五州情况复杂、叶寒也多少有些了解,只是她有点不懂,“这发生矿难不是常有的事,这矿主当时派人营救不就好了吗,为何要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

      青川耐心解释道:“姐姐你是有所不知,这开矿一事可不是想开就能开的,必须得到官府批准才有开矿的资格,而且开矿贩卖后,所盈的每一笔利润都得向朝廷交纳赋税。

      所以重利诱惑之下,总有些胆大之徒背着官府开设私矿牟利,而这发生矿难的蔺山铁矿、就是当地强族豪商偷偷开设的私矿。所以每每发生矿难时,这些个矿主宁愿将矿工杀个干净、多陪一点钱,也不愿将此事闹大走漏风声,从而落个抄家灭族的重罪。”

      “那这跟江南五州的百姓有何关系?”叶寒越听越糊涂,追问道。

      “刚才不是说,婺州太守李一鸣将那矿主给强行捉了回来吗?那个矿主是当地有名的强族豪商、何士廉的嫡系亲戚,知道的内情可比那两个死去的矿工多得多,如今落在李一鸣手里,谁知道会被审出多少见不得天的内幕。

      所以何士廉慌了,怕东窗事发,于是与江南其它四州的强族豪商联手,以江南繁华为质跟我谈判,逼我平息此事不再追究。”

      说到这儿,青川脸上不禁浮现一抹讥笑,继续与叶寒说道:

      “以前赫连睿在位时,每每想动江南五州这个钱袋子,江南五州的强族富商就会团结起来、联手怼了对去,可姐姐你也知道,我又不是赫连睿那个病秧子,岂会轻易受他人挟持,

      所以当即就下令,让崔济封锁了江南五州的沿江江面,严防他们逃窜离齐,与此同时还一并下了密旨给五州太守,准许他们若五州豪强反抗,可调动当地驻军清剿,若情况恶化超出可控范围,还可酌情向崔济借兵、准军队入城平叛。”

      武力平乱,殃及池鱼,叶寒算是彻底弄懂了、方才谏臣所言的“五州百姓无辜”的话,正想着如何回话,就听见耳边青川话语强势,不容反驳:

      “江南五州的强族豪商、把控江南商路已久,抗税偷税无法无天,我早就想将之铲除。本想等萧铮在云州、将对豪强征税的新税法实施成功后,再动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却这么沉不住、先挑起事端来。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客气,趁着他们恶相尽现、人心尽失,一举将之拔出,再将新税法一并推行下去,不出一年,江南五州仍是我北齐无上繁华之地。”

      居高位越久,青川身上的帝王霸气越发强盛,与自己说话间也难掩其压人气势,更别说那些个臣子又怎能压制得住,也怪不得只能在外长跪不起、消极反抗了。

      叶寒缓缓展开青川紧握的手,顺着他手掌中张扬不羁的复杂纹路、轻轻抚摸着,轻声说道:

      “朝堂上的事你心里最是有数,对江南五州的处理方式、也定是你再三权衡利弊之后的最好结果,只是青川,你想过没有,动用当地驻军,甚至是让军队入城平乱,战火硝烟下,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丢了性命,而且这些百姓本来就是被强族豪商欺凌的受害者?”

      在他手掌上抚摸的手很小,轻轻一握就能将之完全握在手中,好暖好软,软得这不可一世的帝王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再次开口间哪儿还有刚才的强势霸气,如春风细雨温柔极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强族豪商在江南五州的势力、盘根错节,甚至与南朝各国也有暗中多有勾结,若不出重击将之一举全歼,只怕以后会后患无穷。再说了,做什么事不会死人?你若是不忍心,等平乱之后,我让当地官府好好体恤他们的家人、以作补偿,你看好不好?”

      叶寒垂眼笑了笑,轻轻回道:“你呀,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惯了,解决问题也喜欢直接有效的,当然这也不是不好,只不过往往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所带来的弊处也不小。

      打个比方,这江南五州的强族豪商、就好比是长在人身上的肉瘤,一刀下去是切了个干干净净,但切的时候,连带着周围的好肉也被一并切了,岂不可惜!

      但若是在你切的时候,沿着肉瘤与人身上相接的边沿处、一点一点小心切割,也能将这颗肉瘤割个干净,而且流的血、生的疼更少更小,不是更好吗?只不过要多费些时间和心思罢了,你说是不是?”

      说完,青川没有立即回话,只用他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一动不动望着她,似有星辰隐隐闪烁,又似春日绿波粼粼泛光,脸上笑意难掩,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叶寒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上了什么东西,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也没有沾上什么呀!

      “干嘛这么看着我?“叶寒好奇问道,自己也不由被青川看得笑了出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青川看着叶寒那望着自己的含笑娇容,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高兴,“明明是同样的话,为何从杜儒这群谏臣口里说出来、就那么让人生烦,而从姐姐你的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好听悦耳?”

      听后,叶寒不由娇嗔看了青川一眼,好笑道:“你又哄我开心。这些谏臣都是经过你的同意才可任命的,看中的不就是他们敢直言上谏、不畏强权。

      其实你心里也清楚、用武力清剿江南豪强的弊处,只是从长远来看,这无疑是最彻底、最好的处理办法,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只好选择牺牲江南五州的百姓。

      但我相信以你的智谋,定能想出一个两全之法将,将对江南五州的伤害降到最低,对不对?”

      明眸清浅如水似镜,一眼就能望透、姐姐眼中对自己满满的依赖信任。他喜欢姐姐这般看着他,好似他之于她是这世上的唯一,无可替代,心下不由动容,拥紧着她在怀,认真问道:“就这么相信我?”

      “嗯!”叶寒靠在青川宽厚坚实的肩膀上,略带羞涩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贴近他的耳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很明显叶寒最后这句话取悦了青川,青川顿时就按耐不住内心激动,低头一下就吻住了叶寒,与她唇齿交缠难舍难分,一双大手更是在叶寒身上到处点火,直弄得身子本就敏感的叶寒、瞬间便软了下来。

      好在脑中还有几丝理智未散,记得此时还在殿外跪着的人,叶寒轻转着头、艰难避开青川的亲吻,弱弱劝道:“青川,别……等回长宁宫,晚上我好好给你含含这儿,好不好?”

      此次省略62个字

      想到晚上有大餐吃,青川自是先暂时放过叶寒,低头亲了亲她那张娇艳红润的小嘴,大手重重按了按那还握着他**的小手,然后在她红得快滴血的耳边、轻笑提醒着,“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眼前男人危险未除,叶寒哪敢不从,于是微垂着眼羞涩点了点头,抿了抿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得了想要的话,青川自也遵守承诺,只将叶寒抱在怀里,没再对她动手动脚,“既然来了,就别这么早回去,等我一会儿。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我们一起回去。”

      叶寒自是答应,反正她的身子已经被青川弄软了,就算是想走也走不动道,还不如等他一起回去。

      见叶寒应下,青川便让陈福去宣杜儒等人进来,然后起身将叶寒抱到后殿的暖榻上,又拿了毛毯给她盖上,与她说道:“这有些山经水注,你若无聊,就看下打发时间。等我与杜儒说完话,我就立刻来找你。”

      “知道了,你快去忙正事吧,不用担心我。”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需要人时时刻刻陪着。

      见青川起身离开,叶寒忽想起食盒里的糖粘提醒道:“对了,你等会儿跟人说话时,记得语气和蔼些,别动不动就摆帝王架子给人看。

      他们若说了些不中听的,你就当没听见,若是心里实在不想忍,食盒下我还带了碟耐嚼的糖粘,你就拿糖粘当他们嚼了,就当是解解气。”

      青川身上戾气太重,又一向最烦这些个文臣唠唠叨叨,若真是惹急了起了冲突,他还真能把这些个臣子当萝卜砍了,为这事她没少头疼,无计可施之下,这才想出这个笨法子给他排闷解气。

      他的姐姐幼时坎坷吃尽苦楚,所以最是见不得有欺凌弱小、滥杀无辜的不公之事,而江南五州的事、她之前不知道还好办,如今知道了,他自是不会再照旧行事伤她的心。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样,你别担心。”

      去外传旨的陈福突然进来,见帝后正柔情蜜意说着话,于是知趣转过身去,不敢上前打扰,倒是叶寒看见,知杜儒等人应已到了,便让青川快些出去办正事。

      而青川经不住叶寒一再催促,只好亲了亲暖榻上那眉色含忧的娇人儿,让她放心,这才依依不舍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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