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

作者:苍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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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2 章


      符克己来到裕王府以后,真正照顾她的人是三王爷的乳母,她放弃了三王府中清闲的生活,跑到人生地不熟的裕王府来照顾一个熊孩子。
      我们都叫她老妈妈,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外表严厉,她会在符克己犯错的时候狠狠地打他屁股,也会对我的工作指指点点、各种挑刺。她极其护短,她会在符克己打不过佣人的孩子欺负时,撸起袖子以大欺小,也会在主子打我的时候梗着脖子拦在主子面前,让他不敢下手。她内在柔软,她会在寒冬为我们熬制鸡汤在酷暑为我们准备冰镇的绿豆汤,也会教我们读书认字、待人接物。
      老妈妈对我们毫无保留,将我们护在她的羽翼下,护着我们俩健康长大。在她的身上,我们两个被母亲遗弃的孩子,找到了遗失的母爱,那是严厉而柔软的,那是苛刻而纵容的。
      但我亲手杀了她。
      三王党之乱后,从年迈的管事到下人的孩子,三王府中的百余人尽数被杀。老妈妈由于很早就来到裕王府,一时没有被查出,但在当时的搜索力度下,东窗事发是迟早的事情。
      与一心一意想要保下老妈妈的我不同,主子在乎的是另一个人——符克己。
      那时候,主子脑子中不是母妃就是三王爷,为了他最爱的两个亲人,在明知符克己是三王爷的亲子,老皇帝不可能留下这个祸患的情况下,他还是打算冒险瞒下符克己。
      我激烈地反对。
      “主子,符克己不能留,老王爷千辛万苦才保下了你,一旦符克己的身份暴露,老王爷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啊!”
      我抬出老王爷,主子的神色有了轻微动摇,但在主子心中,老王爷始终无法与三王爷相比,为了自己的兄长,他要铤而走险。
      如此一来,老妈妈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老妈妈的身份早晚会被发现,一旦她被抓,在酷刑之下,很可能会招出符克己的身份,到时候,三王爷唯一的骨血就保不住了。
      主子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拔出袖中匕首,就要去杀了老妈妈。我虽然挺喜欢符克己的,但我更爱老妈妈,我绝不接受老妈妈为符克己而死的结局。为了保护我的老妈妈,我以血肉之躯与刀刃对抗,举起拳头与我唯一的主子为敌。
      裕王府的两年,我从未再明面上违抗过主子,但为了老妈妈,我放弃了我的原则,鼓起一腔孤勇,拼上自己的性命。
      我扑了上去,与主子扭打在一起,仗着我不要命的打法,欺负主子平时不好好习武,硬生生从他手中夺了匕首,还将他揍了个鼻青脸肿。
      主子的双手被我捆起来,只能无能狂怒:
      “李念恩,你把我给放开!”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你不会动老妈妈!”
      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孽,主子事后一定不会饶了我的,破罐子破摔之下,我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后果了。
      见我固执己见,主子气得那头撞我,我一气之下坐在了他身上,他被我压得很难受,像个蠕虫一样扭动着,一边挣扎,一边对我吼到:
      “除了她以外,府中所有人都以为符克己是我的私生子,她必须在被抓之前死掉,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符克己是我三哥的孩子了!”
      “那又如何,老妈妈就是不能死!”
      我们二人之间陷入了僵局,他只在乎符克己,我只在乎老妈妈,为了保护其中一个,就必须牺牲另一个,我和主子谁也不愿意退让。
      但这僵局并没有持续多久,老妈妈主动出现,打破了僵局。
      老妈妈提着自己做的点心来找我,看见我屋内凌乱的景象以及我与主子不雅的形象,皱紧了眉头:
      “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有所顾忌,主子才不管这么多,噼里啪啦地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跟老妈妈说了,气得我想拿抹布塞住他的嘴巴。
      听了主子的话以后,老妈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陷入了沉思,愁苦与纠结取代了她大大咧咧的表情,皱纹深刻宛如木纹,鬓角的白发更衬得她早已年迈不堪。
      我紧张的看着老妈妈,就担心她想不开。
      从一开始,老妈妈就是为了符克己来到裕王府的,她是为了照顾三王爷唯一的子嗣而来到这里,她对我的过分关注也是源于符克己对我莫名的依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偷走了老妈妈本应该全部交付给符克己的母爱。
      我从来都无法和符克己相提并论,无论是在主子心中,还是在老妈妈心中,我并不想跟他争,我只希望老妈妈更看重一些自己,更尊重一下自己的性命。
      但很可惜,我的愿望,我想改变命运的努力,又一次失败了,我所有爱过的人都不会选择的我。
      老妈妈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目光坚毅,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我们要让符克己活下去。”
      我举起双手,把耳朵捂着,疯狂地摇头说:
      “我不要。”
      老妈妈向我走进,她抓住了我拿着匕首的手,缓缓地把它从耳边掰下,她拿匕首对准自己的胸膛,对我说:
      “他是我小主人唯一的儿子。”
      “我不——”
      我想要挣脱开的手,努力地往后退却着,但她的手宛如铁钳,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脱,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刺进她的胸膛。
      “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鲜血喷溅在我全身上下,匕首刺入血肉的恶心触感,在极度的疼痛之中,老妈妈屹立的身躯毫不动摇,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带着我手中的匕首向下划去——腹部被剖开,胃肠脏器被划断,浆糊一样的血肉从她的腹腔之中涌出。
      在满地辨不清原型的血肉之中,老妈妈仰面倒下,刀刃脱离她的身体,我握住匕首的我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匕首掉在地上,双腿发软,跌倒在血肉之中。
      “我……我答应你……老妈妈……”
      双手浸在逐渐凝固的鲜血之中,衣衫彻底被鲜血逐渐浸湿,我跪倒在老妈妈的面前,看着行凶的匕首,面无表情地说。
      老妈妈和符克己住在一起,符克己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老妈妈,所以他悄悄地跑到了我这里,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刚一踏进屋内,脸上原本平等的神情就变了样,他就冲到老妈妈的身边,抱着老妈妈的身体,被眼前惨样刺激地双眼通红。
      “这是谁干的?”孩童的言语中是森森的杀意,他质问着我,并没有把怀疑放在我的身上。
      “是你啊,符克己。”我冷笑着说。
      我为老妈妈感到不值,就为了这样一个熊孩子,为了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野种,如此轻率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真的值得吗?她难道就没有想过,她如此轻率地赴死之后,我该怎么办,爱着她的我该怎么办?
      值得吗,我问她,我问我,为了所谓忠诚,对主人的忠诚,真的值得舍弃自己性命吗?
      “我?李念恩你——”
      “为了保护你,符克己。为了保护你,我杀了老妈妈。”
      我打断了他的话,捡起匕首,站了起来。
      我知道隐瞒了真相,我知道我撒了谎,但我不后悔。我就是嫉妒他,嫉妒老妈妈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嫉妒老妈妈为他的奋不顾身。
      嫉妒没有错,我没有因为嫉妒违背我的誓约。
      按照我与老妈妈的约定,我只要让符克己活下去就行了,我并没有照顾这个熊孩子的义务。每一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为他而死的老妈妈,我宁可他恨我也不想跟他接触,那会让我想起我又一次毫无意义的努力,想起我那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符克己看着我,看着我手中的匕首,缓缓变了脸色。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涨红了脸,挥舞着拳头向我冲来。
      我一脚踢在他的腹部,将这个未满十岁的小破孩踢到一边,疼痛使他的面孔扭曲,但他全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口,翻过身来,攥紧拳头,又要向我冲过来。我连半步都没有挪动,又将他踹倒。符克己当然不是我的对手,我是教他武功的老师,是带他入门的师傅。
      他与我对打,无疑于班门弄斧。
      他面目狰狞,浑身青紫,咬紧的牙关之中满是鲜血,为了打倒我这个魔王,他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一次又一次地被我踢倒。
      终于,在将他彻底打倒之前,我感到乏味了,所以我没有再给她爬起的机会,一脚踩在瘦弱的脊背上,将他踩在污血中,永无翻身之地。
      符克己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童,如何能抵过我的力气,只能被我踩在脚下。
      “我会杀了你的!李念恩,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侧过脸,以愤怒至极的眼神看着我,瞳孔中燃烧着不熄的仇恨。我对无力的愤怒毫无感触,踩在他的背上的脚更加用力。我俯视着这个获得了老妈妈所有爱意的孩子,告诉他:
      “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吧,”我轻蔑地看着这个什么都做不到孩子,送给他了一个极尽污蔑的称呼——
      “小崽子。”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小崽子,将这个满是侮辱的称呼加诛在他的身上。
      从那以后,这个满是恶意的称呼一直追随着我们。
      在往后的二十余年中,岁月掩盖了我们之间的嫌隙,但未能消弭我们二人之间的仇恨与嫉妒。如今,借着季清霜的事,仇恨连同自己的无力感被唤醒,我所憎恶的孩子对我重燃杀意。
      我曾经杀了他的乳娘,现在,我又毁了他看做母亲的人。
      他怎么能不恨我,怎能不想杀了我。
      “我会杀了你的,李念恩。”
      我从果盘中捻起一颗樱桃,懒洋洋地丢在嘴巴里,笑着给他提醒:
      “再教你最后一点,仇恨不是看你说了什么,而是看你做了什么。”
      符克己说了和二十年一摸一样的话语,不过和二十年前不一样的是。他这一次显得无比平静,仇恨如静火在他眸中燃烧,在渊剑被收于鞘中,未露锋芒。
      与二十年前只能无能怒吼的孩童符克己不同,青年符克己从不做毫无意义的事,他会将自己的戏语变成箴言。
      我等着他,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看他,我亲手教出的孩子,到底能不能赢得了我。
      戏台上的武生手按宝剑,对台下的观众唱着戏本中的台词。
      【到梁山借得兵来,高俅啊!贼子!定把你奸臣扫!】
      “好!唱得好!”
      我站起身来,为这位武生大声喝彩。今天这角儿,今天这出戏,可真是太应景了。应景到我这个财迷都忍不出掏出沉甸甸的银元宝,丢到台上充作赏银。
      待我打赏完这位武生,回头之时,已经不见了小崽子的身影。
      我身边喜欢听戏之人很多,这间戏院来过阴阳怪气的小世子,也会有将我拖回去的小崽子,还有吃醋的九王爷。
      戏中人演绎着悲欢离合、国恨家仇,无比热闹;看戏的人上演着勾心斗角、合纵连横。
      但总是热闹的,哪像现在,只剩下不得不跟在我身边的幕僚。
      看了全程的魏柯辛从屏风后走出。
      我扶着包厢的栏杆,头都没回,兴致勃勃地对他说:
      “老魏啊。”
      “诶。”魏柯辛的声音有点发抖,他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
      “不要怕,不要怕,我有好事告诉你,”我安抚他,“你不是常说公文繁重,我压榨你吗?现在,我给你解放的机会——去边塞吧!去我们新建设的土地!去伴随我们唯一的小皇子!与未来的继承人打好关系,用作未来的政治资本!”
      我说着我自己都不信的话,忽悠我自己的手下。
      “这不就是让我去帮你盯着符克己吗?我不去,死也不去!”
      魏柯辛是何种人精,又跟了我多少年,我是什么尿性他最清楚,这家伙才不会相信我的鬼话呢。
      “老魏啊,你怎可辜负我的良苦用心。”我回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魏柯辛不为所动。
      “谁管你用心良苦不良苦,这件事做好了被符克己杀死,做差了被你干掉,我不敢,我死也不干。”
      他梗着脖子,抱住傍边的柱子,大有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面对如此坚贞不屈的手下,我长叹一口气,跟他交了底:
      “哎——这可由不得你,调令已经下来了,不去就要掉头的。”
      “你——行吧,算你狠!”魏柯辛跟我比了很不雅观的手势,从柱子上爬了下来,魏副都御史理了理长衫,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他施施然的坐在软榻上,拿起酒壶要给自己倒酒,可酒壶已经被符克己喝空了,他倒了个寂寞。魏副都御史装作无事发生,轻声咳了咳,“不过,老大啊,为了防止我这个毫无底线的人卖了您,您好歹得给我交个底吧。”
      我轻笑一声,跟巴巴看着我的魏柯辛透露了我的计划:
      “皇后娘娘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夜奔》这场戏结束,下一场戏紧接着开幕,戏子们粉墨登场,这一折戏,同样精彩纷呈。
      主子想要把我逼上绝路,我偏不让他如愿,他想要扶持符克己,那我就转投他的亲生子,我跟他的这场戏,不到终章,谁都不准退场。
      “哎呀,可怜的符克己殿下哦,啧啧……”
      魏柯辛懂我的意思,他走到我的身旁,看着戏中人,点评着剧外人。临走之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
      “对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记得给我留一个尚书的位置。”
      我最忠诚的幕僚就此离我而去,此去经年,不知能否再见。
      戏子仍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曲未终,人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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