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惊寒

作者:佩尔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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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河入梦添红袖,指点山河与卿说(上)


      这已经是叶寒今日喝的第五杯莲心茶。

      一口饮尽,泡苦了的水、混合着苦涩不减的碧绿莲心,贯穿下了喉咙,落在心间,那方积郁良多的苦闷、才得到少许缓解。

      口中绝苦的味还未消下,叶寒回味间,又连忙让秋实再泡一杯来,还特意嘱咐多放一点莲心。

      秋实很是纳闷,夫人有这么口渴吗,这几日喝的莲心茶都快有一小桶了,但她不敢忤逆叶寒的吩咐,老实加了茶杯三分之一的碧绿莲心,冲上刚烧好的热水,小心放在叶寒一旁的矮案上。

      莲心茶刚落稳当,叶寒就立即伸手端起,可还未入口便被江流画半路截胡,态度强硬抢了过去让秋实拿出去倒了。

      “流画,你这是干嘛?”叶寒睁大杏眼,很是不解,还有轻轻的愠怒之气,估计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

      江流画转过头来,文静的眸子也是生着怒意,却声音细柔反问着,“干嘛?我还想问你这是干嘛?这莲心是大寒之物,女儿家不可多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害处?”

      这几日叶寒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实在是见不得她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

      流画性子稳重端庄,难得生气,若是发作,定是有什么不可不说之由,叶寒心虚,闷着脸侧过头去不敢面对她,生怕她说教。

      “我只是口干而已,在屋里待得太久,这暖炉烧得太旺,有点上火,想喝点莲心茶败败火而已。”

      叶寒嘴硬不愿吐露实情,江流画虽心里气她,却也拿她没法,只能无奈作罢,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小叶的反常定是与青川有关。

      她记得那日雪下得很大,她正披上挡风的斗篷,拿着生辰贺礼去合碧庭去找小叶,可门刚打开,就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说是王爷今夜给王妃庆生,让她不用去了,就连前来唤她的秋实也一并困在了屋中,让她焦急担忧了一整夜。

      江流画看着叶寒青丝半遮的脖颈,隐隐约约可见几分清晰齿痕,这么多天都还没消,可见青川那晚没少折腾小叶。

      可他们已是夫妻,若仅是因为这事,应不会引起小叶这几日的反常,但那日生辰她与青川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江流画小心试探道。

      并非她爱管闲事,只是这莲心茶小叶再这么喝下去,遭罪的还是小叶自己,她总不能任她如此胡闹下去,还是把事情问清楚最好,至少要弄明白小叶反常究竟是为何。

      “……没有。”叶寒没有隐瞒,只是当听到不愿意想起的人,神情多少有些逃避,话语蔫蔫无力,不愿多说。

      “难不成你骂他了?”江流画大胆猜测着。

      她昨日问过常嬷嬷当日之事,青川那日特地休沐在府陪小叶,可进了里屋之后,出来就是一张愠沉不定的脸,只留下一句“照顾好王妃”便骑马走了。

      听着江流画的问话,叶寒平白觉得一阵好笑:“我骂他?我为什么要骂他?再说为什么不能是他骂我,说不定他还打我了?”

      “青川打你?你打他才差不多!”三人彼此都是旧识,青川对叶寒的心思,江流画估计比谁都觉察得早,自然也知道得深,“他哪舍得!”

      最后一句话,江流画一语中的幽幽道出,正巧常嬷嬷掀帘进来,也不知叶寒有无听见,江流画不由心中一口轻叹。

      一杯秋梨茶奉上,常嬷嬷自觉退后几步侧身候着,不指东也不道西,恭顺站在一旁不惹人厌。

      秋梨膏兑化开的梨水,清甜可口,唇齿间的莲子苦涩瞬间荡然无存,仿佛心底间那方蕴积的郁闷也轻了许多,难怪世人都喜先苦后甜,这其中转变的极致着实让人沉迷。

      但若不是事出有因,谁又会喝那一杯杯苦到舌根的莲心茶,叶寒放下空了的茶杯,心有暗暗想到,希望她喝下的苦,都能如她心中所愿吧!

      叶寒跟江流画又说了一会儿话,偶尔一瞥见常嬷嬷还在,叶寒有些不解主动问道:“常嬷嬷,你可还是有事?”

      “回夫人的话,陈管家在外候着,想求见夫人。”

      见她?叶寒暗自轻嘲一下,估计又是与青川有关,但礼数还在,她又不能真使性子、直接拂了陈福的面子,只好让他进来。

      “老奴给夫人请安,夫人金安万福。”

      叶寒瞧着恭敬跪在地上的陈福,自然联想到派他前来的人,顿时心里没了好气,闷闷说道:“起来吧!”

      见陈福起了身,叶寒才不情不愿开口问道:“你找我,是有何事?”

      陈福躬身回话:“回夫人的话,老奴今日前来,除了向夫人请安问礼外,确实有一事,想询问一下江姑娘。”

      “流画?”叶寒也是一惊,不是找她的,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心底大呼幸好,然后不解看了流画一眼,与她的好奇不期相遇,向陈福问道:“你找流画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今日军营陆将军派人传话进府,专程想问下江姑娘在营帐时,可曾瞧见过一枚翠青色的玉镯?”

      江流画想了想回道:“确实见过。我打扫营帐时,瞧见那枚玉镯放在书架上,怕不小心打碎了,就放在木箱里,用软帕包好。”

      陆知不会为此种小事找她,江流画有些不安,于是追问着陈福,“可是我做错了事,惹陆将军不快?”

      陈福笑着回道:“这倒不是。陆将军受了伤在营帐休……”

      “他受伤了?”江流画猛然站起,以为远离就可放下,可一听见他受伤了,还是心安不了。

      叶寒瞧着流画的过激反应,伸手拉着她坐下,眼神示意着她别太担心,然后转头问向陈福,“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将军怎么会受伤?”

      陈福依旧躬身着,语气沉稳不变,“前几日陆将军为救王爷,被碎片扎进了脸颊,这几日在营帐养伤时,发现书桌上那枚玉镯不见了,里外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才拖人想问下江姑娘可曾见过。”

      流画的神情从最初的惊慌不定、成了现在的红了眼眶,垂头担忧间,泪早已浮上了眼,叶寒看在眼里心里一片明了,于是帮她问着陈福,“不就是一枚玉镯吗,陆将军至于如此大惊小怪,还特地传话进府询话问人?”

      叶寒话里有话,陈福怎能听不出来,可惜这都是主子们的事,他一个奴才也不好妄下定夺,只有据实以禀,

      “据陆将军所言,这枚玉镯是他亡母遗物,意义重大。王爷体谅他孝心一片,还有伤在身,便派人帮陆将军传话,看能否找到玉镯下落。没想江姑娘果真知晓,老奴这就派人告知陆将军,也好安他烦心好生养病。”

      “等等!”

      江流画突然喊到正要离去的陈福,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陈管家可否让我去传信?”

      江流画双眼飘忽不定,与陈福解释着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玉镯放在哪儿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还是让我去好,省得他人翻找时没个轻重,把玉镯弄碎了。”

      “这……”

      陈福疑惑看了一眼江流画,然后把目光投向坐在上方、若有所思的叶寒,一脸犯难,迟迟不敢做决定。

      最后,还是叶寒发了话,“陈管家,你去备上几盒补药,午时过后,我与流画同去军营看望陆将军。”

      “是!”陈福连忙应下,好似怕叶寒会突然反悔一般,连忙转身出了门,准备去了。

      叶寒忙着安慰低声啜泣的江流画,没怎么注意到陈福的一举一动,倒是在去军营的路上,隐隐有一种掉坑里的感觉,随着离军营越近,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总觉得好似被人算计了一样。

      前方军营已然可见,叶寒甩了甩脑中的杂念,管它是掉坑里了、还是被算计了,她这次来军营又不是为青川而来,她可是别有目的。

      叶寒也不是第一次来军营,尤其这一次来,几乎全营都知道她是青川的新婚夫人,知道她的来意后,便派了一个领路小兵、直接带她们到了陆知的营帐外。

      风停雪落,盈盈清白满天地,站在陆知帐外,叶寒拉着流画到现在还是发凉的手,安抚道:“心放宽一点,陆将军的伤是解神医亲自经手的,不会有什么大碍。你等会儿进去,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太多。”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江流画拉着叶寒的手不放,有些紧张。

      明明想见的人,就在几步之遥的营帐内,可她却突然生了怯意,不敢独自进去,生怕那根臭木头看见她不高兴,烦他的心。

      “快去吧,别让陆将军等急了。”叶寒瞧出了江流画是近人情怯,于是主动推着她往里走,边不忘提醒着,“陆将军生性木讷,说话直接,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点,你大度一点别介意,毕竟他有伤在身受不得刺激。”

      犹豫间,江流画就被叶寒推进了陆知营帐,而见她入了营帐,叶寒也大功告成、长呼了一口气,眼里尽是的笑意。

      就让这两人在里面慢慢相处吧,也许处着处着,这事也就成了,她这只大电灯泡还是哪凉快哪里呆着去。

      “诶……你怎么还在这儿?”叶寒转过身来,见刚才领路的小兵还杵在身后未走,不由有些吃惊。

      领路小兵挺直背脊,认真回道:“我今日职责是专门为夫人带路。夫人想去哪儿,我便带您去哪儿,直到您离开军营为止。”

      “不用,这天难得雪停,我一人走走便好,你不用跟着我。”叶寒想支开他,可这领路小兵太过尽忠职守,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最后,叶寒也是无奈了,只好让他前方领路,“你带我去找解神医吧!”

      这就是叶寒来军营的真实目的。哪怕明知青川在军营里随时可碰见,可她还是选择来了,不过好在老天都帮她,青川今日竟然不在军营里,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大喜事。

      不过,她还是不敢懈怠。青川现在不在,并不代表一直不在,他迟早会回军营,她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办完事带着流画速速离去,省得碰面,另添尴尬。

      心里想着想着,转眼,便到了解白居住的营帐外,叶寒特地叮嘱领路小兵在外候着,谁来都不准放进来。

      领路小兵也很是认真,毕竟这是他来军营这么久、得到的第一个比较像样的正式命令,立即持枪站直身子,板着冷面如石狮镇守在外。

      进来无人,叶寒看着营内到处摆满的药草,不敢乱动,毕竟这里的每一株药材,都是救人性命之物,若是撞倒碰乱或弄脏毁了药草,她可就罪过大了,只好在书案处坐下,等着解白。

      叶寒坐下没多久,解白便捧着一盘药材从后帐走了出来,对于坐在案前不请自来的客人,解白没有诧异,只是轻松笑道:“你来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吓我一跳?”

      都是故人,叶寒在解白面前少有拘谨,多余的寒暄更是不必,直接向解白说明来意,可话还没说几句,便被解白按住手把脉,食指近嘴“嘘”声,示意让她莫要说话。

      一室药香悠悠,一个无病的人和一个非要瞧出点什么病的医者,总显得有那么几丝怪异,而且这脉都诊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她手都快被按麻了,可这解白仍没诊完,叶寒不由稍稍晃了晃被按着的手腕,无声抗议着。

      解白收了手说道:“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以为解白刚才没听清自己的来意,叶寒扭动着按麻的手腕,再次提醒道:“解神医,我是来问流画的事,不是我自己。”

      “流画?姓江的那个丫头?”解白有点印象,不久前自己在军营给她诊过脉,“那丫头好着呢,你担心个什么劲?你有这个空闲功夫怎么不多关心关心自己?”

      “我?我又没病。”她一天牙好口好,吃嘛嘛香,能有什么病。

      解白拍了拍手上的药渣,一双利眼盯着叶寒,似认真又似玩笑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找我、要避子药的。”

      听后,叶寒愣了一下,脸上扯着一抹苦笑,也半认真、半开玩笑反问道:“就算我要,你又会给我吗?”

      其实这个念头没,她也一直都有,但从不敢付诸行动,至少不敢像解白这样,明面上跟青川对着干,给自己招来一些无妄的祸事,还连累了一众无辜。

      不过她还是挺感谢解白的,至少他敢为自己出头,即便到处隔墙有耳、会为自己招来祸事。

      解白却不嫌事大,指着药柜一格说道:“三排四格处有一药瓶,你想要就拿走。”

      说时,营帐上一块积雪突然滑落,“嘭”的一声砸在地上,虽然声音不大,但在无雪无风的天里格外清晰,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知晓他要闯祸,特意降下征兆提醒他。

      说真的,叶寒……心动了。

      她看着那一紧闭的小药格,近在咫尺,只要跨出几步她就可拿到,但一想到青川知晓后的后果,她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解神医好意我心领了,这事我就当没听见,你也没说过,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解白怎会不知叶寒的顾忌,听后不免为之惋惜,感叹道:“还记得三年前在云州初次见到你时,你虽家贫却傲性有骨,随心而为,活得潇洒肆意,怎么几年不见就变得畏首畏尾了,不复当年之勇了?

      在云州的那段日子,恍若一场美好的梦,无论她有多不舍怀念,但终究是回不去,所以她认清现实,“人活在世上不光是为了自己,有时候还得想想关心自己的人、和自己关心的人,不是吗?”

      解白是个性情中人,见不得叶寒这么委屈自己,气性一来,不由拍案而起,愤然而道:“不就是青川逼你吗,你怕什么?你们女人不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吗,你这么忍着他干嘛?”

      “……”,解白这火来得太过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叶寒被惊住,愣了一下才关心问道:“解,解神医,你……没事吧?”

      解白白了叶寒一眼,“我有什么事,还不是被你给气出来的。你看你瘦得都快只剩下一副骨架了,也不知道多吃点饭,少喝点水。”

      叶寒真是越听越懵,解白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根本搞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而且今日解白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一点也没有平日的沉稳冷静,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

      “解神医,你消消气,要不你还是跟我说下流画的事?”叶寒转移着话题,说了这么久,她的正事还只字未提,再这么耗下去,说不定青川都到军营了。

      “江流画有什么事?她好着呢,至少比你好。你瞧你都瘦成这样,也不知道少喝点水,多吃点饭。”

      解白气怒未消,说的话反反复复,来回就是那么几句,好似真被叶寒气糊涂了一般。

      叶寒安静听着,没吱声,而解白也是奇怪,怒气来的快去得也快,等叶寒再看着他时,他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冷静从容,恍若刚才暴躁如雷的解白、是她幻想出来的一般,根本不存在。

      “你刚才问我的事,你不用怀疑,我的诊断不会有错,你可以回去了。”他一番忧心加苦心,也不知道这丫头明白了没。

      虽然刚才发生了太多的旁枝末节,但能得到她想确认的事,叶寒还是喜色难掩,离去时连脚步也变得轻盈了几分。

      “记得多吃点饭,少喝水。”

      身后,解白沉稳有力的话紧随传来,叶寒停步回望,然而营帐青灰色的门帘早已落下,解白成了营帐里的人,早已看不见。

      叶寒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转身走了,没有进去追问,只是这心里却也忍不住生出了几丝疑惑,她真的这么瘦吗,至于解白不停叮嘱自己多吃点饭、少喝点水吗?

      想到这儿,叶寒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小臂上的一揪肥肉,一时怎么想也想不通,索性也懒得想,她现在只想快点去陆知营帐找流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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