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将息

　　接下来几天秋月夜和秋月白并没有交谈过此事，甚至把它抛在脑后。林从也一直没有离开，每次秋月夜自习去音乐教室的时候都能看见他。
　　秋月夜真觉得这人是坚持不懈，虽然不一定有结果。到是他自己学到了不少东西，是这次事件中唯一的受益者。

　　“小夜，你想去明理吗？”秋月白打断了与他对课文的秋月夜，问出了这些天一直都没提及的问题。
　　秋月夜被打断后听到秋月白的询问，想都没想直接说：“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小夜你真的好好想了么，你再想想…”秋月白语气有些焦急，秋月夜疑惑的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说“不是你限制我的一切么？”
　　[就是你在限制他的一切啊，你在装什么，亲爱的～]‘秋月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在他的身边亲热的耳语。
　　“滚！这…都不是真的！”
　　[你不如让我出来，你说呢？]
　　“你做梦，关上一扇门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你如果想要，我可以试试？”秋月白闭着眼睛，这样就不会看见。说白了这个人也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他的幻觉。只有那个喋喋不休的存在，才是真实。真实的，存在在他的脑海里。
　　[哎，算了。明明我们应该相处的很好的。]他无奈的说。
　　“你倒是想太多。”
　　[你想回到屋子里看看吗？]
　　“……”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说的不是那个房子。]
　　秋月白说：“我不想见到你。”
　　[你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你在外面见到我了吧？]
　　秋月白没回话。
　　[算了，坚持不住就喊我啊，我也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你不会再出来了。”
　　[嗯？亲爱的，在你做那件事的时候也没预想过会诞生我啊。]‘秋月白’最后留下了这句话。

　　秋月夜看见秋月白突然一脸痛苦的闭上眼睛，急忙抱住他，“哥，我哪都没想去，我就想在你身边，你别吓我好不好…”
　　“小夜…”
　　“哥！你没事吧。”秋月夜担心的看着他。
　　秋月白说：“我没事，小夜去明理吧。”
　　“哥？”
　　秋月白虚弱的笑了笑，说：“我一直都想着高考后，我们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但你的学校，我们的住宿问题，有很多事都需要准备好。现在刚好明理来招录你，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秋月白摸了摸秋月夜的头，“我可以考明理旁边的大学，也不用太担心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了。”
　　“哥…”
　　“我们小夜也很喜欢学音乐，你会答应哥哥吗？”
　　秋月夜主动抱住了他，说：“没关系，哥哥同意我就去，你不用担心我。”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秋月白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秒才回抱住秋月夜。
　　钓鱼的饵已经放下，它是会主动上钩，还是会给出另一个满意的答案。

　　“真没想到你哥居然同意了。”林从靠在窗边看着正在练习的秋月夜。
　　秋月夜没搭理他，继续练琴。
　　林从看见他这样，又说：“好歹我马上是你的老师了，你倒是回一句啊。”
　　秋月夜停下了动作，语气有点难过，“哥哥他不信任我。”
　　林从听了这语气立刻走过去，摸了摸秋月夜的头。几乎所有的精神类病人都十分敏感多疑，别人无意识的动作或话就可能加深他们的病情。
　　“我没事，”秋月夜摆了摆手，“如果有一天哥哥的病严重到一定程度要杀了我，那我也就解脱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林从听了这话吼道。
　　“林老师，在你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自杀？”秋月夜没回林从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话。
　　林从坐在秋月夜旁边，秋月夜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里面不见一丝光彩，“说没有你肯定是不信的，我就是被家里人发现割腕，才被送去贺昼鸣那里的。”
　　秋月夜从来没有跟别人谈过心，也没想过。毕竟在他眼里只有哥哥和其他人，其他人是不需要被关注的，他有哥哥就可以了。
　　虽然之后去贺昼鸣那里看病，但那时候他也很难与外界交流，也不想跟贺昼鸣说什么。
　　但他现在有点累了，勉强算得上是一类人的林从刚好在身边，就想倾诉一些东西。

　　秋月夜坐在一旁听着，他以前也有过自杀的念头，不过被秋月白制止过一次后就没有再自杀过。虽然有时会有自杀的念想，但可以自己制止。
　　“也许是因为我父母嘱咐贺昼鸣一定要治好我，给了他一大笔钱。第一次治疗结束的时候他给了我他的手机号，说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都可以找他聊天。”林从想起当初的场景嘴角微翘，“当时连我的父母都在我要自杀的时候才发现我有了抑郁症，所以我也不太相信贺昼鸣。”
　　“你之后打给他了。”秋月夜开口道。
　　“是，虽然我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但却十分抵触。说实话当初心情很消极，想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解脱了。我再一次想自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的话，就拨了电话。”说到这林从的语气很温柔，“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接了电话就说来找我。其实我是不信的，但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是非常奇妙的。”
　　秋月夜懂这种感觉，就像他自己有时候躲起来被哥哥找到一样。
　　“之后他就带我到了江城的海边坐了一个晚上，谁也没说话。现在想来，我就应该是那时候开始喜欢他了。”林从笑了笑。
　　秋月夜眨了眨眼睛，他有点羡慕林从和贺昼鸣，即使他们不是从幼时陪伴到长大，但他们很相爱，林从说话的字里行间都表达了温柔的爱意。
　　如果他和哥哥也长大后再相识，情况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但秋月夜也只是想想，他很难想象孤独一人长大的哥哥会变成什么样，也很难想象自己会不会再另一个家庭里蹉跎了岁月，变成自己都很讨厌的样子。
　　“月夜，对于有些精神病人来说死亡确实是解脱，我也无法站在他们的角度感受他全部的痛苦。”林从说到这里拍了拍秋月夜的肩，“所以我也无法劝阻你，但我希望你……”
　　林从没有把话说完，他也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对秋月夜产生哪怕一瞬的思考，他只不过是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不会，我不会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秋月夜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他说，“如果我不在了，还有谁能去陪伴哥哥呢”
　　林从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他觉得秋月夜就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当第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温柔，耐心，给予他从未感受过的爱。
　　那便是，他的神明了。

　　之后秋月夜去参加了明理的个人考试，正式成为了一名即将步入明理音乐学院的大学生。
　　秋月白因为高考没有一起去，那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即使只是几天而已。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高考的时间也快到了。
　　夜晚秋家。
　　“哥，该睡觉了。”
　　高考前一天晚上秋月白并没有再复习，只是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秋月夜也拿了本乐理的书坐在他旁边，静静的陪伴。
　　“嗯？小夜，这才9点。”秋月白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可是你明天要高考。”秋月夜满眼都是“好好休息”四个字。
　　“可这才9点。”秋月白无奈道，实在太早了 。
　　秋月夜站起来拉秋月白的手，“可你之前一直是12点才睡觉的，明天我骑张叔的电动车送你。”
　　秋月白任由秋月夜拉着他的手撒娇，他把书倒扣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拽住秋月夜，一使劲到是把他拉了下来。
　　秋月夜连忙抵住沙发才没扑到秋月白的身上，“哥！”
　　秋月白一脸“阴谋”得逞的模样，接着抱住了秋月夜的腰。
　　“哥？”
　　秋月白用脸蹭了蹭，说：“有点累。”
　　秋月夜没有说话，只是顺势抱住了他。自从考试回来，他们俩个就处于莫名的冷战状态。虽然跟平时一样，但感觉还是哪里变了。
　　直到秋月白抱住秋月夜，他才感觉好像原来的气氛回来了，哥哥在向他示弱。
　　“今晚你陪我睡好吗？”
　　“好。”
　　“那明天小夜要叫我起床，也要送我去考试，还要给我做早饭…”秋月白数着明天需要做的事情，一一说给秋月夜听。
　　“好，我都会做好的，哥哥不用担心。”秋月夜应下。
　　“哥，我爱你。”秋月夜吻了一下秋月白的额头。
　　“我也喜欢你，小夜。”

　　早晨，二中门口的家长和学生很多，都是早早的等在考场外。
　　因为门口的人很多，秋月白他们在二中门旁边的树下等着，在这种人多的状态下他俩显得也不是很显眼。
　　时间还早，也就只能站着等，秋月白就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没下来，“都说太早了，还有40分钟呢。”
　　秋月夜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拿起车篓里的透明文件袋检查，“身份证，准考证，笔……”
　　“都有吗？”
　　“都在。”秋月夜把文件袋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接过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可以这样帮小夜的，现在倒是小夜帮我了。”
　　秋月夜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秋月白打断了。“算了，毕竟我也没有小夜细心，也起不来，只会在考前半个小时才往这里赶…”
　　“哥，对不起。”秋月夜半响只说出了这句话。
　　秋月白笑着说：“没什么好道歉，小夜可是近几年来二十四中唯一一个被大学提前录取的人啊。你那么聪明，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秋月夜背绷得很紧，两只胳膊都在用力。秋月白下了车，向二中门口张望了一下，“好像快开门了，我先进……”
　　秋月夜停好车一把抱住了秋月白，秋月白拍拍他的脑袋，逗他，“这是在向哥哥撒娇吗？可我要进去考试，没法安慰我们家宝贝了。”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秋月夜的头埋在秋月白的颈窝，声音微微颤抖，呼出的热气撒在秋月白的皮肤上，很烫。
　　“我…”口中的话滚上了舌尖却又难以表达，秋月白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没有参与你的所有时间。”
　　“开门了，可以进去了！”
　　门口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所有的考生也都往里走。休息的人立刻过来管理，一切又变得井井有条。
　　“我该走了。”秋月白说。
　　“嗯。”秋月夜放开了他。
　　秋月白向考场走去，突然又回了下头，“小夜，记得中午来接我！”
　　“好！”
　　秋月白这才毫不留恋的走了进去。
　　秋月夜突然有些心焦，只能一瞬不移的看着秋月白远去的背影，像是要把整个人都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太阳慢慢的升起来，洒向大地。阳光照耀着每一个人，照耀着即将步入人生第一个转折点的高考生们。
　　阳光是公平的，撒向了每一个裸露在天空下的人和物。包括秋月夜，但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柔，哪怕是这炎炎夏日。

　　在之后的日子里，秋月夜想，如果他没有去明理就好了，如果他没有上过校庆就好了，如果他不学音乐就好了。
　　如果……
　　如果……他们从来都没有遇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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