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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母后,不要随意揽责!”魏景铄只用一只手,几乎是将容晞提起来,声音雍沉,却也淡极,他依旧注视着脚下匍匐的宫人,似乎在等些什么。
容晞不言,她不知道魏景铄想要做什么,但她忽然觉得,她对他的揣测,很幼稚,她似乎忘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昏聩的先帝,傅佩琼中毒的第一时间,他也未曾追责任何人,如今怎么会突然就杀掉这些宫人呢?
容晞颔首,上前一步跟在他的身旁,他是帝王,或许将来还是千古一帝。
这地方,山雨欲来,这里却独享一方狂风与平静,眼前凝聚万千风云,而身旁,却稳如泰山。
“嗖嗖。”忽然,几道银光闪过,魏景铄前面的栏杆处,一排银箭整整齐齐的钉在那上面。
容晞一惊,拉住了魏景铄的衣角,勉强镇定的站在他身旁。
“莫慌!”她才抬起头,看见魏景铄也在看被她的手所抓的衣角,他将她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却巍然不动,甚至很期待这场面。
“暴君!”忽然间,对面的屋顶上出现了十多个身着白衣的蒙面人,而原先在栏杆底下唯唯诺诺的跪着的那些人,一个个竟然忽然站了起来,手从腰间一抽,便抽出一把把白色的骨剑。
容晞一惊,不自觉间却将身子贴近的魏景铄。
菊清台的禁军们仿佛对比并没有看见,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就连往日在菊清台四周行走的宫人,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菊清台百丈之内,声雀皆无。
魏景铄漠然的注视着这些所谓手持兵剑的人,嘴角忽而扬起一个极细小的弧度。
“诛暴君,清国祚!杀!”屋顶上最中间的一个蒙面人忽然腾跃而起,刹那间,四周人群仿佛潮涌,在彻天的呼喊声中,容晞忽然从后抱住了魏景铄,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太害怕,她的脸紧紧贴住了魏景铄的后背,锦缎上的绣纹有些粗糙,她却莫名的有些安心。
安心?容晞一惊,她不应该是惧怕他的吗?
魏景铄低眉,看见自己腰间嫩白的两只小手,继而抬手,将她的手扣在自己的掌下腰间。
“哗!”酝酿了许久的风雨终于在那一刻伴随着惊天巨雷自沉闷的云层宣泄而下。
没几下便将地面全部打湿,栏杆下,红衣禁军忽然抽出身侧长刀,魏景铄身后忽然窜出数名弓箭手,引长弓,万箭齐开。
魏景铄将容晞揽进怀中,大手覆上她的眼睛。
“不怕!”
在刀剑交错,万箭穿雨而过,台下搏杀嘶吼的那一刻。
魏景铄的声音低低在容晞的耳边响起,容晞避过他的手,在他的怀中,身子几乎是眼前的场景凝住。
这些禁军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战方式,他们或五个一组,或三个一组,凭借着人数优势,迅速将那些刺客打乱,手起刀落间便合作将白衣人拦腰砍断,不消一柱香的功夫,整个台下,已经陈列了不少尸体,却未真的死去。
毕竟,腰斩之刑,要三日方能彻底咽气,更何况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禁军,要做到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更容易。
“啊,好疼,好疼,我求求你,求求你杀了好不好!杀了我!”
剩余的刺客逐渐围成一个小圈,他们的白衣已经被泥垢染脏,身上更是为弓箭手射伤。
忽然,一个半截人忽然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尚活着的同伴的腿,拼气哀嚎,声音中满是哀求。
那人痛苦不堪的回过头,手下坚毅的刀柄逐渐抖落,他绝望的跪倒在地,终于,手起刀落,一把刀直接插入了那人的胸膛。
“谢谢~”一声微弱的叹息。
可身边其余的伙伴,痛苦的呼喊从未停止。
雨水混着血水,雷声雨声混着疼痛的呼喊声,她被震惊的无以复加,整个人愣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魏景铄低眉看了眼容晞,还好,这次没有晕倒!
“他们是什么人?”容晞说着话,却觉得这话,又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
“叛乱之人!”魏景铄睥睨天下,漠然的回应道。
终于,这样的场景让最中间的那几个人再也受不住了,他们手里的刀剑忽然掉落,一个个痴呆的注视着栏杆上并肩而立的两个人,最终瘫倒在地。
“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是不是?”说话的人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灰白的脸,颓败的站立在残肢中间,眼中似乎还有一份期毅,他与魏景铄有几分相似,正是鸿王世子,魏景雨。
“嗯?”魏景铄放开容晞,倚靠在栏杆上,偶尔有几粒雨飘过,也无伤大雅。
容晞惊魂未定的注视着魏景铄的侧脸,或许这早就是他预谋好了的,可是,为什么要招她来?
容晞别过脸,不再看地上的尸体。
风雨渐歇,地上聚集着红色的小水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大地,天边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抹彩虹。
“你以为,能杀了我?还是以为杀了我,这帝位就是你的了?”魏景铄言辞冷漠,甚是寡淡,他淡笑着打量着犹如落汤鸡一般的魏景雨,眼中闪过一丝狠然。
“杀了这些人,你就可以从这走出去,朕,既往不咎!”魏景铄微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哈哈!”魏景雨狂笑,几乎直不起腰,没下去,竟吐出了一口血。
他嘴角含血的斜看着魏景铄,用满是泥垢的袖子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很是自嘲。
当年,他为了博取先帝欢心,在邳(pi一声)州狩猎时,故意将他引入陷阱,有魏景铄的存在,先帝自然不会注意到他,可是,只有先帝注意到他,立他为太子,父王,父王才会真的在意他。
鸿王府子嗣众多,他生母虽贵为王妃,却没有半点威严,他虽是王妃所生,却迟迟不被立为世子,多好笑。
“你,赢了!”残阳无声,魏景雨却笑了,曾经,他以为,撺掇魏元焕王起兵谋反,来日便可稳坐太子,皇帝。
可惜,来的快,也去的快,在他被魏元焕册封为太子的那天,魏景铄手里的人已经夺了大楚半臂江山。
后来,魏景铄攻入雍州,擒了魏元焕,再后来,他听说,魏元焕的尸体,被挂在了城楼上。
他筹谋规划,假装太监,以为可以蛰伏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在宫里杀了他,届时,如他登基一般,登基,如果没有傅佩琼那个蠢女人的话。
魏景雨绝望的看着残阳,很快,若大灾之年至,他就更没有机会去夺这帝位,终究还是他太天真了,他以为他可以杀了魏景铄,可以杀了他以后夺了他的江山,是他太幼稚了。
魏景铄从一旁的台阶上缓缓走下,影子被拉的很长,一开始,容晞在他的影子里,后来,她站在阳光下。
她注视着魏景铄,注视着下面那个颓废的男人,魏景雨,注视着满地的尸体,忽然想,这,或许就是帝王,一将功成万骨枯,纵然踏着万人尸骨前行,也不会有怜悯,而她,或许将来,也是他前进路上的一具骸骨。
离的太远,容晞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表情,也听不见他们再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冷,帝王的冷,容晞刚要从一旁离开,却被身旁的侍卫挡住。
“陛下吩咐了,娘娘稍等片刻。”
容晞不解,却依照了他的说法。
“朕一直都是赢的!”魏景铄笑,很是冷血,他会想尽一切方法折磨他,如今,他很满意,他应该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是啊!是啊!”魏景雨无力的点了点头,忽然慢慢挪动着身子的靠近魏景铄,他的腿被箭所伤,每动一下,都是刺痛筋骨的疼:“那,你真的能找到圣境吗?圣女早就消失了数十年了,没有圣女,找不到圣境,你,又当如何才能度过这大灾之年?”
魏景铄皱眉,不理会魏景雨的癫狂,他自然知道大灾之年与当年的圣境脱不开关系,可是,他呢?他又知道什么?
“高宗的时候,圣境就已经消失了,先帝终其一生想要找到圣女,想要重测天下风水,摆脱圣境,可是他失败了,魏景铄啊,天下风水與图,在圣境,我祝你,可以找到它,或许,那时候,你会输也说不定?”魏景雨忽然发疯似的叫着,神情癫狂,不等魏景铄再说其他,便捡起手一旁的单,直直的朝着脖子插进去。
“噗!”魏景雨吐出一口血,侧侧的跌了下去,嘴角却笑的怪异,世人都是先帝爱寻仙问道,大概,没有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想找到圣境。
魏景铄皱眉,看着脚下一身血污的魏景雨,陷入沉思,他想做什么呢?大灾之年,他又知道多少?
魏景铄忽然抬手:“厚葬。这些人,一同随葬!”
曾经,他也以为过,他们是朋友,现在,他已经不奢望,自己的世界,会有情这个字。
“陛下,是想我看什么呢!”容晞坐在椅子上品着新进的茶水,魏景铄则在一旁的栏杆上看着菊清台的火势,容晞大着胆子,忽然问向了背对着她的魏景铄。
魏景雨死后,他们已经从菊清台离开去了鼎清阁,而菊清台,却燃起了一场大火,命妇们都已离开,至于这件事,似乎就这样无疾而终。
“看,朕是母后可以信任的人!天下初定,朕需要一个人,帮朕。”魏景铄转过身子,与容晞对视,这双眼睛,也有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甚至,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我怕你杀我!”容晞看着沉落在杯中的茶叶,小声说道。
“为什么?”魏景铄哂笑,或许,她从未相信过他给他承诺的一切。
“因为,你已经杀了很多人。”容晞喏喏低语。
“朕,不会杀母后!”魏景铄取下一个墨色的玉佩,半蹲下来,放在了容晞的手中。
“这是朕的生母留给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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