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惊寒

作者:佩尔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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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人间痴情种,奈何生于帝王家


      这一年的并州很怪,冬来得晚,雪来得迟,来又不走,久留在此,至此至今,三月末的积雪还占着初春的月份。

      东来春风暖雨,自是争不过边塞北风强劲,努力争闹一番,最多也不过是、下了并州一地的雨夹雪:融了雪,黄了地,泥泞了路,还打得人浑身激灵打个不停,让这才刚伸出头的脖子,又“嗖”的一声、缩回了厚实暖和的衣领里。

      又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夹雪,尽显春时无限柔情,柔得寒雪落软了心头,看大地水色潋滟成漪,见远山生出了几丝青色妩媚。

      这一场又一场的雨夹雪,一场接着一场下罢,雨渐多雪渐少,看样子应是东风压倒了北边雪,这并州的春,应是快到了。

      雨雪刚落罢,云未销风未散,陆知就迫不及待跑出了房檐,快马加鞭带着一行人、朝沧河西岸赶去。

      这是沧河西岸附近的一处小镇,因临近齐褚两国国界,商贸往来繁荣,小镇处处尽显繁华。而陆知却选在一处极其朴素的宅子外、下了马,带着一行人匆匆入了门。

      黑瓦灰墙是一道迷了世人的障眼法:

      进了门,水榭楼台,雕栏画栋,金粉朱门路,琉璃碧瓦地,无一不彰显着人世奢华。南国湘妃竹,东海兰萱草,这些奇珍异草在春来尚早的后褚之地、竟开得青青正好,可见这处宅子的主人财力不俗。

      可惜陆知是一粗人,不懂欣赏,直奔前往一空旷院落而去。

      一墙之后又是别有洞天:百丈之地,空旷偌大无极,向前有三重玉阶层层凌驾于地,之上是一巍峨无边的庄严殿宇,黑顶肃穆,檐角走兽历历有十,皆是狻猊之象,此乃后褚天子居处才可配有的规格。

      而殿前空地上,耶律骜颓废跌坐在地,双手双脚镣铐不下,若不是他这副阶下囚的模样,站在墙外的陆知差点还以为、自己瞬间又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后褚皇宫。

      三重玉阶之上,昔日一国之君、蓬头垢面站在上面,而三重玉阶之下,宽阔空地之上,一身着黑服的文官笔直站立着,正对着三重玉阶之上的耶律骜,隔空对峙,不发一言。

      陆知好奇此人,问道:“那个干瘦书生是谁?”

      面容瘦削,双目深凹,静如死水,干嘴抿薄,不苟言笑,陆知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无丁点震慑力,陆知有些质疑此人的能力。

      “他就是今日负责审问耶律骜的刑官,冯史。”

      回话的人是并州太守陈原石,因不喜朝中争斗,“自贬”到了并州任太守,因并州地方军政合一的特色性,并州太守一向有名无权,这也刚好合了这古稀老人的意愿,落得个清闲自在。

      “冯史?”

      这名字有些熟悉,陆知在脑海中、迅速寻找着关于此人的事迹,瞬间面露吃惊,又连忙看了看庭中那一干瘦文官,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剿灭并州北六县盗匪的黑面酷吏,冯史?”

      陈原石回道:“正是此人。陆将军大可放心,耶律骜落在冯史这一酷吏手中,开口招供是迟早的事。”

      论起时间,冯史早于青川先到并州,且名满西境。

      当时的并州北六县完全是被北胡、后褚和各立山头的盗匪、霸占肆掠,民不聊生,而冯史一到,大刀治理,以法严明,安民心杀恶霸,轻徭薄赋组织民兵,击退他国肆掠,剿杀山中恶匪,自此之后,北六县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

      “将军曾说,当年若不是有冯史先夺回了并州北六县,替他稳固了大后方,他当年收复并州城时,也不会如此容易。只可惜,如此能臣却因得罪京中权贵、被贬谪至此,着实令人惋惜。”

      陆知望着庭中冯史,面露同情。

      同为贬谪人,陈原石又何尝不懂这种惋惜:

      “当年老梁王的小嫡孙在京草菅人命,把一百姓捆绑在马后、活活拖死,冯史时任大理丞主审此案,不畏强权只认国法,硬是依律、亲斩了老梁王的小嫡孙,为百姓讨了个公道,自己却因此得罪了皇亲权贵,被贬谪至并州任北六县的县丞。如今想想他能活在现在,也是命大。”

      陆知愤慨,“一朝国都天子脚下,竟也是如此污秽不堪,还不如并州一边塞之地,来得开明透亮。”

      大半生混迹官场,陈原石也无不感概,“官场黑暗,有多少有志男儿、就是这样被疾风恶浪给吞噬了,冯史这般,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谈及了这么久的冯史,陆知突然想起,“对了,我记得第一批派往后褚治理的官员名单中,冯史排前在列,怎么今日还在这里?”

      怪不得刚听见冯史的名字有些熟悉,他现在才想起、将军在府中交予他的官员名单中,他曾见过这个名字。

      陈原石随即解释道:“端王爷提前通知了老夫,让我先把冯史留下,等审完耶律骜后、再让冯史赴褚上任。”

      这样一提醒,陆知也记起了公孙先生昨日已到并州,冯史应该就是接替他、主持后褚事务之人。如今有冯史这一黑面酷吏,又有公孙先生这一妙计智囊,这耶律骜何愁攻破不了。

      视线回到庭中,风停了,这一偌大的“褚宫”变得太过安静,所以未发一言的冯史、主动张口说话。

      “褚国皇帝陛下在耶律平的沧河行宫中、看了这么久,可有何感想,是否深感似曾相识,让您无时无刻误以为、还身在褚宫?”

      墙外,陈原石看着冯史审讯开始,低声感慨道:“若不是苏尔勒招供,谁能想到耶律平竟然私自建了一座、与褚宫一模一样的殿宇。君臣异心如此,怪不得后褚气数已尽。”

      三重玉阶之上,耶律骜没有说话,垂头掩面,冯史不急,语气轻缓,主动“认错”道:“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后褚在一月前,已被我北齐所灭,您……早已不是一国之君了。”

      铁镣轻颤,“叮”声一响,玉阶之上、耶律骜依旧垂头掩面,不发一言,却逃不过陆知的耳朵,面露喜色道:

      “看来把耶律骜扔到地牢、跟流氓混混关了十几天,还是有用的,至少让他认清了国已破、家已亡的事实。”

      耶律骜沉默以对,冯史也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想必您也猜出、我今日审问你的目的,既然你已在耶律平的沧河行宫中,不如就帮我猜猜,当你缚手为奴时,你这位逃走的皇兄,此时此刻、又在何处逍遥自在?”

      玉阶之上,镣铐锁身的耶律骜仿佛还是褚宫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睥睨天下,而玉阶之下,仰视望着他的冯史、仿佛是他低贱的臣民,可不屑一顾。

      但朝云暮晚,今非昔比,“仿佛”是多好的一个词,仿佛人可以永远活在自己想要的梦中,可惜残酷的是,一切都仅在于“仿佛”之中。

      无笔未必不能写字,不说话,也未必不能知一人所想,冯史似笑非笑,双目凹陷得吓人,平添一丝诡异之气,

      “让我猜猜你此时在想什么?你应在嘲讽我,用如此拙劣的计谋,挑拨离间你与耶律平;又或嘲笑我们的无能,重兵重围之下、竟还让耶律平跑了,可不是无能至极。我说的对吗?”

      冯史并不需要耶律骜说话回答,他想要的答案,在耶律骜僵硬迟缓的动作中、都能找到,而且这只是他用来攻克耶律骜的一种手段,无需费时于此。

      “既然你不愿提及耶律平,不如我们换个话题,说说你一后褚皇帝,究竟是怎样一步步沦落至、今时今日这般境地的?”

      提及伤痛处,玉阶之上的耶律骜依旧不说话,冯史也不介意,自顾自话说着:

      “去年一战,我北齐先后在沧河与鹫岭山脉、击杀你后褚四十万大军。

      如此大的伤亡消耗,你身为后褚皇帝,非但不体恤民情,休养生息,反而为争朝野大权,听信耶律平谗言、将守卫后褚北境的三十万精兵良将、调遣至沧河西岸,妄想翻身一战,开疆立威,

      却谁知,让我北齐捡了这么好一个空漏,一路北下无阻、直破了你后褚皇都,灭了你后褚百年基业。如今一朝沦为阶下囚,你作为后褚一国之君,难道就不曾反省、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吗?”

      冯史转头缓缓环视、这一沧河“褚宫”,突然振臂一挥,厉声斥道:“你为君,民众扶之,你才是褚宫中、高高在上的君王,可你为君,却不重国本、不恤民生。

      你看看耶律平为自己修建的褚宫,再看看你居住的皇宫,夜壶镶金,痰盂镶玉,一国之君骄奢淫逸至此,你后褚能不灭业亡国吗?”

      停了的风又起了,头顶上积压暗灰的云被吹散了,天变了,成了另一片天,天朗气清可一洗乾坤冲云霄。

      而变天之后,耶律骜终于缓缓抬头,异常平静说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冯史是遨游在苍穹中的苍鹰,他有着世间最锐利的眼,可看清世人藏在脸皮后最深、最不齿的心思,而耶律骜就是地上他要抓捕的猎物,猎物现已露出马脚,是时候该他这只苍鹰出手了。

      耶律骜在正前方,冯史向前一步,直戳痛处道:“耶律骜,你没你自己说的那么无畏生死。你若真不怕死,北齐大军攻破褚宫时,你就该以身殉国了,而不是苟活至今,在我一区区小吏前、大谈生死气节。”

      耶律骜心虚低头,冯史再进一步,火力不减道:“而且,你也没有你表现的那么大度。相反,你比谁都希望耶律平死,否则当陆将军用假玉玺诱捕耶律平时,你为何不大喊一声、向耶律平通风报信,而是选择沉默不语?”

      耶律骜激怒生颤,冯史再跨一步,停下,直戳耶律骜心底最深的心思,“因为,你恨耶律平,你比谁都恨耶律平,毕竟是他战前失利、才害得你国破家亡的,不是吗?”

      仇恨是个坏东西,它可以勾出人心底、最阴暗的一面,然后将之无限扩大,最终淬炼成这世间最恶的毒药,却反将自己毒发身亡。

      但对冯史来说,耶律骜的仇恨是个好东西,既可让耶律骜自食恶果,又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最后又能独善其身,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我真不知道耶律平身在何处。”安静良久,耶律骜终于开口说道。

      毕竟为帝,耶律骜的锐气岂能短时间挫尽,对于耶律骜的负隅顽抗,冯史并不意外,亦不着急。

      三步之后,冯史于三重玉阶之下,正对着三重玉阶之上的耶律骜,一高一低、一仰一俯,似一强一弱、一赢一输。

      三步审问,步步紧逼,步尽却未得其果,冯史望着玉阶之上的耶律骜,淡笑不见其怒,

      “吾听说褚宫被攻破时,你不顾自己妻儿性命,反倒带着一漠北琴奴藏在密室里。听说你被抓,还是你的皇后向陆将军告的密。”

      顿时,玉阶之上铁镣晃动成响,在静谧过度的“褚宫”,显得格外响亮。

      冯史看着耶律骜开始慌乱的神情,成竹在胸。谁说三步成局,步虽尽但计未穷,环绕试探一番,终于让他找到了耶律骜的薄弱环节,接下来,他便要一击即破!

      “把人给我带上来!”

      墙外狱卒得令,押着一白衣染尘埃的男子进了庭中,如扔麻袋一般,将人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结结实实一声肉撞地的闷响,可见有多疼,可白衣男子硬是未吱一声,只是蜷缩在地。

      铁索镣铐碰撞出的清脆声响,从三重玉阶之上不断传来,耶律骜奋力挣扎、想扶起被扔在地上之人,可无奈铁索粗重,一端固定在玉阶柱台之上,一端禁锢在身、限制了他的行动。

      无论双脚如何挣扎,也跑不出这三重玉阶之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三重玉阶之下的长清、痛苦蜷缩在地。

      “放了他!”耶律骜暴怒瞪着冯史,本是乞求的语气,却命令十足,“放了他!他不是褚国人,他是无辜的!”

      处于居高临下的劣势,可冯史却胜算十足,“后褚已亡,你亦为奴,你有何权利让我放了他?”

      一语被击中要害,耶律骜颓然落了挣扎,孤独一身立于空荡荡的三重玉阶之上,尽显凄凉。

      是呀,他是一亡国之君,无权势傍身,有何能力救长清?他不仅救不了他,还连累了他,若不是因为自己,北齐也不会将他抓来于此。

      他比谁都知晓北齐此举何意,可他毕竟是后褚皇室子孙,作为后褚人最后那一丝底线,他做不到向北齐低头,可让长清因此为他受罪,他又于心不忍,愧疚纠结在心,让他一时做不出决定。

      “哟,今天这儿唱的是哪一出,这么热闹?”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轻浮孟浪的话语是从墙外传来,然后就见花折梅身着一袭鲜艳红衣、闪入庭中,桃花折扇轻摇,碧绿玉坠轻晃,一双惹人的桃花眼、满是遮不住的轻佻,不加保留全落在了趴在地上的长清身上。

      玉指修长,指甲圆润饱满,好一双招人的手,花折梅好奇心使然,交叠折扇,用折扇抬起那一可见的精致下巴,然后一张不知用何华丽词藻形容的容颜,就这样措不及防从长发遮掩中露了出来,瞬间惊艳了花折梅。

      “好一个妙人,竟比合欢馆中任何一小倌、都来得可人。”

      冯史平日里与花折梅还算熟识,知晓他爱逛青楼以及一些癖好,只是今日审案事关重大,没曾想到,他也这般浪荡不羁,把采花的手都伸到他这来了,连忙开口、婉转提醒道:

      “花将军在南清剿后褚余孽,甚是辛劳,今日回城、何不先回营休整一下。待下官处理完手中事务,定在摘星楼备下薄酒,为您接风洗尘。”

      “薄酒就免了,你把地上这美人借我玩个几天,就当你为我接风洗尘了。”

      耶律骜听见,浑身一颤。

      花折梅行动迅速,未等冯史来得及张口阻止,就见花折梅一个箭步上前、拉起长清的手,却突然悻悻地将半拉起身的长清、重扔在地,嫌弃道:

      “我当是什么美人呢,徒有虚表,一身的疤痕丑陋至极,真是倒胃口,真不知这后褚皇帝是什么喜好,竟喜欢这等货色。”

      一想起宽袖下一条条蜿蜒密布、如蛇缠绕的疤痕,花折梅抬眼鄙夷着玉阶之上的耶律骜,顿时对长清再起不了兴致,“冯大人,刚才打扰了,这人你还是还给你,你审案要紧,不打扰了。”

      说完,花折梅转身离去,玉阶之上的耶律骜、顿时松了一口气,伸长脖子,担心地望着趴在地上的长清,心疼不已,但他自身难保,亦是无能无力,只希望长清莫要怪他。

      一狼离去,但一狼还在,酷吏无情,冯史让人带那三人上来,指着问道:“耶律骜,这三人我想你应该很熟悉?”

      怎能不熟悉?这三人不就是当年当众凌辱、折磨长清的权贵公子之一,他们家都被自己灭门了,他们怎么还活在,并且还在这儿?

      耶律骜才刚落下的心、在见到那三人时,顿时蹿到了嗓子眼,惊慌的眼神从那三人的身上、立马转移到趴在地上的长清身上,然后惊慌变成惊恐,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着他的脖颈,一点一点想要了他的命。

      “让他们滚!让他们离长清远点!别让他们碰长清!”

      耶律骜奋力挣扎着手脚锁链,皮肉磨蹭得血肉糢糊,边吼着凌/辱着长清的那三个畜生,又边吼着正下方、站着一动不动的冯史。

      帝王声音再小也是雷霆之声,奴隶咆哮再大也是雨点之声,没人能听见、也没人在意,更无任何威慑力,耶律骜就这样站在玉阶之上,眼睁睁看着那三个畜生肆无忌惮地、凌辱殴打着长清。

      他的长清还是倔强得、不肯开声求饶,就连声声疼痛,都被他自己咬紧在嘴里、咽了下去。

      “贱人,开口求他救你啊!你不是挺傲的吗,现在耶律骜成了亡国之奴,我看谁还给你当靠山!”

      这三人都是被耶律骜灭了九族的人,可谓是血仇不共戴天,恨不得食他肉喝他血。

      虽然耶律骜已不是一国之尊,可有北齐的“庇佑”,他们奈之无何,只能把对他的仇恨都加在这个贱人身上。若不是这个贱人,他们又怎会灭门抄家。

      又是清脆“啪”的一声响亮耳光,长清被打得面色红肿、嘴角流血,这三人都是发了狠对他进行拳打脚踢。

      胸下的肋骨应是被踢断了几根,泛着生疼,“噗”,喉咙一痒、一时没忍住,黏稠的血就这样吐了出来,踹在他身上的脚不停,口中的血也一直吐个不停,不到一会儿就血点洒了一地。

      耶律骜在玉阶之上看得着急,满眼通红生泪,但镣铐缚手,无能为力,嘴里的咆哮愤怒、根本阻止不了那三人的残暴行径。

      而他的长清,他最清楚,他的性子有多倔、多要强,即使是被活活打死,他也不会向这三人求饶,而他也不会向自己开口求救:

      他不想连累自己,可恰恰是自己连累了他,若是早早放他离去,他也不会被北齐掳到了并州,也不会遭今日这一侮辱。

      玉阶之上,耶律骜含泪望着长清;玉阶之下,冯史却冷目死盯着耶律骜,而一旁,折磨殴打长清的三人、也注意着冯史这位大人的态度。

      这三人都是受过狱卒明确命令的,可尽情折磨长清此人,但他们多少有点投鼠忌器,毕竟耶律骜还未死,北齐既然不让他死、必定有活着的必要,所以对长清,并不敢下死手。

      但打了这么久,这位大人都未出言阻止,而仇恨上头刺激着三人复仇,耶律骜他们虽然暂时动不了,但长清这贱人不就在他们手里吗,先杀了一个再说。

      如此想着,三人手段就没了个克制。

      光天化日之下就扒了长清蔽体的衣服、欲行淫/秽之事,长清性子执拗怎肯从之,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紧紧抓着自己半落体的衣物,守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无论这三人怎么踢打、都不肯撒手。

      三人之中有一人脾气急,被长清这贱人气得不行,一气之下,抓着长清的脑袋、就往一旁柱石上猛撞,顿时,长清脑袋就破了个血窟窿,刺眼的鲜血源源不断流出,而长清已没了气息,瘫倒在地。

      “够了够了,让他们住手……我说……我说!”

      耶律骜望着阶下、满身是血的长清,他已昏了过去,可即便如此,那三人还是没放过他,正准备众目睽睽之下污辱长清,他再也受不了了,话脱口而出,

      “耶律平在临水镇、北胡伊索木都有他的老巢,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快让他们住手,住手!!”

      与耶律骜的狰怒焦急截然不同,冯史双目太冷,冷森森地望着玉阶之上的耶律骜,话不慌不忙说道:“我对耶律平的下落没兴趣,我要的是你后褚的传,国,玉,玺。”

      狱卒没有得到命令,不会上前制止、眼前义愤填膺的暴行,耶律骜绝望望着阶下、这一群站着一动不动的人,这么多人却无一人能救长清,只有他才能救他,不是吗?

      不就是想要传国玉玺吗,他给!国都已经没有了,他还要个破石头干嘛,但他还有长清!

      三重玉阶之上,耶律骜孤凉一身,身子笔直双膝扑通一声跪地,终“认输”,“玉玺……在大殿正右方的金狮中,狮眼就是开启玉玺的机关。”

      冯史抬手示意狱卒出手制止,此时,长清已被打得浑身青紫,血水浸地,奄奄一息。

      冯史冷冷看了一眼,向耶律骜说道:“这琴奴,我会叫人好生医治,但那三人,我也会好生将他们关在狱中,与这琴奴毗邻而居。等玉玺拿回来那一天,我自会将这琴奴、完好无损送来见你;若玉玺未归,此奴,亦再无归期。”

      耶律骜彻底认输,闭目说道:“……狮眼按下之前,需转动金狮向正东转动五下,否则触动机关,无人可生还。”

      审问完毕,冯史出庭向陈原石与陆知复命,并专程向花折梅道谢:“今日多谢花将军鼎力相助,自毁形象、帮我击破了耶律骜的弱点,冯史感激不尽。”

      花折梅折扇潇洒一展,毫不介意,“冯大人客气了,我这也是帮自己,我还想亲手将耶律平逮住、再立一功,省得功劳都被陆将军一人揽去。”

      一番玩笑,众人展颜和之。去往后褚的官员已走半月,冯史再也耽误不得,随即向众位辞行,立即离齐赴任后褚取玺,陈原石出门送之。

      花折梅也向陆知辞行,“我也接到命令要去大风关,这并州城就拜托你了。”

      “大风关?可是哪儿发生了何事?”

      将军回府前向他交代的事宜,就有大风关增兵一事,如今又派花折梅这一悍将、前去驻守大风关,看来这一战,并未全歇。

      花折梅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玩笑道:“辛辛苦苦种的果子眼看马上就熟了,这立马就有眼馋的人来抢,我不把这些人拦在家门外,难道还等他们来抢走吗?”

      临走前,花折梅难得正经一次说道:“对了,我此去大风关一时半会回不来,还请你托江流画照顾好叶寒,花折梅先在这谢过了。”

      叶寒对他有恩,对青川更是恩情大于天,他跟青川一生都还不完。此次叶寒阵前生子,是他没完成青川的任务,还有叶寒产后大出血时,为不耽误行程,也是他坚持回城之后、再救叶寒,这才导致了她病情恶化,命悬一线,至今昏迷不醒。

      恩情未还,又新添愧疚,他实在无脸见叶寒。

      花折梅郑重抱拳、行礼感谢,陆知也随即低头回谢,等再抬起头时,花折梅早已不知去向。

      陆知在深庭空空中、独生出一腔惆怅来,刚才还知己好友、交谈甚欢,转眼就各奔东西不见了,这偌大的“褚宫”中就只剩他一人,于此时,他越发想念那个为他灯下缝衣、问他粥可温的姑娘,那个让他想了快半年的姑娘。

      手摸着胸下衣料中、那一小束她剪下的秀发,陆知瞬间感觉不再那么孤独寂寞,心里暖暖的,不由笑上脸来,不再耽搁、连忙出门向端王府驶去。耶律骜终于审完了,他得向将军复命去,商量下一步抓捕耶律平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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