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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事
杨逍一定不知道他亲手喂下去的是什么,给她端来药的宝儿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副补气血的十分普通的汤药,只有赵珍自己才知道她刚才叫杨逍喂她喝下去的是什么。
白天里,她送走了赵敏和王保保之后,在床上略躺了一会儿,稍微恢复了一点点力气便强撑着去了一趟药库。
她是失血过多,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所以王府的大夫捡了温补气血的几味珍贵药材给她熬了汤药,几副汤药下去,几天也就恢复过来了,所有人都没有特别在意什么,所以也没有想到她会偷偷摸摸的换掉了自己的药。
那个时候她的确以为杨逍不会再回来了。她以为他恨极她了,昨夜他闯进来霸道的强要了她只为了报复她,既然得到了他一直想要,大概也不会再来缠着她了。可悲的是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对于杨逍而言,他对她,想要的不是一夜男欢女爱,不是不负责任的偷欢放纵,而是一生一世的长相厮守。
在药库里寻找药材的时候,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手下意识的按在平坦的小腹上,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默背起那千千万万的药方子。她浑身颤抖,不光是因为失血虚弱,还因为她怕,然而却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又突然莫名的心虚。平日里每一种药草她都熟悉至极,此时无论从抽屉里取出哪一种,那黑的、黄的、红的、白的,各种散发着清苦的草药突然捧在手里都让她感到陌生之际,只让她觉得那隐藏在平凡无奇的外表下的每一种似乎都是毒药,让她生畏。
王府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只有荣华富贵,尤其是汝阳王府,汝阳王府无论对于朝堂或者江湖都是一个十分扎眼的存在,不少人欲除之而后快,这五年来她自己遇到的明杀暗刺就不下十几回,她虽不是妄动杀戒的人,但是也亲手杀过不下百人。
当场死在她手里的其实运气还是不错的,若是侥幸活下来,被抓进了汝阳王府的地牢,那才是噩梦的开始,不榨干最后一丝价值,那犯人连死去的资格都没有。这些年她也不知道自己目睹了多少血腥,杀人夺命对她而言可谓是最普通的事情不过,除了家人,没有什么生命是需要特意怜悯的。
可是这一次,面对一个还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虚无的生命,她却突然害怕的想哭。
昨夜,他所有的都给了她,两人缠绵时刻什么都顾不得,可是后来等她醒过来,心中默默算了算日子,正是不怎么安全的时间。她自己不在乎,可若是汝阳王府的郡主爆出来未婚先孕这种丑闻,定会被政敌拿来大做文章,理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可是当她真的一样一样的把药材取出来配成一副避子汤的时候,她的心却在颤抖,在害怕。手抚摸着小腹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和每个即将要做母亲正孕育着生命的女子姿势动作都一样,那是天生的发自本能的保护的姿势。想着那不知道多少几率可能存在的小生命,若是有,这是……这是杨逍的孩子,杨逍和她的孩子啊……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幡然醒悟,原来杨逍在她心中的分量比她想象的更重要。
如果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和一个男人孕育孩子,那必是极爱他的,而如今,她却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竟然是怀着期待的心情在想那件可能的事情的,浓重的药草味把她从那一场略带着梦幻光晕的想象中硬生生的剥离出来,回过神来是她依然站在汝阳王府的药库,亲手配出这一副以绝后患的汤药,心突然间就被撕裂的鲜血淋漓。
不知何时悄然而起的情丝,他说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在一起的似乎天经地义,可是一切怎么这么荒诞呢?她若是杨逍的妻子,那么五年前她那一场近乎夺去她生命的重伤又是怎么来的,那个时候他在哪里呢?她和他的孩子又在哪里呢?可是就算是,又有什么意义呢?如今的她,毕竟是汝阳王府的郡主,而他是朝廷的头号通缉犯。
她偷偷换了药,没有人发现,然后又回到房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着那碗药被端到她的面前来,她可以骗自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平静的喝下那碗避子汤。一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想要抚琴,琴音里是他,想要作画,落笔还是他,眼前浮现的都是武当后山那个清净雅致的小院,两个人一同的那温馨又快活的日子,她抚琴他舞剑,或者她作画他提诗,又或者,是他们那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她腥风血雨里来去自如,却头一次觉得自己这样亏心,比那天在武当山上弃他而去还要亏心万分,她不知道也不敢想他知道了以后是悔怪她还是恨她,甚至,也许他根本不在意,不在乎一个狠狠的欺骗了他伤害了他的女人给他怀了孩子,也许隐隐还会带着一丝厌恶,可是想到这里,她突然又觉得自己释然了,反正他那么恨她,再怪她一次又有何妨呢,他若恨她,她的心还好过一些,可是在喝下那碗药的时候理直气壮一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倚着枕头看话本子等给药煎好,至于什么时候迷糊过去,完全没有印象了。可是,她没想到,一睁眼,杨逍竟然就在她身边。
恰在此时,宝儿送了药进来,有那么一刻,她突然好希望那碗药就那样摔在地上,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不喝了,可是杨逍把碗接住了。那是不该存在的妄想,无论是对他,抑或对她,她都必须喝下那碗药,这样对谁都好,也许这样,她还可以期待兵戎相见之前,他们多些恩爱缠绵的时候,没有孩子,一切都会不同。她让杨逍喂她喝药,中间好几次,她甚至想夺下那碗亲自给摔个粉碎,可是终究没有,若是杨逍没有来,也许她可以平静的自己把这碗药喝下去,因为她那时候就多了一个理由,孩子,不可以有一个根本不在乎他的爹爹,可是,他来了,他随黑夜降临,如梦一般又来到了她身边,看着杨逍,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拿起那碗药,可是,她必须喝。
这一切,杨逍都不会知道。
赵珍半夜是疼醒过来的,她蜷成一团,死死地捂着小腹,浑身几乎被冷汗浸透了,杨逍察觉到她的异常也快速清醒了过来。
夜色里,什么都辨不清,只觉得她身下似乎濡湿了一片,听她呻.吟都是万分无力的细弱,断断续续的,像是随时就会断掉。
床帏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杨逍即使在黑夜中分辨不清颜色,也瞬间明白过来她身下蔓延开的是什么。
杨逍和凤宁在一起的时间就不长,他也没个姐妹什么的,虽然知道女子来月事这么回事儿,但是基本上是没经历过,一下子并没有想到这点,发现是她流血了吓了一跳,连忙给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紧张的问道“宁儿,宁儿你怎么了?!”
“杨逍……我疼……”赵珍声音按着肚子声音都打着颤,疼的哭了出来。
她疼的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昏,浑身泛着冷,被杨逍抱在怀里觉得好了不少,她向来体寒,每个月那几天分外难过,王府里各种珍贵药材调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赵珍虽然精通药理,可是有些这种闺中秘药大部分都是用于后宅内院的私隐之事,这些药物本身作用就不是十分见得了光,故而分量、配比、作用、反应、禁忌等等流传下来很多都写的模棱两可,有的干脆失传了,所以,她不知道那避子汤和避子汤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只想着不能留下什么隐患,给自己下的药颇为烈性,那东西本就寒凉,加上前夜纵.欲,这一副虎狼之药下去,月事提前了不说,还害的自己比过去疼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觉得一只手在她胞宫内翻腾搅覆,要生生的给她小腹搅碎揉烂,她的性命都在随着那些血液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去。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带你去找大夫!”说着杨逍跳下床几下披了衣裳回身就要去抱她起来。
“别……”赵珍一听杨逍要找大夫顿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拼了一丝力气抓了他挣扎着阻止,“别……不是……没事……”
“你都这样了怎么还硬撑着?你怕叫人发现?怕什么!大不了就说是我杨逍强迫的你,绑你走的!”杨逍心中又急又怒,只觉得她怎么这种时候还想着汝阳王府,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我,不是,我不是……”赵珍急的要哭出来了,这种事情要怎么说“我不是…………你去叫宝儿进来就行了……”
“不行!”可是杨逍姿态很强硬,断然拒绝,这一次怕她再反抗,甚至伸手点了她的穴道,让她顿时动弹不得,赵珍大惊,连忙说道“我,不是,只是我来月事了……”
“那也不行!那你也……你,你,你说你……怎么了……”杨逍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顿时呆立当场,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脸上也顿时涨红了。
“我……我只是月事来了……”赵珍难为情的小声说道“还不给我放下来。”,杨逍连忙给她放回床上,想着女孩儿这种时候需要保暖又小心的给她掖好被子,然后红着一张老脸有些手足无措。
赵珍难得见到杨逍这幅样子,看到他扎手扎脚的站在那里轻轻浅笑了,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疼了。
宝儿听到她唤她,很快手持烛台进来了,昏黄的烛光里,杨逍只觉得赵珍脸色惨白的已经毫无血色,过去在江南,他也赶上两回凤宁来月事,那几天她很是遭罪,让他心疼不已,可是却丝毫没有办法替她什么。这一次,他总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对劲,好像比从前更难受了的样子。
宝儿为难的走到杨逍眼前,对他福了福身道“这位公子,请你移步,你在这里,奴婢没办法给郡主收拾。”杨逍愣愣的关注着赵珍,一开始竟没听她说什么,直到宝儿略提高了些音量颇为不客气的又说了一遍“请这位公子出去!”他才反应过来,回头就看见那叫宝儿的丫鬟一双眼睛正带着薄怒瞪他,但是现在,他没心思关心这些,一步三回头的撩开帘子出去了,就披着件衣裳在外间等候。
那小丫头手脚倒是手脚利索,很快就给赵珍换好了被褥衣裳和其他用品,过一会儿就抱着一大堆脏衣服出来了,收拾到隔间之后,才对杨逍没好气的说“公子可以进去了。”
这时候杨逍哪还关心一个小丫头对自己怎么想的,听她说可以进去了,连忙快步走进了内室,这短短的一盏茶时间,他紧张的觉得好像凤宁是在里头生孩子而不是来月事弄脏了床铺在换衣裳床单。
赵珍虚弱的靠在床头,见他进来了,抬手无力的指了指一边的矮榻,对他说“你睡那里吧,我……我……”她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看杨逍,“我”了半天说不下去了。
杨逍却不以为意的走到床边,又给她抱进了怀里,她身子冷的像冰一样,总是这样可怎么是好。赵珍见杨逍又过来抱自己连忙挣扎起来,“你别碰,别碰我,不吉利的……”杨逍却不肯放手的“乖乖听话,别动,我陪着你,好好睡吧。”杨逍手上稍微用力,便给她硬是按在自己怀中,然后赵珍只觉得一股暖流灌入自己体内,他澎湃的内力透过两人交握的手缓缓的透过来,在她经脉中游走,她瞬间就觉得自己不那么冷了。
什么不吉利,他杨逍神鬼不惧!只是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杜撰出来的为自己美化的说法而已!他又不是那些其他男人,自己妻子每个月不能碰的那几天,还非要找个小妾偏房的去睡,让自己妻子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那才不是人!
“乖乖睡吧,我陪你。”
在杨逍闻言安抚和功力灌输下,赵珍真的觉得从来没有过每个月这种时候竟这么好过的时候,果然很快的就睡意涌了上来,迷糊中,她恍惚的听到杨逍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叹“老人们不是说生个孩子就会好了吗?怎么你这还越疼越厉害了,哎……”
孩子?!她心头一跳,杨逍对她这般好,可是她……
终究抵不过这疲倦的睡意,黑暗席卷,她心中装着事儿,闭上眼睛,一行泪流了下来,杨逍见她终于睡了,不知怎么这又哭了,有时候觉得这女孩子就是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还真是奇怪,只轻笑了一声。他抱着赵珍,他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儿,也来了睡意,这一夜,两人再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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