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换了个小地界,几人这草台班子,没有能力与当地的有名园子争个高下。阮师傅把大伙召集到一块,宣布下月会举行考核,考核通过的,都有机会上台演出。
师傅这一出相当于吃了师兄的建议,想给老四老五一个表现机会。张爱喜和夏浩然一下子忙了起来,从早到晚整间屋子都能听到爱喜背词儿的声音。方三宝从一开始喜出望外,到后来觉也睡不好,这才察觉出几人都挤在一块儿的苦恼。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为了养活师兄弟几个,阮师傅的琴艺课程又开班了。迎合市场,他所教授的不是传统的京韵大鼓,而是更为普罗大众的古筝、古琴、阮琴、二胡,吹拉弹唱,只要肯学他都愿意教。只是来学艺的不能称他为师傅,而是叫一声阮老师。
令人高兴的是,来学艺的人还不少,方三宝仗着自己耳濡目染的积累,能充当一个小老师。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在于年岁。来学艺的人,有年长的,也有学龄前的。后者奶声奶气叫他一声三宝哥哥,前者亦崇尚其聪颖,侃一句三宝老师。
有个同班的女同学在阮师傅这里学吹笙,看着三宝把鼻子都吹到天上去了,女孩不服气道:“你比我小,我为什么要叫你三宝哥哥?想让我叫你三宝老师,我学笙两年,你得比我有能耐才行。阮老师样样精通,你除了会敲鼓唱曲拉琴跟,还会什么?会吹笙吗?”
方三宝豪言壮语:“那是当然,不过我的笙拿去保养了,要下个月才能取回来。”
女孩一点也不着急,她是半年期的课程,有的是时间等,“那好,下个月就下个月。我等你把笙拿回来。如果你骗我,我就让全班同学都知道,你是一个大骗子!”
小牛犊就是莽撞,方三宝牛鼻子气都吹一半了,收回来也得跌个七零八落,硬气地:“骗人是小狗!就下个月,你瞧好了吧。”
放大话的时候很痛快,圆谎就不那么容易了。
方三宝找二师兄,“师兄,你是不是有一杆金条条的笙?”
“什么叫金条条的?那是上面刻了金色的古文,辛弃疾的《破阵子》,草书小字,每个字就四分之一个指甲盖那么小,是一个江苏的匠人刻的。先刻出凹槽,然用烧热的金箔覆上,稍有不慎就会毁掉笙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方三宝听得心生向往,“对!就是它!师兄,好师兄,你能不能教我吹笙?”
可惜王云买乐器是因为师傅买乐器,师傅是为了收藏,王云是跟风,师傅买有历史价值的,王云买雕得漂亮的。笙漂不漂亮,跟他会不会吹有什么关系。
“我不会。师傅会。师傅什么都会,夏浩然那个傻蛋,去外面学什么钢琴,在师傅这里多学几样民乐那才叫杀手锏。”王云最近很看不顺眼夏浩然。
新地方开张正是最忙的时候,连方三宝都当个跑腿的用。夏浩然却因为疫情困在家里出不来,别说搭把手了,早晚课都费劲,隔着一台手机一台电脑,网络还卡卡的,断续的声音把好好的喜事唱成悲事,把悲剧唱成笑话,听得人直皱眉。
“师傅连大鼓都不让我碰,怎么可能教我吹笙呢?”方三宝沮丧极了,这下他要在同班的女生面前丢面子了,很快全班同学,甚至全校同学、曲艺班里的老老少少都要知道他是一个骗子。他的外号要从吉祥三宝变成一个骗子了。
方三宝越想越急眼,一张萌哒哒的小脸忧愁地扭成一个八字眉。
二师兄见他小小年纪居然一幅小大人的模样,觉得有趣,便提点他几句,“学鼓书跟学笙可不一样,前者是师傅的传承,是他几十年的心血,是祖师爷一辈一辈在时代更迭里传下来的坚持,选了这条道就得一路走到底。师傅把你当亲儿子看,怎么舍得让你早早就过着被人规划好的路走呢。学吹笙,你就像兴趣班里的那些人一样,只是路过买手艺,交个学费,学个技术。”
“可是我没钱。”
王云哈哈大笑,“说你笨吧,你有时候还挺机灵的。说你聪明吧,你怎么这么轴呢。你考个好点的分数,撒撒娇,向师傅讨个奖励。他答应了,还能不教你吗?”
再过两天就是期中考,方三宝不再成天往曲艺兴趣班里凑,下课了也不出去玩了,老师都觉得奇怪,班里最好动的孩子突然静了下来。
小学的知识,方三宝入学前就学到三年级了,一年级的时候学到四年级。但是因为粗心,常常被扣掉几分。努力准备了两天,考数学的时候再不耐烦,想想笙,他认真地把答案都检查了两遍。语文看图说话也不图快潦草结束了,而是一笔一划地把每个字写端正。
成绩出来后,三宝紧张地等待老师发卷子,语文一百,数学一百,他最紧张的还是外语。终于到了外语课,老师先上了一堂公开课,然后才发卷子,三宝主动申请发卷子,英语老师今天格外地好说话。
方三宝走上讲台,看到第一张放在最上面的,往往也是最高分的卷子,标着一百分。他连忙看向名字,那里写着工工整整的三个字:
没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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