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辂城事

　　西烈，孤鸾殿。
　　一女子身穿黑色烫金朝服，朝服上绣有鸾鸟纹样。女子正在批阅奏折，当看到一封来自薛公的密信后，便唤来了一位头戴毡帽、脸披面纱的女子。

　　三月，天辂城。
　　天辂城算得上是一座老城，它有资格这样说。从西烈建朝伊始，这城便开始慢慢兴建起，到如今，它跟随着皇族聂氏，跟随着西烈的百姓，已经风雨同舟两百余年了。
　　二百年里，这城因着人的迁移、定居、生活而变得富有朝气，这气息使得这城慢慢地富有了灵魂。也因着这人与人之间的风雨屠戮，血腥之中更显得有一丝瑰丽。也因着聂氏二百年的滋养，其内自有一份雍容华贵。

　　江湖上最有名的客栈当属天辂城的春风得意楼，它坐落于西烈的边陲之地，又因与雪鸢、东宁二国接壤，占尽地理优势，尽揽诸国来客，品美酒佳肴，赏雕栏画栋，已然是来客的一大乐事。

　　这天晚市已过，春风得意楼的领班刘阿三率人开始收拾桌凳，账房张东和掌柜李简开始合算今日账目盈亏。至夜半时，总算收拾了个妥当。这并非偶尔之态，只是适逢花朝节，更加热闹匆忙了。于三更时，酒楼众人已沉沉睡去。二更左右，李掌柜耷拉着睡眼听得临街的伙夫王小四报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时，才上床稍作休息。

　　此时，客栈的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着一件青色长袍，容貌清俊，气质凛冽，值夜班的学徒王小虎见到这客官出示的绛红色祥云令后忙去为他安排了楼内最隐蔽的上房。

　　随即王小虎便敲李掌柜的门。
　　“李掌柜，李掌柜，楼内来了位客人。”
　　王小虎十三四岁，声音又急又脆，惊得李掌柜胸口直跳，大半夜时候尤其是这天将明时的敲门声，哪里会有什么好事！

　　李掌柜打开门，听到红色祥云令，又听到来客已经休息，便训斥了王小虎一顿，大意是说遇事不要这么慌忙，随后差了伙计钉鞋去躺六音坊传话。
　　经过这番折腾，李掌柜是彻底睡不着了，便又看着账簿直到天明。待早饭用过后，掌柜去拜访过这持有绛红祥云令的客人，说明了楼主目前还在涿州蓝家议事，便退下了。

　　天色微亮，此时已经是四更天了，换班的守卫揉揉惺忪的睡眼，将天辂城的城门打开，外面已经有商旅、出游或归来的本地人在等了。

　　“入城的人来这边排队，拿好你们的度牒来这边登记。”守卫在城门前吆喝道。
　　城门外熙熙攘攘的，随着守卫的吆喝声逐渐变得热闹了些。
　　城门内也渐渐积了些人。这人群中乍看上去，妇孺青壮、耄耋垂髫皆是有的。大抵是来城门这里接应来的人的吧！

　　“小观，门开了。”一身戴佩剑的青年剑客外表着实俊朗，他衣着华贵，定然是位贵族公子。
　　而他称为小观的这位姑娘，看穿着并不是天辂本土人士，她作一身南地打扮，头戴毡帽，轻纱拂面，隐约看不清真容，却给人风姿摇曳之感。她衣袖间却有上京街头常见玩偶，恰似缝在袖口，这玩偶栩栩如生，竟有些颇像真人的惊恐感来。

　　守卫大哥早年服役于南地战营，忽见此女此番打扮，便又想起南地的一些玄学旧事，又看她竟将玩偶缝于袖口，颇有些看她为玄士的感觉。南地人士实在不多见。对于西烈来讲，虽南地与西烈接壤，但风土人情差异性实在过大，虽然多年前西烈降服了南地，可互通往来着实是少见。

　　这二人走到守卫那里交过度牒。
　　“这南地人士以前倒是甚少来我们天辂的。”守卫看了看观珏。然而他又看了看一旁这个名叫薛绍的青年人的度牒，还是放缓了态度。

　　“您就是薛公次子，薛青薛大人的弟弟吧。”
　　薛绍点头。守卫当下就给二人放了行，若是薛大人的弟弟，既然是同行之人，不如先做放行打算，后告知薛大人便是。

　　进了城门，来接薛绍的人早就等在了城门外。

　　霍小坛早就等在了城门口。城门四更开，他早就在三更等了起来。惜别半年，霍小坛早就想他二表哥了。
　　“二哥，这里、这里。”霍小坛摆手。
　　薛青也看到了霍小坛，挥了挥手。

　　霍小坛却忽然眼睛凝住，看到薛青一旁的姑娘。
　　眼前这姑娘朝他笑了笑，霍小坛立刻觉得春风拂面，忍不能再多些亲近感来。
　　“二哥，这位姑娘是?“
　　那姑娘倒是主动说道：“我姓观，单名一个珏字。”
　　虽然这姑娘围着面纱，但她走上一步便觉身姿摇曳，声音又如清澈如泉，一时之间，霍小坛几乎便要被她迷了心智去。

　　这姑娘好强的玄术。霍小坛心里想道。
　　恰如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对于薛绍这种练习剑道的人自然看不出这姑娘的玄术是否强劲，在薛绍看来，这位观珏姑娘只是一需要帮扶的弱女子罢了。

　　可霍小坛出身于西烈的国宗，自幼便因资质上好而被选中去往空怀谷，修习玄术，现下遇到同道却不同宗的玄道中人自然有了亲近之心，只是这位同道明显对二表哥隐瞒了不少事情。

　　自两百年前西烈建朝伊始，玄术便开始大兴。然而诸国之间所合玄学资质者甚少，因此玄学虽是西烈国宗，但所被选入者甚少。多的依旧是武道中人。然而玄学与武道进入方式截然不同，彼此有界。纵而玄道中人彼此可窥探道行踪迹，武道中人彼此可窥探道行踪迹，玄道中人和武道中人两者却不能窥知，只能从装束或所持器物中窥得分毫。

　　然玄学如武道一样，多有宗派。西烈以空怀谷为国宗，但诸国之间，仍存在有不少自立门派或孑然独行的散人玄士。

　　花朝乃诸国盛会，到时散人玄士慕其天辂风光，自然不会少见。霍小坛此次空怀游学，来天辂城，便是为切磋玄术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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