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

作者:苍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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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140、
      十年时间须臾而过,季老丞相对全国的改造逐渐完成。
      经过前几年振刚剔弊的改革与长达几年的休养生息,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人口,税收,兵力,都达到了前朝不可望其项背的水平。
      而这功劳,一半可归老丞相与主子所有,这对君臣配合的亲密无间,一个勇于做事,一个敢于放权,在这十年的光阴里,他们相互成就,最终收获了这样的圆满的结局。
      老丞相已经许久没有大动作了,最近事务就是些祛除积弊之类的小事,就在我以为老丞相已经满意的时候,我却忘记了,季老丞相眼中的光芒,从未消失过。
      事后我也想过,如果故事在隆兴十年的年初停止。朝堂上我们我们每日做戏,朝堂下我们心有灵犀,龙椅上的皇帝昏聩萎靡、装聋作哑。单单依靠着奏章和表面的强盛,那么我们最终载入史册的身姿都会是光辉而伟大。
      但可惜,季安平就终究是季安平,符锦终究是符锦,李念恩也终究是李念恩。
      既然时局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我们就不可能会停手。
      听天由命?安于现状?
      这些词汇从来与我们无关。
      隆兴十年,小世子这个蠢货没有半点长进,依仗着他无法无天的性格,几乎将所有功臣贵勋得罪个精光,要不是主子给他兜底,他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他就是一个蠢货,偏偏这个蠢货在台前蹦跶了这么久,久到我们都懒得搭理他了。
      季老丞相与其党羽成为朝中最大的势力,隐隐对皇权产生威胁,在主子的暗示之下,九王爷对季老丞相的抨击愈发严重。我平时虽然不言不语,但我与九王爷的关系在上层并不是什么秘密,我联手徐玉阙坚定地站在九王爷身边,三方形成合围之势力,围剿老丞相。
      这几年来我们之间的斗争有输有赢,各自折损了一些党羽,不过远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我们激诡束湿的政斗与冥顽难化的政见都掩藏在暗处,迟迟没有达彻底激化的转折点。
      我们这勉强维持了十年的平衡,终究在隆兴十年年初被打破。
      隆兴十年年初,季老丞相一手扶持的户部尚书返乡归来,将沿途所见告知季老丞相,年过七旬的老丞相大怒,彻查之后将种种情况写入诏书,连夜呈递给主子。
      就是这份诏书,揭开了了盛世之下——腐朽溃烂的内核。
      严重的贪污腐败与权力寻租从来不是末代王朝才有的情况,在权力高度集中的王朝里,自官僚体系进程的那一刻起,贪腐与特权就如影随形。主子登基不过数年,大禹国的贪腐就已经进展到了极其严重的程度。
      比之前朝,不匡多让。
      户部尚书忙了这么多年,今年终于被老丞相批准了能够返乡祭祖,户部尚书尚书高高兴兴地衣锦还乡,却为沿途所见瞠目结舌。他每到一处村庄,每进到一处城池,听到有大官来老百姓立刻会来喊冤告状,从这些百姓的口中,户部尚书得知了基层官员惊人的腐败程度。
      基层官员趁着改革的大势,昧下了大片良田;借着上级下放的权利,他们通过权利寻租,替换修路铺桥的材料,事后转手倒卖;与商人合作,借由税款和自家亲戚的粮行购入大批粮食,人为地抬高粮价;援助给地方的钱款,经过这些官员之手,都会来个雁过拔毛。
      不少官员年岁不小了,家中小妾娶了好几房,孩子也有了一大堆,寻花问柳的雅兴不减当年,不少良家妇女和未出阁的少女也在他们的问询之列。
      主子立朝之时,走马上任的上任的官员不比百姓有钱多少,改革不过两三年之后,官员们跟变了戏法似的一个个穿上了绫罗绸缎,吃上了山珍海味,家中的宅邸那叫个曲径通幽、雕梁画栋。某些县令修建堂屋的砖瓦都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家中连片的土地也让农民帮他代耕,半点酬劳也不会给予人家,一旦敢反抗,接下来的报复和苛待根本不是一个百姓家能够承受的。
      底层百姓的控告喊冤数不胜数,但“上面”根本就不受理,反倒把控告者拷上公堂。某些乡间的刺头见地方官员不受理,层层上告,可惜,官官相护,一切努力不过徒劳。
      老丞相刚开始改革的时候,对百姓承诺,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将欺压他们的恶霸押送进公堂。诺言犹在耳,今已不可信。不过短短几年,公堂又与恶霸沆瀣一气,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封奏章,是成千上万的贫困百姓以血泪渲染出的图景,正是惨绝人寰的人世的写照。
      水至清则无鱼,主子一直以为贪腐被维持在可以控制的状态,他从没想过事态已经严重到如此境地。
      当日早朝,主子当庭勃然大怒,命令老丞相彻查也罢,更糟糕的是,他给予了老丞相风闻言事的权利。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立在朝堂上的我手脚冰凉。
      愿意无他,我们都察院,正是这块烂肉上,最腐臭不堪的脓疮。
      与季家的治军极严不同,我和九王爷的手下兵痞不少,他们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早已习惯了漠视风险。边塞战斗时的无情屠杀,造反时将刀剑对准自己的国人,他们早已抛弃了道德与底线。
      战争结束以后,他们被下放到地方,仗着自己曾经的功勋,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成为了季老丞相口中的恶霸与污吏。
      我与并肩作战的同胞战友们,走上了无可救药的贪污。
      我的背后有季清贺与徐玉阙的情报网,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早就知道,但我又能如何?
      在将近十载栉风沐雨的征战途中,我们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还会因为这些事情把他们送入地狱不成。
      所以只能视而不见,装疯作傻,能瞒住一时是一时。
      所谓政治,在我看来,不过是正着治理也行,反着治理也可,特权阶级的存在与贪污腐败的存在就是其中较为反动的一面,但只要能维持政局的稳定,将底层的声音压下去,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只要能将那些百姓和反对者的声音压住,传不到老丞相和主子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耳中就可以了。
      用高高的城墙与表面上的繁荣懵逼他们的耳目,将粉饰过的奏章和报告呈递到他们眼前。让他们一个以为自己的改革完美无缺,一个以为自己的国家一日千里。即使偶尔出了一些差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弊端缺点都是“九牛一毛”的,不值得大范围的普查和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这种蒙蔽不过权宜之计,我也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捅出来,不过我不着急,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字——拖。拖到老丞相老死或者主子病重,只要拖到那时,就算这件事炸雷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谁会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户部尚书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
      现在,主子正愁一个收拾我们的理由,老丞相也刚刚从大刀阔斧的改革中腾出手来。
      局势危矣。
      下朝以后,我回到官邸,想要找魏柯辛商量下一步的政策,可我回到官邸的时候没有看到魏柯辛,反倒看见了又来霸占我的桌子的季清贺。
      他将脚敲到我的桌上,脚下压着我写到一半的公文,把玩着我的毛笔,心平气和地跟我说:
      “你回来晚了,就在你上朝的时候,季老丞相已经派人把清档房的公文都搬走了。”
      都察院的公文卷宗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这些东西必须逐步发酵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现在这些要命的玩意被一起放出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该死的,他怎么做到的?”我的脸色已经黑如锅铁了。
      季老丞相他在六部中手眼通天,不过我都察院的历来跟他们关系不紧密,他何德何能直接插手我的地盘。
      “你知道的,我就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虽然这两年我一直在清他的人,但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季清贺耸耸肩,显得不是很在意。
      鬼才会信他的话,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我已经能预感到季老丞相拿到那些公文卷宗以后会引发怎样的腥风血雨。
      为了抢在老丞相行动之前动手,我只能立即面圣。
      哪怕明知主子仍在气头上。
      主子照旧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由于我时常回来宫中陪他,门口的太监已经与我混熟了,直接放我进去了。
      早春的天气仍旧有些寒冷,主子一手拿着汤婆子捂着胃部,另一只手翻看着下人呈上来的奏章。
      静坐许久,主子肩颈部酸痛,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趁此机会,我凑到主子身边,主子身旁立着的小太监想要开口,主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小太监瑟缩了一下,主动告退了。
      我轻轻地给他按摩肩膀,一如十几年之前。
      自从主子登上皇位,我位居都察院之首以后,我已经许久没有亲手服侍过主子了,时隔这么多年重新服侍他,我的手并没有生。
      掐着时间按摩完肩膀,我轻轻地揉搓着主子的太阳穴,给他缓解眼睛的疲劳。
      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主子合上了手中的奏章,他闭目靠在椅背上,终于愿意与我说话了:
      “李念恩,为什么这些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朕案上?”
      “这都是小事,皇上在战场战场上吃了这么多苦,现在时享清福的时候了,没必要这么劳累。”
      闭目养神的主子睁开了眼,他的脖颈微微后仰,他抬着头,我低着头,我们俩彼此相望。
      “没错,”主子的神色寡淡,语气平静无比,“朕这具身体的确劳累不了不久了。”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跪在地上。
      “臣有罪。”
      我的头深深的埋在地上,看不见主子的举动,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许久许久,主子叹了口气,没有愠怒,没有狠戾,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
      “唉——你这家伙,明明一点都不怕朕,还在这装……”
      他弯腰,亲手把我从地上扶起。
      于金碧辉煌的承天殿之上,隔着龙椅之下的台阶,我看见的只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帝皇。而在这熏香馥郁的御书房中,他只是一个清瘦的男人,这几年他的胃痛愈演愈烈,生生将俊美无俦的青年郎折磨成如今的这幅模样,他的颧骨凸起,眼眶深陷,脸色苍白少见血色,若不是他周身的清贵之气没有任何改变,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谁偷换了我的主子。
      主子让我站在他的身旁,陪他一起看奏章,自从他当了皇帝以后总是喜欢这样,也不管我忙不忙,直接将我叫到御书房来陪他,一陪就是一个下午或者一个晚上,他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就那样在御书房里或站或坐,偶尔陪他说说话就行。
      这是一个比老人家还老人家的癖好,我同他提了很多次,他偏就戒不掉。
      有时候主子会把徐玉阙也叫过来,与呆若木鹅的我不同,徐玉阙在非常擅长活跃气氛,他身居右丞相之位,却比我还能干奴才的活儿,捶腿捏肩,逗趣笑话,他干得比太监还专业,谄媚到我这种当过好几年的奴才的都自愧不如。徐玉阙不止能把这些俗事干好,国家大事的办事效率也极高,主子头疼的事情他立刻就总能提出意见,偶尔主子忘记了上一句说了什么,他能立刻接上。
      面对这样贴心的徐玉阙,谁不不会喜欢他,谁会不想重用他呢。可主子还是更喜欢叫我来他书房,不知为何。
      主子知道我这次因何而来,他也知我只要得到答案就会立刻就走,或许是为了多留我一会儿,又或许是不想我打乱老丞相的办事节奏,他生生将我晾到了傍晚才告诉我。
      主子轻轻地把奏章放下,叹了一口气。
      “李念恩,朕也不想如此,可拥有这个天下的人,姓符……也只能姓符。”
      主子终于对我坦承了自己的欲望。
      他愿意如此肆无忌惮地袒露自己的意图,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说来,他支持改革不过是为了借季老丞相之手来将权利收归中央,现在命令老丞相处罚贪官不过是为了将我们这群勋臣们赶尽杀绝。今日朝堂上他之所以生气也不是因为官员贪污,而是因为贪污不止侵害到了百姓的利益,还侵害到了皇权。
      囚百姓以成一姓之私,令万民成为他的家奴。
      皇权向来都是如此霸道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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